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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发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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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吴长福有一些发愣。
他居然咬我?
他以为自己是谁?
居然敢攻击我?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吴长福眼睛里的血色更浓,当他把再一次扑上来的吴老头一脚踹开,正准备痛下杀手之时,他忽然又呆住了。
他看着蜷缩在墙角的吴老头,眼中血色褪去。
这不对劲。
我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为什么老爹会这样攻击我?
他以前也见过得了疯犬病的人,差不多也是这样见人咬人,于是他想寻找绳索,先把吴老头捆起来再说。
屋里一时找不到绳子,他干脆脱/下上衣,把吴老头的手脚捆了起来。
吴长福现在很慌张,顾不上自己正在淌血的伤口,就要叫上妻子一起,把吴老头送去看村里的赤脚大夫。
这时候他听见一声尖叫声传来,是他女儿的叫声。
在吴长福的卧室里,女儿正在尖叫。
吴长福冲了进去。
他看见自己的女儿缩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而自己的妻子正抱着一个血色的襁褓,脸上也尽是血迹。
妻子看见吴长福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笑道:“脸弄脏了……我一会儿就去洗……我太饿了。”
这襁褓原本并不是血红色,包裹着的,是他半岁的儿子。
吴长福镇定地点点头,道:“饭快好了,我去看看妈妈。”
他抱着女儿出了卧室门,走向了后院的厨房。
此时徐老太已经吃完了一碗粥,感觉饥饿感已经下去了,正在奇怪为什么儿子媳妇和老伴儿为啥现在还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吴长福用一只手抱着女儿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另一条手臂血淋淋的。
徐老太吓了一大跳,正准备追问儿子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把那条有伤口的手臂直直地向自己伸过来,还问道:“妈妈,你想吃吗?”
“想吃啥想吃!你这手是怎么了?”徐老太心疼死了,又不敢去碰,又受到了惊吓,都有些软手软脚,看见儿子此番言行,以为他肯定受到了什么刺激,行为都不正常了。
吴长福舒了一口气,抱着女儿就往院子里走,还示意老娘跟过来。
徐老太吓得懵懵懂懂,还跟在后面催他赶紧去找大夫。
“嗯,我会去的。”吴长福笑着给老娘宽心,保证一定会看大夫去,然后就放下女儿,掀开后院的下水道盖子,让她们进去躲着。
“山上的野狼下来了,你们在这里比较安全,等野狼过去了,我就放你们出来。”吴长福对徐老太保证道。
他想了想,又去井边打了一桶水提来,连桶带水送了下去,然后关上了下水道盖子。
转了几圈,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来到吴老头的卧室,此时吴老头的手脚还是被绑着的,却已经几乎丧失了神志,只能嚎叫,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人话来。
吴长福把吴老头扛出了大门,找了一处阴凉地放下。
妻子抱着透出血色的襁褓,听见声音,也好奇地跟了出来,看着吴长福把家门从外面锁上。
吴长福问妻子:“你身上有钥匙吗?”
“有啊。”妻子咯咯笑着,想要给他拿,却忘了手上还抱着东西,手一松,怀中零散的血肉撒了一地。
“浪费……浪费……”妻子低着头道,手指却一直在发抖。
她的神智正在渐渐丧失,已经做不出来精细的抓取动作了。
吴长福伸手取出妻子兜里的钥匙,将其往门缝里扔去,钥匙落在屋内的地面上,发出当啷一声。
“吃……”妻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吴长福在做什么,她弯腰要去看地上的血肉。
吴长福拉住她,两人往屋前的稻草堆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邻居家大门洞开,有人在来回走动,但是行动僵硬,并不像活人。
更远的地方传来哀嚎声。
吴长福眼中的血色又慢慢涌了上来,不知何处又生出来一股暴躁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正在渐渐模糊。
他拉着妻子走到金黄色的稻草堆前,踢了几脚,草杆纷飞,稻草堆塌了一小块。
有点困。
吴长福用完好的那只手抱着妻子,两人躺在了稻草堆上。
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了小时候。
徐老太和吴老头中年无子,他是捡来的,所以他们这两辈人,一辈六七十岁,一辈二十来岁,差别这么大。
亲生父母没见过面,也就没什么感情。
过去的记忆一点点浮现。
徐老太抱着自己笑。
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
第一次被先生打手心。
第一次挨吴老头巴掌。
娶亲。
生了女儿。
生了儿子。
……
吴长福把妻子抱在怀里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上学,你天天到我家来叫我跟你一起走,我还嫌你烦来着。
“我们放学一起去抓蛇,哈哈,那时候胆子真大呀,也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幸亏是没抓到。
“那蛇溜进了稻草堆里面,然后我俩放火把稻草堆烧了,我还挨了老爹一顿打……
“我偷了家里面的鸡蛋,和你一起出去偷偷挖坑做叫花鸡蛋吃,没控制好力道,裹土的时候,鸡蛋被捏破了,弄得手和衣服上到处都是,回来又挨老爹一顿打……”
吴长福平时并没有这么多话,虽然和徐老太吴老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却继承了徐老太敏感多思的性格,表现在他身上,就是平时沉默寡言但观察力极强。
他今天一反常态,说了很多很多话,回忆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不知为何话语也开始渐渐不成逻辑,东一榔头西一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怀里的妻子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却开始转移到吴长福手臂的伤口上来。
妻子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渴望,终于,她一口咬了上去。
疼痛再加上别的一些什么情绪,吴长福学着吴老头平时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模样简直十足十的像。
眼睛里的血色越发浓郁,终于,当妻子埋头要咬开他的喉咙的时候,吴长福那只完好的手动了,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长而锋利,斜插着刺穿了妻子的头颅和自己胸膛中的心脏。
“这也算是死在一起了吧。”吴长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