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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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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年前,华多多领着魔界众人,与仙门抢夺秘境时,遇见纳兰黧。
彼时他只是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受师兄差使,不自量力的上前迎战。
十几岁的少年,眉目清冷俊朗,气质如雪般不染凡尘,高洁凌冽。
他修为并不高深,出剑却十分果决狠戾。
只一眼,华多多就爱上了他……那张脸。
于是他轻描淡写拦下他的剑,将那秘境让给了仙门。
后来,华多多对那张脸朝思暮想——
他有个很好的习惯,想要的东西,必须弄到手。
于是,为了那张脸,华多多与仙门达成盟约,彼此划分地界,互不侵犯。
仙门将纳兰黧送来,对外美名是互相交流,作为人质。
纳兰黧在魔界一天,魔界便不得进犯人界。
多么划算的生意,没有人反对。
纳兰黧也不反对。
魔界三十余年,纳兰黧恪守本分。
给牵给抱给亲给睡。
就是不给一分感情。
这叫华多多十分挫败。
他得到了纳兰黧。
又好像没有得到他。
以至于最后纳兰黧与祁花合谋封印他时,他竟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想法来。
果然如此,应当如此。
烈酒灌入喉咙其实并不好受,打探消息的梨花白匆匆回来,尝了一口就被呛的大呼小叫:“你喝的什么东西,好辣好辣!”
他脸颊通红,似乎有些醉意:“那、纳兰黧要来封仙……所以修、修士们都来瞻仰……”
华多多懒洋洋靠在椅上:“已经知道了,就在明天。”
梨花白摇摇晃晃坐下来,努力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他方才自告奋勇前去打探,这也不过半个时辰,师父怎的连时间都知道了?
华多多:“我会算命,算出来的。”
他的目光落到梨花白脸上,透过那副相似的容貌,他好似看到多年前的纳兰黧。
纳兰黧几乎沾不得酒。
一沾就醉。
每每与他亲近时,华多多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带着情动时呼出的热气,尤为醉人。
……
回忆太多,会让人难以忍受等待的煎熬。
华多多克制的不再去想,随手施了个法,解了梨花白的酒意。
梨花白神色顿时清明,抬手端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口:“师父……好辣!”
他又醉了。
华多多:“……”
梨花白已经无甚大用,华多多心安理得的不再管他。
便又听了半天人间的八卦,拼凑出当年他被封印之后的种种。
祁花君与纳兰黧只是短暂合作,以为他身死之后,祁花君成了魔尊,撕毁盟约,肆无忌惮的侵略凡间,屠杀修士。
纳兰黧回到仙门,拜入清悟仙君门下,百年来勤修苦练,除魔卫道,终于修为大成,成了当今的天下第一人,就连他师父也要逊他几分。
即便如此,华多多并不胆怯。
他吃完面,这人间的食物美味如旧,风景如旧,人亦如旧。
梨花白身上还有几粒碎银,华多多付了钱,拎着他上楼休息。
临走前,华多多替他疏通经脉,此后他修行便可畅通无阻。
算是报答他放他出来、请他吃饭喝酒之恩。
——
早上日头还未出来,进山的路就已人山人海。
纳兰黧在山顶受劫封仙,此番看势头可谓是万众瞩目。
毕竟历来封仙的仙君大多飞升成了传说,唯有清悟仙君是个例外。
但清悟仙君不问世事不出仙山,世人很难见到他。
而纳兰黧因除魔卫道常年四处奔波,见过他的人数不胜数,大多对他敬仰非常。
华多多混在人群里,抬眼望去,耐心地等他出现。
就像多年前,他在仙门外,等年少的纳兰黧一样。
日头高升,到了正午之时,纳兰黧终于出现在山顶。
他仍旧是一袭寻常仙门弟子常穿的白衣,不染尘埃。
身姿挺拔了些,气质也越发清冷,眼神漠然,好似世间并没有什么能触动他。
脸色有些苍白,应是受了些反噬的伤。
随着他的出现,天上乌云滚滚,携着雷鸣声排山倒海而来。
人群骚动起来,胆小修为低的都躲了起来,胆大修为高的仍在原地,目光灼灼的仰望那高高在上、宛若神明之人。
华多多逆流而上,从容的上山。
早在纳兰黧出现之时,他的目光就穿过人山人海,落到了他身上。
只是一瞬,便又移开。
他知道他在。
他在等他。
山顶阳光普照,电闪雷鸣,纳兰黧的脸色越发苍白。
雷电开始蓄力之时,华多多站在了纳兰黧面前。
他身后的仙门弟子正要上前阻拦,被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挥退,众人屏息旁观。
狂风吹的衣袂翩飞,猎猎作响,华多多细细看他,不免忧愁:“阿黧,许久未见,你怎还清减许多?”
在魔界时虽然也不壮硕,但也不似这般单薄。
纳兰黧向来沉默寡言,华多多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转头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语气带了些许埋怨:“许多年不来看我,你是成婚生子了?”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又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自打他出现在山顶就都屏气凝神的听八卦,此话一出,叫他们心中一片惊骇,不免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怎的一副怨妇模样,这是说仙君薄情寡义抛弃他吗?”
“什么薄情寡义,仙君向来洁身自好,心仪仙君的女子不知凡几,大胆求爱者甚众,他向来都是直接拒绝的,不要诽谤好不好!”
“他是个男人,仙君还未收到过男人的求爱吧,难不成仙君真喜欢男子?”
“仙君若喜欢此等不知廉耻的男人……想来也当不起仙君的名号、万人的敬仰。”
而仙门弟子神情凝重,忧心忡忡。
华多多并不在乎非议他的恶言恶语,七情六欲没有什么可羞耻的,他十分坦然,望着纳兰黧的目光含着期待。
万众瞩目之中,纳兰黧神情冷淡,好似与他并不相识:“与你何干。”
华多多露出一双笑眼,语气轻快:“你若成婚生子,便是有七情六欲,我就重新追求你……这世上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若是没有呢。”华多多话音一转,“就说明你对我念念不忘,我更应该同你在一起。”
此话一出,人群一阵骚动。
“什么呀,原来仙君真的喜欢这不知廉耻的男人呀……”
“别乱说,看仙君的神情明明不喜欢对方。”
“那听这话也是至少在一起过的,真为喜欢过仙君感到心碎羞耻。”
华多多端详纳兰黧的神色,他并没有出现难堪之类的情绪……也对,他常年没有什么情绪,华多多甚至怀疑过他没有七情六欲。
照他这个模样,华多多得不到答案。
华多多真恨他是块木头,决定以后找个机会把他灌醉。
“我需受劫,”纳兰黧开口,语气平静,“你先让开。”
华多多顿感惊奇。
没有人比纳兰黧更清楚他的身份。
他是前任魔尊,修士心腹大患,无数人欲除他而后快。
他竟然让他躲开。
用眼神勾他上山,竟然没想借雷劈他啊?
华多多问他:“你很需要这个仙君的名头么?”
纳兰黧眼神波动,微不可察的看了眼不远处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
华多多颇觉惊奇:“你如今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么?”
他的目光移过去,老者眉眼含笑,目光和蔼地注视着他。
就像看一个小辈,似乎并不知道他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如今纳兰黧之上,唯有清悟仙君一人。
华多多回以一笑。
他成魔尊之时,清悟仙君早已不出世,是以也未曾与他有过交集。
华多多并非好战之人,清悟仙君既然不出手,他也不会贸然生事。
雷声轰鸣,越发紧迫,纳兰黧上前一步,朝他举剑:“我提醒过你了。”
他们打起来,电闪雷鸣中,华多多身上隐隐约约痛起来,他想:痛才好哩,不痛不知道受过这百年的苦。
他永不会对他放下剑。
天下第一人果然是天下第一人,哪怕受了伤,也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刀光剑影中,雷电见缝插针的往纳兰黧身上劈,他身上的白衣染上斑驳血迹,却仍强撑着与他战的不死不休。
纳兰黧脸色白的不似活人,华多多恼得很,见他劈来,索性收了架势。
剑刺入血肉,晕染出大片血迹,华多多伸手握住剑,手中血滴落下,腐蚀地面。
他周身开始透出魔气,脸上若隐若现,出现大片魔纹。
有修士惊呼:“魔修!他是魔修!”
难得受伤,难得昏沉。
此刻,雷劫恰好结束,乌云飞速退散,一片晴空万里。
惊慌失措的修士们奔走相告此处出现了魔修,乌泱泱来了一大片人。
华多多席地而坐,仰头看居高临下的纳兰黧。
他还是那般俊美又冷漠,充满了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魅力。
华多多想到酒气弥漫的夜晚,床帐,喘息,汗水。
那样情.色的,堕落的纳兰黧。
只有他见过。
华多多闭上眼,心中计算着力度,含笑朝他打出一掌。
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