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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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啊，开学有一周了，你们班情况还好吧？”带着黑框窄边的男老师打趣道。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听到问话，都看向了老宋。
“我们班，好的很啊，学生的学习劲头足着呢！”正在批改作业的老宋得意地说。
“那个转校生呢？”靠窗坐着的女老师忍不住问道。
老宋皱起眉头，得意劲头消失：“林执啊，沉默寡言的一个小孩，也没闹过事，就是太安静了。”
那个女老师又问：“最近学校的传闻你听到了没？”
这一周以来，关于林执的传闻在学生之间愈演愈烈，传播范围也越来越广。有些说法已经不是在讨论问题学生了，甚至有人传林执进过少管所。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都有好奇心和八卦欲。听到些风吹草动，就以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转头就告诉自己信赖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的校园里，人们对林执避之不及。
可怜林执的同桌，平时一个大大咧咧，活泼好动的女生，也变得谨小慎微，下课了也只安安分分待在自己座位上，不敢乱动。
而林执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仿佛处在事件中心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被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这不是毁了孩子吗？”老宋气极，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我得找校长商量商量，不能让这事继续发酵！”
眼镜男老师清咳两声，扶了扶镜框，有些心虚地默默转身，不再说话。
熬到放学，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像是等到解放的大部队，聚集到一起向校门口进发。
今天程余安很不幸的和林执分到一组做值日生。这几天如他所愿，没有和林执有过任何交流。事实上基本没人和林执说过话。
程余安扫地时，林执在擦黑板……
程余安拖地时，林执还在擦黑板……
程余安丢完垃圾回来，林执没在擦黑板了，他在浇花。
“……”
程余安心想不管怎样，活算是都干完了。
这个时候，人已经少很多了，校门口不再拥堵，公交车站离校门有段距离，程余安朝那边缓步而行。
林执还在浇花，应该要比他晚出来一阵。
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中间传出骂骂咧咧的叫喊声。程余安走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辆电动车歪倒在地，旁边还有个竹篮子，几块臭豆腐散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高个男人正对一位老妇人叫骂着。
“他妈的，老子骑车骑得好好的，你个老太婆突然冒出来，挡在前面，怎么着，碰瓷吗？”大肚男一脸横肉，凶神恶煞。
老奶奶惊慌未定，抚着胸口平息，说话断断续续：“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是你…边骑车…边玩手机，车速还那么快，我要是反应慢一点…就要被你撞倒了！”
“哼！你这样碰瓷儿的我见多了，别废话，为了躲你，我连人带车都摔了，给我赔钱！五千块，不给就别想走！”
“你，你！”老奶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没人看到事情经过，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当事人就这么僵持着。程余安通过那几块臭豆腐认出了老奶奶，是曾经在公交车上遇见的那位。
大肚男像是不耐烦再耗下去，作势要拉老奶奶去拿钱。
大肚男长得实在吓人，没人上去阻拦。程余安也有点害怕，不过看着老奶奶无措的样子，程余安还是出声阻止道：“你说她是碰瓷的，你有证据吗？”
“哪来的小屁孩，一边待着去。”大肚男恶狠狠地说。
“你们可以报警解决问题，但你一上来就要钱，我也可以怀疑你才是来碰瓷的。”程余安鼓足勇气继续说。
大肚男嗤笑：“怎么，你和这老太婆一伙的吗？正好，你给我钱也行。”
蛮不讲理，程余安确定了，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边安抚着老奶奶，边东张西望。
“干嘛，东瞅瞅西看看的，找帮手啊，告诉你，今天不给我拿钱，我就跟你耗在这了！”大肚男继续放狠话。
程余安没搭理他，继续朝街边寻看着。
突然，他指着不远处一个便利商店说：“那个便利店，门口有摄像头，监控范围包括这里，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监控视频？”
听到有监控，大肚男脸色明显一变，他强撑着说：“看什么看，就是她撞上我的，用不着看！”
程余安又说：“你这么确定的话，看看也没什么的，还能让老奶奶无话可说。为什么不看呢？”
此刻，人群中也传来附和声，催促大肚男去看监控。
大肚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变化精彩。他推起电动车，大声喊道：“老子心肠好，看你们老弱病残的，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放你们一马。”
说完就跨坐上车子，临走前还狠狠瞥了一眼程余安，那眼神阴沉恶毒，令人生寒。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程余安帮忙收起竹篮和散落的臭豆腐。
老奶奶也认出了程余安，不停地向他道谢，夸赞的话不停歇。
“奶奶，你就别再谢我了，其实我也挺怕的，”程余安说，“监控摄像头是不是开着，能不能拍到这里我都不知道，我也是猜他心虚，不敢看，才敢乱说的。”
“好孩子，你帮了奶奶，又聪明又勇敢，好样儿的！”老奶奶笑的开心，“就是我这臭豆腐可惜了，下次再给我老头买吧。”
“我就住你们学校后面那一片，很近的，来谭奶奶家，我给你做好吃的。”谭奶奶热情邀请道。
程余安婉拒道：“不用了，谭奶奶，我妈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得早点回去的。”
“好吧，那你早点回去，有空再来奶奶家啊。”叮嘱完程余安，她挎着篮子要走，可是左腿感到有些疼，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程余安看到了，忙上前搀扶。
“可能是躲车的时候被刮到了，这紧张劲儿一过，才感觉到疼。”谭奶奶揉着左腿，摇头苦笑：“人老了，反应慢了，腿脚也不中用了。”
“疼的厉害吗？，要去医院看看吗？”程余安问。
谭奶奶说：“不用，没什么大事，顶多青上两块。”
“我送您回去。”程余安也不管谭奶奶的拒绝，搀着人往学校后面那片平房区走去。
街角处，那个之前仓皇而逃的大肚男，悄悄跟上了程余安。
学校后的平房区年代久远，历经沧桑，有一部分曾经是学校的家属院。虽然老房子墙面斑驳，巷道宽窄交错，但随着惠城一中成为市重点中学，这片地方也水涨船高，变得一屋难求。
程余安跟着谭奶奶穿过几处窄巷，七拐八绕才到了地方。走近门口，程余安听到一段苍凉高亢的戏曲声。
谭奶奶拿出钥匙开门，笑着说：“老头子耳朵不好使，又不喜欢安静待着，听什么东西都要放最大声，就图个热闹。”
“热闹点好啊，”程余安说，“我就送到这了，您回去先冷敷下碰到的伤处，再上药。”话落，程余安不禁想起之前林执那吓人的额头，不过最近应该好了很多，虽然有帽子遮挡，但程余安还是发现颜色从紫红变成了青黄。
“谢谢啦，孩子。哎，奶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程余安。”
“名字好听的。你有空了一定要来看奶奶啊，我给你备着好吃的。”
“嗯，会来的。”
程余安留了联系方式，告别了谭奶奶，便按着原路返回。太阳落山已久，正是饭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饭。
一阵阵饭香勾引着程余安的胃口。闻香识菜谱，他猜测着这家今天吃烤鸭，那家在做尖椒炒肉……肚子也应景地叫了几声。
他加快了脚步，不知道妈妈在家做了什么饭菜等着他，应该还是爸爸喜欢的那些吧。
落日后的小巷，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的灯光模模糊糊的透出来，昏暗的一条小路还要绕上几绕。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狗叫，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都市怪谈，程余安不由得抓紧了书包背带，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都是假的，不要怕，步子却迈的越来越大。
很快，程余安走出巷子，暖黄的路灯让他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正好还赶上了路口的公交车。
坐在车上，程余安透过车窗，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巷道，黑漆漆的一片，总觉得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巷道某个拐角处，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被反拧双手，鼻青脸肿的被抵在墙上，脚边是一截手臂粗的木棍。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神色冷峻。
“别再找他们麻烦。”林执开口淡声说道。
大肚男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地说：“不……不找麻烦，我以后……都不会……在这片出现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林执松开对他的钳制，大肚男贴着墙壁下滑，瘫倒在地，冷汗流了满脸。
林执转身离开，不屑于再看他一眼。
大肚男缓了几口气，盯着林执的背影，眼神又变得阴鸷。
他捡起脚边的木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举起木棍，使了全身的力气，奔向十几米外的林执。
感受到身后的异动，林执敏捷转身，抬起右手挡住径直砸下的木棍。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的同时，林执狠狠一脚踹在偷袭者的大腿上，大肚男踉跄两步摔倒在地，抱着腿惨叫不止。
林执甩了甩右手，虽然感受到了一阵疼痛，但他凭着经验判定没有伤到骨头。
走到大肚男身边，林执蹲下身来看着他，“去医院挂个骨科，5000块就能给你治好腿。”
说完，林执在他身上搜了搜，没有找到身份证之类的证件。他拿出手机，拍下了大肚男的那张大脸。
“要是以后那两个人有任何麻烦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你的照片就会出现在警察的办公桌上。”林执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冰冷。
大肚男脸色苍白，已无力说话，只是疼痛难忍的哼唧着。他不敢有任何举动，以前斗狠耍凶，总能得到不少甜头，今天却在两个毛头小子身上狠狠栽了个跟头。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也没脸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只好悻悻点头应是。
林执不再和他废话，起身离开。半路上，他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臂，自嘲地笑笑，这怎么又管上闲事了。
半个小时前，浇完教室里那几盆花，林执准备打车回去长住的酒店。出了校门，看到不远处的争执，在等车的空隙，也旁观了一阵，他看得出程余安有些紧张与不安。
人群散去，程余安搀扶老奶奶离开。林执面前也停下一辆出租车。
他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时，却瞥见大肚男去而复返，鬼鬼祟祟的跟在程余安二人后面进了巷子。
林执犹豫片刻，修长的手指在汽车把手处轻轻摩擦，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林执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不走了。
跟上大肚男，林执眼见他找到一根木棍拿在手中，尾随着前方的两人，果然没安好心。
林执叫住大肚男，拉他进了另一侧的巷子……
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聚集在操场上的学生们急着解散去吃早饭。
音响里响起校长雄厚的讲话声，“很抱歉，占用同学们几分钟的时间，我有些话想说。”
台下一片哀嚎声响起。
校长五十岁左右，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周身的学术气息，儒雅随和。他站在主席台上继续说：“最近学校里关于个别学生的谣言四起，造成了不良影响。”
伴随着校长的话音，数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投向林执，当事人一概视而不见。
“作为学生，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不是对一些传闻，不加证实就肆意传播，妄加评判。”
“先立德后树人，惠城一中以教导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为荣。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
“好了，就说这么多，大家解散吧。”
程余安随着人群缓步移动，蒋易搭着他的肩膀，说：“校长都辟谣了，林执不是什么坏学生。我之前也信了谣言，转头就告诉了你，你说我得给他道个歉吧？”
“是要道歉。”可林执需不需要这个道歉呢？或者说，林执在不在乎这个道歉呢？
看着不远处林执独自一人的背影，程余安想，也许不在乎吧。
上课铃响起，老宋已经在讲台站好。
“早上的校长讲话，大家都听到了，我希望同学们不要人云亦云，想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只用耳朵听。”
“别的就不多说了，以后都给我认真学习，明天咱们搞个周测，整个高二年级的都要考，”老宋拿起三角尺，挥手点了几下，“看看你们假期是不是玩疯了，学过的知识是不是都还给我了。”
教室里叹气声此起彼伏，开学了就是这样，大考小考，月考周考，各种名义的考试接连不断。
最后一排靠墙坐着的一位扎着利落马尾的女生，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侧身对自己的同桌悄声说了第一句话，“你……你好，我叫……我叫焦妍。”
林执奇怪，自从到了这个班，这个女生一直挺安静，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到林执有所回应，女生松了口气，再开口都活跃了不少。
“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搞得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说完又给了林执一个大大的笑容，开朗又明亮。
“嗯。”林执说。
这个学校给林执的感受与以前的相比，有些不同。老师，同学都不太一样。
晚上，程余安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作业，余兰切好水果送进来。
楼上不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余兰解释说：“林阿姨要搬走了，在收拾家具呢。儿女都在外省，不放心她一个人住，要她也搬过去同住。”
捧着一碟苹果块，程余安边听余兰讲话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他不喜欢吃苹果，吃完会有些反胃的感觉。可妈妈总会说苹果营养价值高，你爸爸就很喜欢吃，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程余安吃完全部苹果。
渐渐的，程余安不再表达自己的喜恶，妈妈给的，他通通接受就好。只要妈妈觉得开心，自己吃些不爱吃的，也没关系。
余兰叮嘱程余安早睡，拿着空碟子出去并关上了门。
程余安闭眼默默消化着吃苹果带来的不适感，眉头微皱。亮白的台灯光，映衬着他的皮肤愈发白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