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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Actio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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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链男人腿都软了,一瞬间涕泪纵流。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昨晚我八点就睡了,一晚都没醒,不可能出去买东西!”
说完,他又有些慌张地低下头,自言自语地咕哝:“可是今早起来桌子上确实放了几根火腿肠,但是我真的没出去过,我很早就睡了......”
他说的诚恳又剖心剖肺。
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们眼里的怀疑、不信任、害怕,把他缠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
路颂时指骨微蜷,指了指屏幕:“不是他,仔细看。”
他调到了居民楼前的监控。
女人出去不久后,金链男人也从楼梯里走了出来,表情僵硬地跟上了女人。
路颂时反复播放了几遍这一段。
花贝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他的动作有点奇怪,看上去很僵硬。”
金链男人的动作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顿挫感。
似乎有一根细线牵制着他的手脚,妨碍了四肢的敏捷度。
路颂时点头,嗓音低缓:“对,你想到了什么?”
花贝犹豫道:“......木偶?”
路颂时低垂眼皮:“嗯,他这个时候被人操控了,是没有理智和自主行为能力的。”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那么你们早上讨论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他的嗓音含了新酒般,莫名抚慰了众人焦虑的情绪。
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路颂时唔了声:“突然想起来,我有一条线索。”
花贝:“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路颂时很好心地说:“昨天看你们那么惨,就没忍心打击你们。”
花贝:“......”谢邀,已被气死。
路颂时把那张牛皮纸摊平在桌子上,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
其他人都凑了上来。
只见那张油黄的牛皮纸上,写了几个遒劲有力的字:莫尔顿街。
这时,导演拿着几张薄薄的纸进来了:“我们要开始拍摄了,第一场拍摄地点在莫尔顿街。你们准备一下,晚上出发。”
嘉宾们面面相觑。
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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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他们跟着剧组出了楼。
居民楼外的岔路口上有很多指示牌,伫立的指示牌经过风化剥蚀,显得老旧破败。
上面雕刻的字迹被风沙蒙了一层,杆上扒着沥青般的污渍。
一行人慢吞吞地走到了莫尔顿街。
导演停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吩咐剧组人员整理设备。
“我说一下剧情。”导演左手拿着扬声器,右手拿着几张薄薄的纸,“你们来到沃伦镇后,发现这里人烟稀少。心下奇怪,不知从何开始调查。”
“这时,突然来了一辆电车,车上有一对双胞胎。你们觉得有线索,于是跟了上去。”
众人都等着后续,然而导演却收起了剧本,不再说了。
花贝:“……这就没了吗?”
导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了。演员需要自由发挥,过于详细的描述会限制你的表演天赋。这样怎么能拍出一部好电影?”
花贝:“……”你有理。
路颂时嗓音含笑:“所以你的电影才会糊。”
众人一脸惊恐:“......”
他是怎么做到笑着挑衅npc的?!
导演改头换面地来了个谄媚的笑容,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是,您说得有道理。”
众人:“……”
导演说完,马上转身去指导剧组人员了,胖乎乎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路颂时抬起眸,看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条街似乎没有生人的痕迹。
远处是起伏的墨绿树木,地上有乌黑的车轨,全部东西都呈现着灰扑扑、雾沉沉的低饱和度。
所有楼层都紧闭门窗,卷裹着沙尘的风挤进窗棂、门缝,发出凄凄切切的响声。
花贝有些害怕:“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
过了一会儿,导演又过来了。
他说:“待会儿会有一辆电车过来,我们的演员就在上面。你们上车以后,拍摄就开始了。我不喊停,你们都不能停止表演。”
导演话音刚落,远处有一辆锈迹斑斑的铁皮电车匀速行驶而来,两根金属杆子有规律地摩擦过电缆。
明昧的车灯散在空中,犹如洇在水中的色块。
导演激动地脸色涨红:“第一场第一镜开始!镜头跟上,记得抓住演员的面部特写。”
众人纷纷上了电车。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上来的乘客需要买票。”
路颂时抬起眸,目光落定在了前面。
说话的人穿着破旧的制服,头上黑色的帽檐低低地压下来,在他漠然的双眼上拓下一条阴翳。
他的装扮看上去像是售票员。
金链男人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不舒服,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我们没钱怎么买?”
路颂时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了导演。导演胖脸一哆嗦,忙使眼色让人送钱过来。
众人:“……”
路颂时买完票,朝车内座位看过去,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双胞胎——
她们穿着精致的红短裙,层层裙褶下是一双齐膝的长筒袜和黑色的圆头小皮鞋。
她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古怪笑容,嘴里哼着飘忽不定、虚渺又带有童稚的歌谣。
“啦啦啦。”
“啦啦啦啦。”
简单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响起。
每个音节都被双胞胎尖细的嗓音处理得诡异古怪起来。
花贝:“这俩小孩看起来怪瘆人的。”
金链男人:“是、是啊。”
车行驶了起来,方恕注意到站点牌:“这辆车的站点只有三个。”
金链男人思索:“为什么这么少?难道这是个线索,告诉我们3是个重要数字?”
这时,广播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平阳路住宅区到了,乘客们请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花贝用力地戳了戳路颂时:“那对双胞胎下车了,我们跟不跟?”
路颂时偏过头,只见双胞胎从位置上手牵着手,一起走下了电车。
“跟。”
路颂时站起身,跟上了双胞胎。
那对双胞胎一路哼着歌上了老旧的住宅楼,其中一个稍微高点儿的小孩踮起脚,把钥匙放进了门锁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
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木质门的灰屑簌簌飘落。
双胞胎轻快地走了进去,完全不管家里进了几个陌生人,走进卧室就锁住了门。
花贝跟在后面,刚走进去,就忍不住呛咳起来:“这地方多久没人打扫了,脏成这样也能住。”
到处都是灰尘,几乎是病菌的温床。
路颂时皱起眉:“这地方有些奇怪。”
花贝:“怎么奇怪?”
“没有生活痕迹。”路颂时瘦长的手指挪向一处,“你们看桌上那个铁罐头。”
众人看向了桌子。
桌子上的凹槽里积满了灰尘,半打开的铁罐头里残留着半个干瘪的水果,绿色的细菌滋生蔓延,上方飞着蚊蝇。
沙发、地板、冰箱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就好像……
所有的东西都维持在了某一时刻。
路颂时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的菜也都馊了。”
花贝惊悚地看了一眼卧室门:“那那两个小女孩吃什么?”
路颂时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贝更惊恐了:“......”
众人都四散开来,在这房里搜查线索。
金链男人嫌恶地拍了拍电视机:“这玩意儿还能放吗?”
路颂时看了眼:“试试,说不定运气好还没坏。”
路颂时蹲了下去,捡起电视的插头按进了插座板。
花贝在沙发上找到遥控器,点开了开关。
呲啦!
电视机的屏幕窜过雪花,黑白相间的条纹在嗡嗡的噪音中不断闪动。过了几秒,电视机才稳定下来,出现了画面。
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两个正装的主持人严肃地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路颂时:“把声音调大。”
花贝把音量调高了一大半。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伴随着机械的电流声传来出来。
“近日,平阳路住宅区11栋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凶杀案。403室家长外出,待在家里的双胞胎惨遭杀害,据悉,凶手以精湛的手法将尸体肢解成等份,分别扔到了下水道、厕所,还有些放到了锅里煮。警方表示此举有泄愤色彩,疑似仇人所为......”
金链男人脸瞬间白了:“这俩受害人怎么这么像……”
电视上两个受害人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身红裙子和脸部的轮廓都能让人看出来……
她们就是双胞胎。
花贝脸色苍白:“那现在在卧室里的两个小孩,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链男人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真的是鬼?!”
路颂时:“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迈开步子,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花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吓得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你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吱呀。
卧室开了一个小缝,一个黑沉沉的眼睛探了出来,直直盯向了路颂时。
路颂时低下头,问:“知道是谁杀的你们吗?”
众人:“??”
这么直白吗?!
女孩眼珠一转不转,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珠才生涩僵硬地动了动。
她看着路颂时咧开了嘴,两排发黑的锋利牙齿露了出来:“你想知道吗?”
女孩尖利的声音有些磨耳朵,路颂时缓了缓,发出一个音节:“想。”
女孩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陪我们玩个游戏,我就告诉你。”
路颂时:“什么游戏?”
女孩嬉笑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明天晚上十二点玩才有意思,明天见。”
说完,卧室门再一次锁上了。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晚上十二点玩的游戏,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金链男人晦气地啐了声:“明天晚上才能有线索,我们现在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然而,门口处却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门、门锁了,打不开。”
路颂时了然地挑了挑眉:“那就是不让走的意思了,乖乖在这里等吧。”
花贝垂头丧气地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得饿一天。”
众人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垫到了地板和沙发上,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看电视消磨时间。
到了晚上,他们互相靠着睡了起来。
路颂时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卧室,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阖上了眼皮。
到了第二天,白光透了进来。
路颂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四周,正想闭上眼睛再休息会,突然瞥到什么,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路颂时慢慢凑近了门上的猫眼。
然后对上了一颗眼珠,那眼睛肿胀、布满了红血丝。
过了几分钟,那眼睛往后退了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冷漠年迈的老奶奶,肥厚的右耳垂戴着一个翡翠耳钉。
脸颊上松弛的肉搭垂下来,形成了一双阴毒的三角眼,凹陷的眼窝处长着灰褐色的斑点。
她的脸沟壑分明,像一张干瘪的柏树皮 ,再搭上她伶仃萧索的身材,看起来就像一根僵直的枯枝。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猫眼。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