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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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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长风把人给救了上来,却见谢春秋满心只惦记着别人,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了:
“你这一路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个玩意瞧着好,快去给我弄一个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到底还记不得咱来吴国是求药来的?”
尹长风恨铁不成钢:“先别说入乡随俗去神庙才是正事,这会我去给你救个人,连谢谢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光惦记着那个野男人?”
谢春秋一边四处张望着那人的身影,一边从善如流道:“谢谢。”
这话可把尹长风惊的连腹稿都硬憋了回去,舌头一时半会都没能捋直:“什,什么?您竟然还会说谢谢?”
从前的谢春秋,傲慢跋扈,没人敢教她谢字怎么写。
知道我生父生母是谁么?是商贾之大家谢氏。
知道我养父养母是谁么?是百越城城主夫妇。
知道我嫁的夫君是谁么?是吴国的太子殿下。
谁敢让谢大小姐低头认错?
谁都不敢。
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富贵往昔如雨过云烟,事实证明,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谢春秋先前本就溺了些水,光听了前半句话,整个人顿时死摁着心口,差点没被惊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给过晕了过去:去神庙就是见太子。
而嫁给太子,便是死路一条。
就算谢春秋从前光顾着吃喝玩乐享富贵去了,这太子临头一刀杀的她措不及防,但再怎么天真,也不会天真到让同一个人杀自己第二回吧?
可问题是,尹长风再这样说下去,他们就真得跟着前世的惨剧重演一遍了!
搞笑。
玩过蛐蛐的都知道,反杀翻盘的才有意思。
总之,这辈子再让她去嫁太子是不可能嫁的!
不去秀的太子哭爹喊娘,她谢春秋名字反着写!
不就是几味药材么?
碧玉花在春风拂栏,易经草在吴国国库,她心里门清着呢!
不就是个太子么,谁还不是一双眼睛一双手了?
太子为达目的不惜撕开伪装对她下毒,那她这一次又怎会将谢家的“大礼”轻易的拱手送入虎口呢?
谢春秋正雄赳赳气昂昂着,忽而气短,胸腔一闷连连咳嗽了几声。
她垂下了眼眸:
若是她能争口气,或许不仅自己不用惨死,就连百越城也不必受她的牵连?
可她能否在失去了太子这个“富贵”的前提下,在“陌生”的吴国内,顺利求药,先活到自己的另外一个结局呢?
谢春秋正出神的想着,身躯却倏地一震。
她骤然止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当年从杏花微雨之中漫步而来的顾太傅,此时正衣冠不整的躺在自己的身前!
要说谢春秋的死对头有谁,同顾参商一比,那太子和尹长晴都不算什么。
后者那是背后放冷箭的主,有谁会像顾参商一样,整日闲着没事干,天天来说叨她吗?
没有。
也不知道这太傅读的是什么圣贤书,批评人的话说了两年,两年说的话还都不重样。
谢春秋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今日既然让她逮着这顾太傅了,那还不得好好的利用一下?
谢春秋蹲下身来,伸手拍了拍顾参商的脸,有些担心他会失去意识。
——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谢春秋心下一紧:
不会吧?
这顾参商要是没了意识,她这找药的事情,谁来帮忙?
她连忙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均匀,稳定,绵长。
谢春秋立马去摁他的胸口。
可这手刚贴上去,便是肤肤相碰。
顾参商的肌肤上还带着一些未干的水珠,触手冰冰凉凉,惊的谢春秋指尖一颤。
而这冰凉的触感之下,是温热的血流和有力强劲的心跳:
砰——
砰——砰——砰——
谢春秋仿佛是触电似的,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尹长风站在一旁,看的满头雾水:“你在做什么?”
谢春秋眼神飘忽:“他,他怎么还不醒啊?”
尹长风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傻子似的,怜爱的看着谢春秋:“你看看人家这胸肌,这身体不知道比你好到哪里去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谢春秋一个劲的揉搓着自己的手,随口道:“我不是担心他,是他就不能有事。”
都说这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可谢春秋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这春风拂栏里各方神圣聚集一堂,那碧玉花岂是说拿就能拿走的?
吴国皇宫更是守卫森严,闲杂人等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更别提去国库里拿药了。
完完全全靠自己,那估计她早就顽疾发作,一命呜呼了。
尹长风哪会知道谢春秋心中的想法,狐疑道:“瞧瞧你这面色酡红,神情娇羞……”
遂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这种儒雅俊俏的?”
谢春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尹长风更来劲了,贼兮兮道,“莫非……是被我说中了?”
“说中?别开玩笑了。”谢春秋满脸的佛不可说,指着顾参商对尹长风道,“你刚刚那些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当然记得我们是来吴国求药的,但是你知道这药该怎么找?”
尹长风回的理直气壮:“花钱雇人,让别人帮我们找啊!”
谢春秋一哽,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自己亲自操劳呢?
但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这事光靠钱是没用的,没点门路是办不成的。
而此刻,最好的路子就躺在谢春秋的面前。
尹长风见谢春秋不说话,乐了:“啧,这看上了谁就直说,你不想嫁人,咱们就让他入赘。有钱任性,完全没有问题。”
谢春秋气的恨不得跺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哪样?”尹长风大手一挥,“你以前还成天嚷嚷要修个金屋,把你那邻家的竹马给娇藏起来,这还只是入个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天生的富贵命,受的起。”
这话说的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这富贵命谁要谁拿去。
都当炮灰死过一次了,她要是还拎不清自己是个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破玩意,那还不如就地自挂东南枝去。
谢春秋心里生自己的闷气,却也舍不得朝自己发火,只好鼓着腮帮,气呼呼的瞪着尹长风。
“嚯!我说这话你还不爱听了?”尹长风看着谢春秋的表情就冒火,越说越激动,“我好歹小时候走路还摔过跟头,你呢?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想怎么富贵去?难不成还要去当那太子妃不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春秋恨不得一脚把尹长风踹湖里去。
谁还没个年少不经事,识人不清遇人不淑的糟心事呢?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好转移一下话题:“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别这么激动?”
这倒不是在敷衍尹长风。
她在东宫时,多在静养。
谁都不会不长眼睛的来同她大声争吵,哪怕顾参商身为太傅,日日对她耳提面命,可言行举止也是儒雅气派的。
谢春秋从不否认,旁人用那些四字成语狠命的夸顾参商有什么不妥。
毕竟顾太傅此人明面上“无傍身之能却穷奢极欲,引火烧身指日可待。”这种话张口就来,确实是个书香公子的做派。
但谢春秋瞧顾太傅不顺眼,总归是有原因的。
他私下里同她说起话来,实在是有些人模狗样欠打的不得了。
不像授课先生那样说个话还要摇头晃脑,反倒像是趁着夕阳无限好,闲来无事去逗猫玩的少年。
你逗我一下,我挠你一爪。
还记得某个日落黄昏,她枯坐在支摘窗边将盆景中的文竹枝叶随意的剪掉。
许是文人爱竹,顾参商见状,便晃着折扇走了过来,站在窗外遥遥的对窗内的谢春秋打趣道:“太子妃今日心情不好么,这辣手摧竹的动作,倒当真是潇洒!”
“手痒罢了,怎么?太傅今日得了清闲,又准备来说叨我了?”
“我自知说话是啰嗦了些,那还不是对着您情难自禁了些呗?”他伸手弹了一下那残花败竹,扇面啪的一开挡住了下半张脸,闪着一双眼凑到谢春秋的面前,“不过……我瞧着太子妃似乎神情有些恹恹的?”
谢春秋咔嚓一刀给那文竹来了个腰斩之刑,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看,这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说别人一身病气,还说的跟关心自己似的。
——笑里藏刀,不安好心。
“人就讲究一个精气神,太子妃这可不行啊!”顾参商就开始数落她了,“从前我邻家有位小妹身体莫约同你一样不太好,但她可淘气了,从小把我欺负到大,还总喜欢拔我……”
谢春秋这下连文竹都不想剪了,反手把剪子插进土里,被这话气的半死:“我不行?这不是宫里无聊得很么,繁文缛节一堆,新鲜玩意一个没有?”
哦。
淘气了不起啊?
她小时候身子不好也很皮,不仅拔过邻家少年郎的头发,还拔了好多好不好?
谢春秋正回想着从前的趣事,忽然一愣:
不过,当时顾太傅说的是拔什么来着?
算了。
管他们是一起拔河还是拔萝卜,总归不会也是拔头发吧?
尹长风瞧着谢春秋又出神不知道想什么去了,想的头顶都冒傻气。
心道:好,不承认就不承认,我来诈你一诈!
他小声的问:“你觉得方才那公子的心口,好摸吗?”
谢春秋还沉迷在回忆里,也没有过脑子顺口答了:“好摸。”
答完,谢春秋自己都愣住了。
“你竟然诈我?”反应过来后,她气的双唇发抖,瞪大了一双杏眼,“你怎么……卑鄙!我那是怕他溺水了,想……”
尹长风笑而不语,一副看你狡辩的模样。
谢春秋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跳进长河里都洗不清了。
不过也正是尹长风这么一打岔,她才想起来当年好像是有太子太傅遇刺失足落水这事。
听闻太傅当初伤还挺重。
大病一月修养三月,足足过了小半年才重归朝政。
顾参商那可是帝王家的水画笔墨,名副其实的文官之首。
也不知道这刺客是什么来头,下手那叫一个快狠准,还来无影去无踪。
忽然,一声然幽幽传来:“真的好摸吗?”
在场一共三人,谢春秋和尹长风大眼瞪小眼都谁都没说话,那这说话的只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