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鬼讨债》宫野志保

69、和反派商讨要事

　　“我以前能掌握你的行踪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结界是我亲自结下的，你的一举一动只要触碰到结界就会汇报到我这里。可你本身也是法师，存心用法术抵抗干扰，也可以躲过我的监视。”赤井抬起头看秦若的脸，抬手挡下秦若挥舞过来的手，给这个一瓶不满半瓶晃的半吊子法师科普这一行的门道，“前段时间结界拆了，我对你的监视也就跟不上了。本来只要式神在，你的大致方位也能确定，但是这些日子家里有新的法师入住，结下了新的结界，让我的式神没办法靠近，对你连最基本的跟踪掌控也没有了。”
　　“新的法师吗？”秦若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起来，低声，“你之前的结界是为了保护秦婉词的魂魄与身体能够相安无事，对吧。新的结界跟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为了什么？”
　　她仰头看赤井，问。
　　她的眼神纯良，一脸信赖，赤井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一个凿栗忽然落在了秦若头顶，低斥：“你的事情为何总要问我。”
　　语气里已经隐约有了宠溺的味道。
　　他下手够重而不自知，痛的秦若泪眼汪汪，捂着头看他。
　　“过来。”赤井伸出手臂，做了一个横抱的动作，秦若看了看他邀请的姿态，再看看门，明白了，靠过来，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赤井揽裙将她横抱起走出了屋子，一跃上了屋顶，坐下来。秦若还在他怀里，尴尬地看着自己坐在人家腿上，双臂搂着人家脖子。
　　不要想太多……
　　秦若强行无视暧昧，抬头仰望星空。
　　“看到了吗，结界？”赤井问她。
　　“看到了，一张一张网。”秦若迅速收起胡乱跳动的小心思，回归正题，“好乱，这是要干什么？我翻了好多书也没查出是什么结界。我的入门老师是秦婉诗，她不在了，我就是一个废物，连方向都找不到。”
　　提到许久不见的鬼女，不知怎地，秦若眼中闪过一丝悲怆，很快收起，跟只是一场错觉一样偷偷继续看结界。
　　“你走过迷宫吗？”赤井在她耳边问她，“迂回、复杂、障眼法、陷阱，设置那么多眼花缭乱的路，其实只有一条路是到达终点的。”
　　迷宫 ？秦若如醍醐灌顶，这些日子在她脑海里缠成一团找不到头绪的乱麻瞬间理顺了了，一条清晰的路露出来，对啊，是迷宫。
　　她放开赤井，摇摇晃晃站起身，在横七竖八的结界中分辨出隐藏起来的线。
　　“我之前把所有的网都算进去了，一条也不敢露，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样哪怕是相似的结果，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有时候是完全相反。我还以为我我见识太少，原来是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是我忘了做取舍啊。”
　　她将所有结界都收入眼中，闭上眼中开始画图，注意取舍之后在仅有的线条中画出可疑形成的结界，再一一筛选。
　　然而干劲十足之后却没有很快得到结果，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她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黯淡了不少，只剩下迟疑和不自信。
　　“看来是找到结果了却不敢相信自己，说来听听。”赤井解读她的表情，好人做到底当起了导师。
　　“是星阵吗？”秦若迟疑了一下，出口，“看起来很像未完成的六芒星，我之前在秦婉诗给的书里面看到过，那是一种很高级的法术。秦婉诗说我的级别暂时接触不到，也就没有给我讲解。好像是用作……用来提取魂魄。”
　　六芒星阵是一众很可怕的法术，阵法一旦启动能瞬间杀死阵法之内的所有生命。古书上有过记载，古时候有国王雇佣法术高强的的法术为自己开疆扩土，就是用这种方法攻下了一座座城池。
　　因为杀戮太重，后来被星月榜主定为了禁忌之术，不得再使用。
　　“是我想多了吧。”她看赤井，身体轻微的颤抖，“只对付我一个人，怎么会用到这种法术。一定是我想多了。”
　　秦若自言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可是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
　　“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挑起的世界。”赤井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否认算是正面默认，“人类的贪婪之心我也常常看不懂。如果你不想继续深陷，我可以带你离开。”
　　“才不要走。”秦若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坚决，“我来这里一个月，节节败退，原本的目标早就丢了，如今连最后的领地也要失手吗？我来这个世界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忽然站起身，握紧了拳头：“事已至此，也不是我能逃脱的局面了。无法全身而退那就只好鱼死网破了。”
　　一股劲头之后，意识忽然涣散，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下去，一头从屋顶栽下去，赤井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延缓了下降速度两人一同落地。赤井还是横抱着她，抱着她进屋安置到床上。秦若身体里面没来得及清除的毒素扩散开了，寒气从手掌蔓延到全身，盖着被子还蜷缩成一团，睡梦之中无意识的扯着被子，将整个身体都埋进去了，还是冷得厉害。赤井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脱掉鞋子上床，将秦若搂在进了怀里 。
　　他的身体素来没有温度，这会却温暖，睡梦之中的秦若也分辨不出什么，像寒风中怕冷的小猫，本能地靠向了唯一的热源，回抱了他，躺在他怀里安心地神开了蜷缩的四肢，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是被吵扰声惊醒的。赤井已经起来了，站在院子里看外面世界的喧嚣。
　　“怎么了？”秦若还是怕冷，披着被子站在门口问外面了解情况的赤井。
　　“三天。”赤井头也不回竖起了三根手指给她看，“你只有三天时间了。卖身契没有丢吧，绝路的时候别忘了你最后的退路。”
　　“别咒我。”秦若穿好衣裳自己走出来，一巴掌打开那只手，站在他身旁自己梳头发。
　　“昨天来家里发难的秦家长辈们半夜各自出家门去向不明，如今集体失踪。”赤井摸了摸乌黑的长发，兜头破了一盆冷水给刚刚起床还没有情形的秦若洗洗脑。
　　秦若手里的梳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满脸震惊：“都是在半夜出门至今未归？”
　　“是。”赤井才上来一脚，不给秦若一点别的可能性。
　　秦若木然俯身捡起梳子，转身进了屋子。
　　赤井跟进来，见秦若坐在床上，头倚在墙上。
　　“提取魂魄的六芒星阵，秦婉词和秦家亲戚一起失踪……”她低声，回头问赤井，“提取全部的魂魄需要多久？”
　　“六芒星一旦结成，提取魂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六芒星什么时候可以结成？”
　　“按照如今的进展，大约在后天就可以完成……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之前。”
　　秦若点点头，明白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天鬼门关闭，在那之前鬼会集体回归。那一晚的阴气是最重的，不是人类所能抵挡，弄不好会被强大的阴气吞噬掉，随着鬼潮被带到另外一个世界。最轻也会生一场病。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老一辈留下规矩，当晚人类不能出门，家里不得摆放招鬼的物件。
　　秦若闭上眼睛，用仅存的那只手覆盖住，暗恨自己的失算：那晚上想要将人骗出来，很难。所以提前动手将人监禁起来，只要等到六芒星结成就行了。
　　秦若放下手，站起身走向赤井：“秦婉诗的尸检快出结果了，一定很多人关注。这个时候忽然失踪了这么多人，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如果我没猜错，外面已经有恐怖的传言闹得百姓毛骨悚然人人自危了吧。”
　　“你猜对了。”比她起来早的赤井打听到了更多情报，站在门槛前双臂交叉，一点点道来，“外面传开棺验尸是心存恶意之人怂恿所致，惊动了死者秦婉诗的安息，她一怒之下抓走了支持这种行为的秦家亲戚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可能就是提出这件事情的秦家二小姐你了。”
　　“果然如此。”秦若冷笑，举起自己受伤的掌心到眼前，“我昨晚受伤的这件事情也添油加醋传出去了吧。为了我某一天失踪铺垫一条顺畅的路。”
　　秦若放下手。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她问。
　　赤井看秦若，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没有回答。
　　“这种情报都不肯透露吗？”秦若即刻明白了，大叫一声，“又不是让你——”
　　“我只知道，”秦若的话没说完，赤井踮起脚尖敲了敲地，四个字轻轻丢出来，顺利让秦若闭嘴乖乖听话，“秦家有一个地牢，暂时还没有伙人在里面。”
　　“还藏在外面，等风头过了时间到了偷偷转移回来吗？”秦若低眉思索了一番，理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六芒星结成之后就再也没有生物能闯进来，里面的生物也不能出去。所以转移时间会在最迟后天。
　　“找人来截胡怎么样？”她询问赤井的意见。”
　　赤井放下手，嗤笑一声甩他一个背影，丢下一句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说完，自己开门出去了。
　　“喂喂喂，我没有人可以用啊。”秦若跳着脚追出去，赤井却脚下生风，等到秦若出门，他已经不见了。秦若转了转，随便点了一个方向跟了过去。
　　没有追上赤井，路上竟然碰到了穆怀。
　　他坐在轮椅上，手腕和脚踝上都缠着醒目的绷带，只一晚上便消瘦许多，眼神也不像往日那般温和有神。秦若低头看看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掌，忽然苦笑起来。
　　初见与如今不过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回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
　　“怎么样？看过大夫了吗？”秦若走过去。
　　穆怀正由下人推着，身边走着县令，两人神情无比疏离地交谈着，一路走向秦婉诗的屋子。秦若忽然出声，县令吓了一跳。穆怀还是那么平静，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二小姐也受伤了？”秦若跟穆怀说话，穆怀尚未吭声，县令一眼看到了秦若手掌上的包扎，在低头看看穆怀，心惊，“看来秦大小姐这一怒不小，非要拖不少人下去不可。”
　　秦若看了穆怀的伤口一眼，明白外面流传的是怎样一个故事，笑了笑：“是啊，事情邪性得厉害。明明是家姐托梦给我让我替她伸冤，如今又弄着一出，我也跟着糊涂了。还请大人给小女做主，还生者死者一个清白。”
　　“这个……”县令略为难。
　　“冥界的事情你何苦为难一个凡人呢。”沉默了许久的穆怀忽然发声，语气淡漠，“想解决这种事情只能找法师。如此戾气一般的法师还不行，法力高强的法师难找，厉鬼攻击迫在眉睫，等找到合适的人，秦家已经没有活人了。”
　　一番话说的县令毛骨悚然，噎得秦若说不出话来。
　　“听说鬼怕阳气重的地方，所以想拜托大人——”
　　“放弃这个念头吧，行不通。”秦若的话刚开了个头，再次被穆怀不留情的截胡，语气还是那么淡，就像说跟自己无关的别人的事情。
　　“我还未说，你怎知我想什么，不要太自以为是。”秦若愠怒。
　　“想让官府派人围住秦家，以人类的阳气抗衡鬼的阴气，拖延到鬼门关闭的戾气淡化为止，不是吗？”穆怀毫不示弱地反驳回去，说出秦若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还是放弃吧，根本行不通。七月最后一天的阴气会是一整个鬼月的总和，在这过程中鬼的戾气也会到达一个顶点。你要官府派多少人才能抵抗得了？
　　“那不是——”秦若竟然无言以对，大脑飞速运转想找出反驳的话。”
　　“你以为你要面对的只是秦婉诗一只鬼的怒气吗？”秦若的思虑不周给了穆怀冷笑借题发挥的理由，冷笑，“是整个环境，所有的鬼返回冥界时候带起的前所未有的阴气。”
　　“如果这么好对付，老祖宗也不要立下规矩当夜不能出门，家里不能摆放种种招鬼的物件了。”
　　一番话，将秦若彻底堵死。
　　“先生说的有道理，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县令终于得空说话，在两人你来我往中雕塑出来的画面下的冷汗直流，“看来还得另想办法啊。”
　　另想办法，说的容易。官府现在住着一个法师，不顶用。秦家住着一个法师，提出的方案俩基本情况都摸不清楚。秦家坐着一个最聪明的人，如今也残废了，除了开口呛人没有一点实质性建议。状况之外的县令除了心惊还是心惊。
　　恰好在这时候，散开搜查的衙役们回来了。
　　“怎么样？”他急着问。
　　“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有。”大家的回答一模一样。
　　半夜失踪清晨发现，报官的时候城门还没开，所以失踪人口还在城内。地毯式搜索，应该很快就会有线索。
　　一下子失踪那么多人，第一个奥查的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去的地方，再加上有那样的利害关系以外面那些传言的洗脑，秦家自然躲不掉。官府以秦家为圆点向外扩散搜查。

　　最迟七月三十，是生是死都会有结果。

　　县令告辞，带着人急匆匆离开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秦若走向他，在他心口画了一个六芒星，看到他瞬间起的敌意，笑，“没有那么容易。上天既然派了我来经历这个故事，我就亲自来决定故事的结局——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她直起身，走开。
　　有赤井一旁帮忙，秦若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了，不用拐杖也可以自由出行。反倒是穆怀倒了下来，矮别人半截做起了被秦若抛弃掉的轮椅，以新的高度重新看这个世界。七月的最后几天，太阳依旧炙热，风吹过他的头发，他久久地坐着，想着，忽然间冷笑了一声，转动轮椅也走了。
　　和县令本来要去秦婉词的屋子，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秦婉词的屋子里面，搭在窗棂上许久的一只手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