《幻貘·僵尸三劫》炼之蜻蜓

5、（八）异变2

　　“巫怜！”齐文饰走进房间，一眼看到沙发上被束缚着坐在那里的巫怜，冲过去直接截掉她身上的符咒，却解不开缚魂锁。
　　巫怜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齐文饰因她陌生的目光微微一顿，巫燏在一旁解释：“她是在地府呆了八年的死灵，生前的记忆早已经磨灭得差不多了，就算活过来，也不会认得你的。”
　　齐文饰眼中的痛让巫燏莫名的感到开心，仿佛只有这样看着别人的痛，才能够减轻心里被她刻意压制，因悠野的遗忘而不甘的心情。
　　齐文饰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对巫怜温柔的微笑，“没关系，你回来就好……”
　　他的温柔似乎刺伤了巫燏的眼睛，没有表情的脸上越发冰冷。
　　齐文饰回过头，对巫燏说：“我要带她走！”他的要求完全在巫燏的预料之中，她一抬手，收回缚魂锁，冷冷说了句：“随便。”便不再理会他们。
　　她的反应让齐文饰一时怔然，没有料到这么简单就会答应，但随即便扶起巫怜。巫怜对于他的好意有些不习惯，抛去生前的一切之后，她来到人间不足一年，从混沌到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如今的她就如同一张白纸，只是本能的判断着别人对她的善意和危险。会保护她的人，从来就只有宗巽一个，其他的人不是怕她，就是想抓她，对于齐文饰这种毫不保留的关心，她无法理解。但是被符咒和缚魂锁束缚太久，她的魂魄受了损伤，无法自如的控制身体，只能任由他扶着，向屋外走去。
　　齐文饰在路过巫燏身边时微微停顿，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自己的妻子巫怜，对于这个女儿，终究是亏欠了太多，无话可说。
　　“你好好照顾自己。”
　　巫燏别着脸，固执的不肯看他，没有回答。
　　齐文饰带着巫怜离开旅馆，他看不到身后的巫燏嘴角缓缓绽开的笑容，冰冷残酷。她的眼角却悄然滑落一滴眼泪，仿佛这眼泪和笑容，属于两个完全无关的人。
　　屋里的房门突然打开，宗巳从里面走出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听到了。
　　“巫燏，你放他们走，到底在想什么？”
　　巫燏牵了牵嘴角，笑容重新绽放，脸上的泪已经了无痕迹。
　　她怎么会放过这两个弃她于不顾的人呢？等着他们的，只有绝望而已。
　　齐文饰既然想要带巫怜走，他就要自己去承担这个后果。巫怜要活下去没有其他办法，只有不断杀人，以生人的血肉不断修补铸造身体，齐文饰也许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他能忍受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最终，他是无法忍受而崩溃，还是像阿巽一样泯灭了人性？
　　无论哪一种结局，巫燏都会乐于见到——因为无论他们怎样挣扎，结果都是一样的。巫燏肯放他们，巫家却不会。
　　放他们走，等于亲手送他们上了绝路。失而复得，却在不断挣扎与反抗的最后，终究失去。等着他们的，是死别。

　　****
　　流青醒来的时候，后脖颈还在隐隐作痛，双手背缚，身置一间空屋之中。
　　他费力的抬起头，靠在门口处的男人，他并不陌生。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在人群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小梦——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和小梦一起离开的那个僵尸。
　　“小梦在哪里？”
　　“她不会见你。”仲岚手中拿着流青的手机翻动电话簿查看，“——有人和你一起来吗？既然你醒了，我打电话找人来接你。不要再找小梦了。”
　　“没可能！我不会放弃找小梦，叫她出来见我！”
　　仲岚看了他一眼，合上手机，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直视他，“别太任性，大少爷。你觉得自己很深情吗？不停的寻找她，不肯放弃她——你找到她又如何？她是僵尸，你是人，也许你肯为了巫梦也变成僵尸，然后天长地久的陪伴她。可是巫梦呢？就此陷入对你的愧疚自责之中，永远无法脱身。别再找她了，让巫梦安心走吧，你的感情对她来说，只是负担而已。回去吧，回你自己的生活去，她不属于你的生活。”仲岚起身，走到门口去最近通话记录里的宗巳的号码，然后将手机放回流青的口袋，走了出去。
　　仲岚的话，流青无法反驳，却绝不承认。
　　在他的概念里没有无法解决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在，总有办法。他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比简单的逃避、分离更糟糕的。
　　宗巳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看到流青的样子感到很惊讶：“出什么事了吗？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让我接你，我还以为你遇到僵尸被袭击，什么人把你绑在这里？”
　　流青略略犹豫一下，觉得宗巳对巫梦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便没有对他多说。
　　“没什么，我有些事情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和小燏租车回去吧。”
　　“呃，等一下，流……”
　　——糟糕了……流青还不知道巫怜已经被放走的事情……可是刚一松绑他人已经跑了出去，根本来不及跟他说。
　　看来打电话跟巫子桐报告的苦差事，只能由他来做了。

　　流青从空屋里出来，来不及回旅馆就开始着手寻找。他知道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有多困难，但是就算巫梦和仲岚可以把自己的行迹隐藏得很好，小福却未必，唯有从这个少年着手——
　　他去了警察局，谎称自己是小福的哥哥，带他来去外地看病途径这里，却走散了。并且强调了小福的病具有的危险性，流青那染过的长发、扎耳洞、高高大大又很结实的模样让警察微微迟疑，但随即便查到某社区有人被一个少年咬伤的投诉。
　　一个警察陪同他来到这附近，四处打听得知附近前几天出现过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少年，但是有人见到一个男人把他领走，男人时常出入一栋公寓，然而到社区一查，那间屋子却无人居住，也未曾租赁。
　　热心的警察不无担忧的说，“你弟弟……该不会遇上人贩子吧？谁会拐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孩子啊……”随即摇摇头低声嘟喃，对流青说：“我们去公寓其他人家问问看，别担心，如果他们在这里住过，会有线索的。”
　　他敲了敲隔壁的门，却没有人应，“没有人在家吗？”他正要去下一家，流青突然说：“等等！有什么味道……”
　　警察跟着嗅了嗅，“好像是有一点……”
　　流青蹙眉，也许是生在这种特殊的家庭接触死亡太久，对于一些味道便很敏感。
　　“这屋里不太对劲，帮我把门撞开！”
　　“啊，可是……”
　　警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流青已经开始撞门，他急忙阻拦，“等一下，这样做不合程序……”可是流青哪里会听他的阻拦，如果小福真的在这里出现过，那么这家人家就算发生什么也并不奇怪，既然遇上，他怎么能不管。
　　同楼有人出来看，流青见撞不开，大声问：“有什么工具借用一下！”流青的强硬果断带着某种让人不能抗拒的压力，并且附近邻居的确发现这家人一直没有出现，还有些怪味道，便合作的拿来工具箱。流青也不顾警察就在一旁，蹲下身开起锁来。
　　没几下门锁便被打开，大门一开，一股浓烈腥臭扑面而来，众人忙捂了鼻子退开。警察发觉不对，急忙进门去查看，却见满地都是半干涸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块，从一个房间蔓延出来——
　　咔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流青拦住了要走进去的警察，几乎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陪巫燏处理过几个僵尸事件，他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是僵尸吃人时的咀嚼声。
　　“别进去，这不是警察能处理的。”
　　“说什么话，这里可能发生命案，我得去看一下向局里报告，你别跟进来以免破坏现场——”他不听流青的阻拦向那个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处，猛然停住——
　　屋里的整个地面已经被红褐粘稠的血液覆盖，两具残缺的尸体横倒在地上，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孩俯在尸体比较柔软的腹部啃食。
　　警察一把捂住鼻口压住呕吐的冲动，流青一把把他拉出来，掏出手机按下巫燏的号码。

　　“僵——僵尸！？”警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没有来得及向局里报告，屋里的女孩感觉到生人气息，慢慢转过头来……
　　警察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然而见到的并非预料中狰狞的脸，女孩溅满血迹的脸上，浮现着悲哀和惶恐，见到他们，猛地瑟缩起来。
　　流青蹙眉走进去，对她说：“你还有自己的意识？”
　　女孩惶然的点点头，看着自己父母的身体和自己染满血的双手，惊恐得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流青很缓慢的靠近，小心不会惊吓到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你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吗？”
　　女孩摇摇头，却又很轻的点头，随即又摇头。她隐隐知道些，依然不敢确定，不敢相信。流青已经到了她跟前，慢慢的伸手，在快要碰触到她之前微微停顿，感到女孩的身子一缩，见她没有其他反映才缓缓握住她的手臂，“听我说，你被僵尸咬了，现在已经开始变化……别害怕，我们会帮你。你的父母……我很遗憾。你知道……是什么人咬了你吗？”
　　女孩用了很久去反应流青的话，颤颤的点头，艰难的从喉咙发出声音，“是……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我、我不认识他……”
　　“好了，别怕，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彤宁……”
　　他慢慢把女孩扶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去看地上的尸体，把她带出房间。警察此刻对流青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一个看起来很冷酷的大男人，竟然可以也这样让人安心。连他自己也不禁依附于流青散发出来的领导力，他出门将门外围观的人疏散，返回来问：“现、现在该怎么办？”他虽然看过很多关于僵尸的案例，但自己遇上还是头一遭，一急之下便没了主心骨。
　　“警局应该有专门处理僵尸事件的部门吧？你先去通知……这件事情并不严重，警方的专门部门应该能处理的，以防万一我会找人来帮忙。”
　　“哦、好……请问你是……”
　　“我是千水巫家的巫流青，你可以去确认。”
　　虽然巫家以处理灵异事件为主，但是在之前的僵尸横行事件之后，巫家和牙尸家的存在被一起通知到警方的各个部门，不再局限于高层内部。
　　那个警察急忙开呼叫器通知警局，流青站在女孩身边看着她，丝毫不敢松懈。他很清楚僵尸的特性，尤其刚刚变成僵尸的人，就算此刻还保有自己的意识，下一刻随时都可能丧失人性——他们无法抵抗“食”的欲望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