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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第二百六十一章 ...

  •   天气晴好,说要做栅门拖了两天才动起来。早起我上山去砍了些竹子回来,比砍木头要快许多。夜巡回来总觉得腿酸,因为掉毛的缘故,越来越爱干净了,到了家忙冲洗了胳膊腿。
      进灶房时,见着臭狼在厅上抱着溯儿喂饭吃,溯儿两手抓着组装工程车顾着玩儿。臭狼将调羹递到嘴边她就开始摇头,不一会儿就烦躁地将半碗粥拍到了地上,不锈钢的小碗砸在地上连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地上顿时白了一片。
      我忙拿了拖把和畚斗过去,臭狼也正起身走过来,脸色很差,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眼睑下生出一横泪。
      “岐儿,我来打扫…你想想怎么把粥喂下去,总不能每顿都吃奶粉。”
      话落,臭狼一把将我手里的家伙拿去了,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我是想哄他的,可我一见到他那副憋屈的模样就不想和他说话了,我明白,他的疲倦有大半是我给他的。
      溯儿太久没看到我,扑到我身上又开始哭了,我只是上山砍两根竹子,还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抱着,又在怀里睡过去了。我很不明白,直问臭狼:
      “怎么会这么困?还什么都没吃。
      “她的亲生爹爹半夜忙着夜巡,她怎么睡得好?”
      臭狼也不知道怎么了,话里话外地埋怨,提着脏拖把就出去了,等我过去,只看到他趴在井边一动不动的,我一向看不起他上赶着犯贱,但我也算良心未泯,把摘的一盆野莓子洗了洗给他吃。
      第一颗递过去臭狼仍趴在井边不肯吃,自己闷着哭。第二次递给他,他直咬住了我的手指,呜咽地嚎着,拉着我的手要我也坐下,我只好抱着溯儿坐在木墩子上,事不过三,再递过去时臭狼靠过来了,磨着我的大腿就是要把溯儿挤开,要躺着溯儿的位置。溯儿这会儿困得很,我也不想吵她,只好把她放到了臭狼怀里,开始胡言乱语。
      “行吧,你抱她,我抱你行不行?这天气太热了,崽子精神不好,胃口也不好,我明明给她煎了鬼针瘦肉汤,她也不爱喝了,我知道你照顾得辛苦,你就说,要我怎么报答?”
      臭狼看起来没什么心情玩笑,开始细看溯儿的手心和皮肤,只道:
      “等她醒了我再煮些雪梨水,岐儿也喝一点,都是贪甜的,我就不放冰糖了,我啊,闻着那个奶粉总觉得太热性了,那么大的羊膻味儿。”
      话落,他忙给溯儿将半甲拿下来遮在脸上。我看得心里有一股甜滋滋的气儿从嘴里冒出来了,直问他:
      “不放糖溯儿也喝的,你呢?刚才那个在我怀里哭的小狼去哪儿了?”
      许是我一直看着他,他不好意思了,皱着眉想开口骂人骂不出来,只能一股子往我心口靠,怀里还抱着溯儿,他就这么闭着眼磨着我的胸口,磨得越来越上劲儿,我这才明白过来,臭狼是故意惹我心疼他。
      这很有效,我的确是见不得他这幅撒气的样子。看着一头平日里倔驴一样的狼变成被驯服过的模样,我很心疼,和所有猎人一样,爱着他的猎犬,相知相伴,然后随着它寻到方向,追着那个胜券在握的目标。对于臭狼来说,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那个目标不是他自己,而他也仅仅是某种用以维护和达成目标的工具。在巽风泽是这样,在这个家里是这样。
      就是这样衷心热忱的他,几十年来在这个家里对我俯首称臣,尽心尽力地做着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事,虽然我也为他做事,可他却在我眼里成了贱人。
      “臭狼,贱人为什么是贝旁一个戋字?”
      我问,臭狼忽然顿住了,直问我:
      “岐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可跟你说,不许对人说不雅的话,这是骂人的话,知不知道?”
      话落,他又躺下了。我直一个后仰,很害怕他这副说教的样子,像个不休不饶的老先生。
      “我想知道,是不是贝字是买卖的意思,戋字是信笺的笺少竹字头,没了竹字头就没有纸,所以割布来代替卖身契,从前不是时兴买卖奴才?奴才低贱,所以贱这个字是这么来的?”
      我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臭狼却也不急着更正我的思路,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
      “岐儿试着写一下贱字,是不是两边等大?贝等钱,戋等微等少,所以是很不值钱的意思。虽然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其他的字义,但我想我不能堵你的嘴,年代更迭,人也会变的,何况是字义?岐儿会想到另一种字义,其实也很好,说明我家岐儿奇思妙想,不是一根筋。不过你可答应我,溯儿必须让我教,大家都那么学的书,你不能告诉她你的想法,她会觉得你是对的,会学歪了。我这话不是在批评岐儿,岐儿比我明白,书之所以成书有他的道理,这不是你我能乱编写的。我不想溯儿跟着你学,这不意味着你是错的,我在教你学字时你总是异想天开,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新鲜知识,好比江湖体,各有风采,但始终是江湖体,江湖人是不沾染正书的。”
      我听了他的话,十分不屑。
      “臭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如果是在堂里说了这话,你恐怕要得罪许多人了,你以为每个人都是狼王,在儿时都有个很规矩的先生教着书写吗?是你家境好,所以高高在上不自知。”
      话落,臭狼又抱着溯儿坐直了,斜眼看了看我,直问:
      “从一开始岐儿就想说我是贱人对不对?你惹得我烦乱了,以后别乱说这些,我教你认字,你别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又怎样,我和溯儿是臭狼的镜子吧?你也是,每个人都将是对面那个人的镜子。我就想说你是贱人,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还要坚持。死臭狼,嘴上总说不要紧,总说为了孩子能接受我找别人到家里过日子,不觉得自己可怜得好笑吗?看到臭狼,我真相信自己的想法,我也会想,你是不是只敢教我一些你认为正确的事,你怕我脱离了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句句紧逼,这回臭狼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只是抱着女儿趴在了我腿上,闷闷地看着远处的几簇酢浆草,眼神灰沉。
      “我在家里辛辛苦苦地照顾孩子,岐儿一回家就要频繁地提醒我吗?让我变成这样的是你,前两天你还说最喜欢臭狼呢。不过你放心吧岐儿,我不会伤心的,在这方面,我已经习惯了。我有一点觉悟,我必须言传身教,躬亲示范。我还没教过你怎么去爱一个人,等你学会了,我就能学到被爱是什么滋味儿了。世间许多事,并非都眼见为实。”
      虽然是只蔫狼,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十分幽默,我笑问:
      “如果我爱的不是臭狼怎么办?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事实?”
      臭狼竟也笑了,远远地看着山顶上的白云说道: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证明?下蛊这种事已经做过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好性儿,活得太明白,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我一想到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些,我心里就不好受,很多时候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理解,可是现在看来,岐儿好像明白的比我多了去了。明天一起去看看玉儿怎么样?咱们给他带两只老参,再带两只鸡过去,他对溯儿的好都是心酸来的,不加倍给他是我们的不是,我看他买给溯儿的小衣裳鞋子都要不少钱,大包小包的带过来太费心了,这个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臭狼去吧,我和溯儿在家就好,去了也帮不了他什么的,还会让他伤心。”
      臭狼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女儿无奈地笑着,不一会儿就把她抱回摇篮里睡了,我则陪在他身边帮忙做栅门。
      其实做这个栅门也不难,锯好需要的竹段数量,打孔,烘烤定型,上油,加固,做锁,这样就好了,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臭狼也是个房匠,做起来得心应手,我只需要跑跑腿,负责清理。
      ————————————
      许是白天提到了崽子,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原本就要深睡了,脑海里忽然出现溯儿被捕猎的人抓去了,扒了皮毛,血淋淋地被剁碎了,一旁的人在准备葱姜蒜,说是狐狸肉炖着吃很好吃,我看着被剁碎的小狐狸,惊醒了。
      眼看溯儿还在我身边打着呼噜,可还是心神不宁,余惊未了,臭狼只将我捱在他肩头安慰,小心抚着我的脊背,过了一会儿我才说得出来话。臭狼也是听不得这些话,叫我把溯儿抱到中间,三个人能相互看到。我问他为什么有人要抓狐狸,他说物竞天择。我说凭什么,他说有些人就专门养狐狸卖皮毛,难道能拦住吗,那些狐狸又不是我亲生的。
      我无言以对,只笑:
      “那我以后把狼只卖出去也可以,对不对?”
      臭狼终于面带憔悴,认输了。
      “臭狼躺下去点儿,我抱着你睡会儿。”
      我说。臭狼有些触动,虽然疲倦,但还是做得很好。到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说不明白了。非要说,就是南归的雁和巢。男儿自古多薄情,原来不虚指,到了自己身上,我竟舍不得对他说出再见二字。
      缠绵后,这位契兄在我的怀抱中安睡,时不时呢喃着关于孩子的一切,他是这样疼爱两个孩子,在梦里也哄着玉儿不不要吃醋,在梦里也在念着岐儿不要走。在梦里,玉儿一定从小就在巽风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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