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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认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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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途途想到此,立即拔脚往外冲。但因为过于紧张,有些慌了神,一脚绊在屏风底座上,将脚给扭了。然后出门的时候又因磕在门槛上,一头栽下去,不仅磕破脑袋,而且还断了半颗门牙,磕了满嘴的血。
这么跌跌撞撞地往道观前院赶,所幸还没滚进林子里。花锦桦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满头满嘴的血,吓得他心惊肉跳。
张道长将赵途途领回去上药,花锦桦则前往后山查看情况。一进得屋内,便见白镜已穿戴整齐,一派怡然地坐在屋子里喝茶。
张道长知道白镜回来了,只得摇头叹了口气,按着赵途途受伤的脑袋,“途途啊,那不是贼,那人你是见过的,是你的白镜大师兄。难得回观里一趟,你就当给你师兄行大礼了。”
白镜,赵途途是认识的,但因为他很少回观,又从未听张道长跟小花主动提起过,赵途途几乎快将这人忘了。没想到这一个月后的再次碰面,让她摔了个“头破血流”。赵途途心里暗暗道,以后要少跟这位“大师兄”打交代才好。
赵途途磕坏了牙,吃饭不是很利索,会将饭食嚼进牙缝里。第二日花锦桦特地给她煮了疙瘩面,说是不费牙口。
赵途途扶着桌面缓缓坐下来,也不动筷,先用手托着碗沿,低头凑近闻了一下,然后再抬手在碗的上方扇了扇。
无常观里的一日三餐都是花锦桦在料理,他年纪小虽小,但是手艺不错。赵途途在这里住了有些日子,时常能吃到不同的花样,但时常也能吃到一些比较“特殊”的食材。
比如说,有一回她吃饭,塞了菜进嘴里,一口咔嚓咬下去,那菜在她牙齿底下蹦跶。又有一回,她的手刚搭在碗沿上,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碗口爬到自己手上。
弄了几回,赵途途长了记性,以后每次吃饭前都先将面前的碗细细研究一番。
“小花,这疙瘩面,味儿怎么不对啊?”赵途途拿手扇了两下,然后问道。
“我用的鱼汤,味道很鲜。”花锦桦一屁股坐到桌旁来,与她解释道。
“要不,你喝一口试试?”花锦桦见赵途途面露疑虑,眼睛一转,怂恿她道。
赵途途闻言将头凑了过去,嘴巴刚沾上碗沿,忽地又抬起头来,“哼!想骗我!你自己喝吧!”
想骗她!她才不会上他的当!
“不骗你!真的是白蘑菇!我早上起来熬了一个时辰呢!你尝一尝嘛,不好喝的话,我给你换一碗别的。”花锦桦将胳膊往前伸了伸,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赵途途。
赵途途本来是铁了心不喝他这面汤,但架不住花锦桦说辞真诚。他说自己早起一个时辰才熬了这一锅汤,怎么着,她都得尝一口吧。
“好吧,小花你可不能骗我,不然我吐你身上!”赵途途凶神恶煞地说着,然后捧起了碗。
那碗比她脑袋都大,无常观是预备要把她当猪养的。
赵途途在花锦桦满怀希冀的眼神中,缓慢而慎重地将嘴凑了上去。面汤随着碗面的倾斜徐徐渡进赵途途的口中。
舌尖最先接触到汤水,确实很鲜,但不是蘑菇鲜,是鱼鲜。
赵途途不喜欢吃鱼,更不爱喝鱼熬成的汤。
果不其然,花锦桦还是骗了她。
赵途途一口噎在嘴里,然后扭头喷了花锦桦一脸。
花锦桦还没来得及笑,便被那面汤糊了跟眼睛跟嘴角。
“赵!途!途!”花锦桦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似要将赵途途狠揍一顿。
赵途途头一次听花锦桦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吓得直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她张牙舞爪地跑到一边,边跑边嚷,“师父!小花要打人了!师父救我!”
脚边不小心绊了个东西,有一双手及时拽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跌倒。赵途途随即反手拉住那人衣袖躲到其身后,一只手指从他腰侧穿出来,遥遥指着前面的花锦桦,“师父!小花他又捉弄我!你看看他!”
赵途途正告状告的起劲,却听四周蓦地安静下来。她那高亢的尾音就这样突兀地落在空中,像是一只突然被人扼住脖子的大笨鹅。
赵途途愣愣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猫着腰半蹲下来,躲在她“师父”身后。一手紧紧拽住他后腰的衣袍,另一手笔直往前伸出。即便是偏了方向,并未真的指着花锦桦,但她的手指指在那儿,执着而坚定。
鼻尖传来一阵一阵淡淡的药味儿,闻起来有些苦。
赵途途大概是知道自己拉错了人,想要假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奈何四肢早就僵硬地不成形。她一根一根撒开拽住他衣袍的手指,脚步略显沉重地往后退去。
“小花……”赵途途弓着腰压低嗓音唤了一声,生怕惊扰了面前这个被她拉错的人。
不知道花锦桦在做什么,赵途途喊了一声后,并未听到有任何人回应她。仿佛这地界儿,只剩了她一个。但她知道,这地方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喘气的。
“小花……你在哪儿啊?”赵途途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有些着急,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
四周依旧雅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途途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这里其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一如既往的轻快,赵途途都能想象其风风火火的模样。
“师父!”赵途途急急喊了一声。
这是她师父的脚步声,在四周皆静的环境里,她听的尤为清晰。赵途途保证这次绝没喊错人。
“你们都吃完了?”张道长一见屋门,便见到眼下这情形。
花锦桦直立立地站在桌旁,额头的碎发湿漉漉的,脸上也挂了些水渍,像是刚刚洗完脸没擦干净。花锦桦对面则是站着他那个个把月才舍得露一次面的大弟子白镜。
白镜背负双手,偏着头,眼眸低垂,有些嫌弃还很不耐烦地望着身后的赵途途。
张道长顺着白镜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天生怂胆的小徒弟早吓的六神无主。煞白着一张脸,猫着腰,胳膊曲伸,手指僵硬地张开,似要去抓什么东西。
“途途啊,他们闹腾他们的,你这是做什么?”张道长绕到白镜身后,将赵途途拎了出来。
赵途途等了这多时,总算等到了一个活人过来。跟握救命稻草似得,只管用两只手紧紧握着张道长的大臂。
“吃饭吃饭!”张道长让赵途途坐到自己一旁,然后对着面前正立着的两人吆喝道。
那两人一动不动,半点没把张道长的话当回事,仍旧跟两桩木条子似得杵在那里。
不多时,白镜先走开了。他径直转身跨门而出。
白镜走后不久,花锦桦也冷着脸走了。
“师父,小花他……不对劲。”赵途途听见他二人的脚步声渐次离去。在他们走后,才敢悄悄对她师父道。
“嗐,他俩,老矛盾了,你别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张道长吆喝完了也就不管了,他先从一旁拿了只盛好了米饭的小瓷碗给赵途途,然后自己再随手捡了个面碗开始吃,边吃还不忘给赵途途的碗里夹点菜。
“什么矛盾啊?”赵途途叼着筷子,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唉,这事为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等有空,你问问他二人吧,让他们告诉你吧。”张道长嗦了口汤,重重叹了口气。
“好吧。”赵途途没不到瓜,很是失望,又忽然想起一事,“那白师兄他……昨晚为何……为何……”
为何要在她的屋子里洗澡?赵途途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好意思问出口。
张道长捧着碗,“途途啊,有件事儿为师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住的那屋……其实是你师兄的。”
后山那一排屋子,其实都是白镜的,他一个人的。
“啊?”赵途途吃了一惊。“那……那我以后……”
那她以后住哪儿?
看她师兄那样子,应该不大好相处。她先前无意摸了人家一把,现在又雀占鸠巢,难怪刚刚他背对着自己时,空气都是冷的。
“你啊……我想想……”张道长听赵途途问到以后住处的问题,开始隐隐有些头痛。
当初张道长建这个道观的时候,还比较穷,身上没多少钱,只建了个大殿。大殿带一个内室还有两间小耳室。他和花锦桦各占一间小耳室。
后山是白镜来了后,自己给自己建的,他说他要几间屋子放东西。
白镜这人脾气怪,其中一点体现在自己的东西别人碰不得,自己的房间别人也住不得。所以这许多年来,白镜虽然不时常住在观里,但是后山,张道长跟花锦桦都是鲜少会去的。
赵途途来了之后没地方住,张道长暂先将她安排在后山,想着他那个大弟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索性先住下,应该也没有大碍。
谁知他忽然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偏生还赶上赵途途不在的档口。大半夜的,吓得小丫头牙都磕掉了。
想到赵途途的牙,张道长忽然转过身来,“途途啊,你门牙怎么样了?”
“不怎么疼了,就是吃东西不方便。”赵途途摸了下自己的门牙回道。
她昨夜摔断了牙,磕了满嘴血,莫说花锦桦了,饶是张道长这等见过世面的当时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测,身负重伤。
“这样吧,我有空帮你补一补。”张道长想了想,然后与赵途途提议道。
“师父还会补牙呢?!那敢情好!趁早替我补上,我就不用咧着嘴吃东西了!”赵途途一听她家师父会补牙,立时将她那个怪异的大师兄抛到脑后,心情跟着好起来。
张道长见赵途途同意了,也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他没告诉赵途途,其实他并不会补牙,会补牙的是他那个大徒弟,白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