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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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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放学。
周末的学校,很空旷。一个教室几十个人很快就走光了。常晓春心事重重,步子迟缓,走出教学楼,走过停车棚,走到校园前广场正中的雕像边,跟在身后的步子一直没有停过。她猜是他,转过头果然是他。
她□□肩膀叹气,思考三秒后决定把自己这破罐子摔到他面前。
“喂……”她一出声,声带痛得她想死。
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她快速写了几个字翻过来送到他面前。
看到白纸上的黑色大字,齐享歪了下头。
纸上写:你是不是喜欢我?
常晓春不懂他歪头的意思是“是”还是“不是”,等了半天没有的答案,再写:喜欢我就直说,不要用盯人的方式,很烦。
齐享笑起来,大笑,笑不可抑。
受到嘲弄了,常晓春微微脸红。不过既然摔了罐子就干脆摔到底。她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一大堆:除了认为你喜欢我,我找不出其他你要盯着我看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也不对,那只能说明你变态。要么“变态”,要么“喜欢我”,你自己选一个。
齐享笑出眼泪。
“我喜欢你。”
常晓春用嘴型说:看吧看吧,我没猜错。她接着写了五个字:我不喜欢你。想了想,把“不”改成“不可能”。
她低头的时候,刘海落到腮边。秋天里,最后一只蝴蝶从她身后倏然飞过。瞬间的画面,永远印刻在他脑中,伴他挨过无数痛不欲生的夜晚。
常晓春,你有留意到吗,当天的阳光是十月里来最灿烂的一次。天气预报说,天空晴转多云,东风二到三级,温度二十七。我记得如此清楚。
好多事情我都告诉过你。比如我变态的收集蝴蝶的爱好。比如我很喜欢在黑暗里唱歌。比如我记得你离开我家那天,在梅花树下,你穿的是红裙子。是,全世界,我只能看到你的颜色。不不不,应该说,全世界我只能看到你。我知道,你又要问我,是因为只能看到你才爱上你,还是因为爱上你才只能看到你。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先来说说,你逼我对你告白后,我回去时,我骑在那辆被你狠狠踢过的自行车上时,我的心情。
假设有一个男人,他只见了女人一面,之后很多年里,他每天都惦记着她,甚至做梦都在想她,你认为他再见到她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要跟我说电影。《天堂电影院》的末尾,多多已经很老了。
而我不单单是想着你这么简单。还记得书房里的蝴蝶吗,我猜你到死都忘不掉。我告诉你只有一小半是我做的,其他都是从外收集而来。其实,原本我做了满满一屋子,比你见到的还要多。我父亲,他也很喜欢蝴蝶,他教我做蝴蝶标本。小时候关于父亲的记忆,最多就是在书房,在一只只死去的蝴蝶身旁。
眼睛再也无法辨别颜色后,我把所有蝴蝶标本都砸了,一个都不剩。
父亲的死让我难受得发疯。母亲烧掉他所有遗物,我连怀念他的媒介都没有。于是,我重新开始做蝴蝶标本。可是那时,我完全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了,那些蝴蝶在我眼中,只有花纹和大小的区别。
知道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吗?我在制作的中途,念你的名字。我对蝴蝶名字的熟悉超过了对世界地图的记忆。最开始,每个标本下都会认真著明它是“比亚里茨蝶”还是“阿伦棕蝶”,后来,它们统一有了一个名字,叫“晓春”,我用123这样的数字来区分它们。
看到这里,你肯定已经明白我的险恶用心了。
对,我真正想做成标本的蝴蝶,是你,是穿着红裙子在梅花树下微笑的你。
那些年,我活的很迷糊,很压抑,可是只要想到你,就有希望。我的书房里,我做的标本有99只,永远差一只。到你出现,我才发觉我是在等你。
你坐在又脏又丑的摩托车上对我伸出手的一刻,我以为我快死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回光返照罢了。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傻逼透了吧。之后,我居然更加傻逼地在你面前吐了。
有一种药,叫安定。我随时带在身上,但从来不吃。吃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病。而我所谓的病,只是稍微难以控制情绪,不是什么狂躁症,更不是精神病。可是我吐完的一刹那,差点就要拿药出来吃了。
我躺在草地上,对着黑暗浑浊的天空,脑子里不停唱着最最干净的童谣,我唱:Twikle twinkle 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必须是英文的,因为我要花时间想一想,以此转移对身体过度兴奋所带来的轻微震颤的注意力。
在我聚集离体魂魄的当口,你走了。我费好大的劲才站起来,终究也只是叫了你的名字。我害怕。
你,就是撞上石头的傻兔子,偏偏选了和我同一所学校。检查卫生的那次,我发现我座位的正下方,就坐着你。每天14个小时待在学校,你与我之间仅仅隔了一层石板。扣你打扫的分数,我确是有恶作剧的成分在里面。没想到你被罚去打扫公共卫生区,给我意外方便,方便每天看你。
你以为我就是盯着你看看,如此而已?我的心里在做着千算万算的分析:我到底要不要把你做成标本,怎样做,如何做得漂亮。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里,只有别人对我不起我,我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没想到,让我遇到你。你悲惨的命运是我造成的吗?我虽不愿意承认,但又找不到充分的证据为自己开脱。暂且算我欠你的吧。我要还给你。等我觉得还的差不多了,就……
你骂的没错,我是个变态,至少在爱上你之前。
我不明白什么叫爱情。我父亲对爱情的诠释,是辜负。我母亲,是憎恨。而你的姑姑,是不择手段。这当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有一个——爱情是疯狂的。我不希望自己疯狂,可是我身体流着的是我疯狂的父母的血。
十六岁,我已打定主意孤老终生。
为我揭开爱情谜题的,是你,常晓春。你对我说:要么“变态”,要么“喜欢我”。我幡然醒悟。
因为爱情而疯狂,其实是一个正常的情感浓烈的人对于爱情这种世界上最最难伺候的事物的本真反应。看过《37度2》么,和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一样,他们只是轻微发烧。
如果没有爱情,他们才会真的疯狂。
要么变态地喜欢你,要么变得更加变态。我得出的结论。
不管怎样,爱情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我要迎接她。于是,我把山地车调到最快档,用尽全力蹬向前,在那条被我母亲的工厂严重污染的护城河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风吹拂我敞开的外套,树影在我身体上滑行。一瞬间,我期待已久的错觉第一次在梦以外的地方降临。我仿佛透过我童年时的眼睛,再度看到了流光溢彩的世界。
真幸运,我喜欢上了你。
你在纸上写“我不可能喜欢你”的样子可爱极了。
你不可能喜欢我?常晓春,你总是食言。
他接过她的本子,翻过去干净的一页写:我们来谈恋爱吧。
常晓春大惊,忙写到:你秀逗啦。谁要和你谈恋爱。
他写:那你要和谁谈?
总之不是你。
是谁?
你管不着。
我是你男朋友也管不着?
管不着!不对,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
你不是正在和我调情吗?
调情?
明明会说话,还用纸笔交流。这不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男女调情的手段吗?
去你的。
展示完大大的三个字,常晓春抬脚走人。
走到大门边,齐享在身后大叫:“常晓春,我喜欢你。”
常晓春拔开自己的下眼睑,吐出舌头,扯着嘶哑的破锣嗓子说:“变态。”
常晓春和变态的绯闻很快传开。
为了躲避与当事人碰面,第二次的课外辅导,她没去。照例躲进电影院里醉生梦死。
神通广大的齐享花半天就找到她,轻易地镇压住她的抵抗。她被拖到太阳底下时,手指仍不忘把半根红山茶夹紧。
“把烟给我。”齐享用命令的语气。
常晓春转过头去吸了一口,直接把烟掐灭,一个抛物线扔进垃圾桶。
直到被拖进教室,她还在感叹刚刚投掷技术的精准。
“这次一共做了两套试卷,你现在全部给我做完。”
齐享坐在常晓春前面座位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常晓春配合地动笔答卷,想随便填完早点交了得了。念头刚闪过,就听齐享说:“你要是随便填,我就随便扣分。如果不及格,下个月接着来上课。”
常晓春忿忿,打起半分精神努力看清题目。好不容易写完一张试卷,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响起脏器蠕动的声音。
“没吃饭?”齐享问。
“嗯。”常晓春闷声点头。
“等着。”
齐享的黑影从她试卷上移走。
一会儿,饼干和牛奶扔到她面前。
“吃吧。”
齐享坐回来。
常晓春不客气,撕开包装纸大口吃起来。吃饱喝足继续答卷,答了半个多小时,她眼皮发沉,脑子也胀。看试卷写的差不多,趁他不注意,她趴在桌子上睡着。
醒来时,齐享在眼前放大的脸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
“你嘴角有饼干屑。”齐享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要干嘛?”
常晓春疑惑,去摸自己的嘴角,不只摸到饼干屑,还有粘腻。不小心流口水了,惨。
周一上学,韩维一见到常晓春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早读课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晓春,昨天你和齐享在教室干什么了。”
“他抓我回来做试卷。”常晓春想想就郁闷。
“后来呢?”
“后来我做累了,睡了一觉。”
“再后来呢?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啊。怎么了?”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我昨天看到他这样凑近你。”
韩维拉过常晓春的头,嘴唇慢慢贴近。
常晓春汗毛直竖,推开韩维说:“他是过来帮我擦脸上的饼干屑。”
“擦饼干屑难道要用舌头?”
“你什么意思。”
“猪啊,他在舔你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