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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半壕春水,风习柳斜诗酒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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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泾脚下的小舟渐有沉船之势,那蛊雕正勾了船底向下拖行。“师妹”枫泾正想寻南风问了可不可以,听得左翼婴啼突起,勾了南风腰肢,旋身腾空赤云炼含了杀气破空而去,迎头劈上。躲避不及的蛊雕,折了臂膀,悲鸣声几欲刺穿耳膜,扑腾着沉了下去。
船只被蛊雕撞的有些进水,枫泾踩了高处放下南风,南风耳廓隐隐有些泛红。枫泾叮嘱她注意脚下,握紧赤云炼紧盯着水下阴翳,以防异动。郁离眼见榕朔得手,那蛊雕挣扎着沉了下去,水下血色蔓延上来。怕激起余孽凶性,见水面漩涡渐起,遂驱剑入水,试图激那蛊雕出来。郁离见离朱逐着那蛊雕往枫泾那侧逃去,忙收势起剑,那蛊雕随势窜出水面,一时水面波浪炸起,南风提剑刺了上去,枫泾正欲动手,听得一声啾鸣响彻云霄,那蛊雕听了纷纷入水遁逃,榕朔与郁离截杀不及,漏网了一个,枫泾提气追了上去......
再往东是怪水,入了怪水便是白家地界,不好动手。几个人只好先回灌湘复命,听先生再做定夺。
时人好玉,灵玉养魂,死玉锁魄。
堂庭盛产的水玉,却是上好的佩饰。映物随颜色,含空无表里。
郁离寻了一处上好的铺子挑挑拣拣许久。捡了一个天青色水玉流苏发簪,清莹剔透的山茶花形,很是衬阿姐的气质。又捡了一个雕了卷翼灵蝶的,下坠滴水流苏,这个南风戴着肯定也好看。回头问枫泾:“你看这个衬不衬阿姐?”
枫泾骑着他手里的两只都是上品,搭了他肩膀:“你干嘛?”
郁离喜滋滋地越瞧越喜欢:“阿姐肯定喜欢。”
榕朔瞧了转身出去了。
枫泾:“你想干嘛?阿姐定亲了。”
郁离一愣,店家看着好笑:“这位公子送心上人的?”
那簪子瞬间有些烫手,赶紧手忙脚乱的放好,不知说给谁听:“抱歉,我不知道这个不能随便送。”
枫泾摇着头,推了他一下:“走了。”
郁离很忐忑,差点闯了祸;榕朔很忐忑,追丢了蛊雕;南风也很忐忑,这一趟比预料的凶险。榕朔本就少言,一路面无表情。
“长卿,我差点闯祸了”,郁离期期艾艾地往榕朔跟前凑:“那簪子......你知道吗?”
榕朔屈尊降贵的:“嗯”。
郁离瞪大了眼睛:“知道你不提醒我。”
榕朔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有那个意思。”
郁离揪了他袖子:“谁跟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个意思,你就知道了?......”又碎碎念:“幸好枫泾提醒我......还好没买,你太不够意思了,亏我还惦记着你。”榕朔微微顿了身形,“我瞧着这个特别衬你。”郁离翻手手心里一枚莹白的幻象水玉,上有云雾下沉水草,冰清至洁、灵气逼人。郁离瞧见榕朔眼里的一点喜欢很是得意:“都要出门了才瞧见,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嗯。”“哎,我跟你说......”絮絮声渐行渐远......
这一遭枫泾出师未捷,遭了家里的嫌弃。放养在丹湘书院,不得先生令不得下山。
枫泾很是萎靡地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太丢人了,尤其是南风面前 。
榕朔见南风与郁离一前一后进了清韵园,便也跟了出来。
南风端坐在下首,郁离正拉了枫泾声情并茂:“……枫泾啊,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抛弃你,你一定记得来找我!”枫泾虽心里郁结,此时却慌得一批,榕朔同意吗?“我认识好几个人贩子。”枫泾瞧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南风摇头,不起作用,哪怕炸毛了也好,总比半死不活的强。
“南南,”听的这一声,枫泾动了一下。郁离朝南风使了个眼色,对着枫泾很不要脸地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很爱你。”
榕朔正欲敲门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南风一口水呛在喉咙,郁离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手,又试图拍枫泾的肩膀,得逞的笑:“你看看,没有吧,毕竟父爱无声,哈哈哈”,枫泾一张脸如同彩虹般绚烂:“郁清筠!”。
南风好不容易匀过来的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是让你这么劝人的。
郁离一偏身躲过飞来的茶盏,窜出门去:“不要这么激动啊,枫泾”,抓住窗沿下正向外走的榕朔,“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快,快救命……”榕朔脸色说不上好看,“快,长卿,枫泾要谋杀亲爹……”枫泾拎着鸡毛掸子:“郁清筠你给我滚过来,每次都往长卿后边躲,要不要脸你!”榕朔:“……怎么是枫泾”南风出得门来,笑得眼泪打转:“师兄,这次我真帮不了你。”
……
尽管据郁离猜想枫泾那个萎靡的德行十有八九是做做样子,但是有人信啊!为了抚慰枫泾受伤的性灵,南风准备亲自下厨备他钟爱的菜肴。
东厨里,郁离看着南风娴静温婉的样子,心想万不能让枫泾那傻子骗了去。南风极少进厨房,偶尔一次很是新鲜。瞧着南风手下娴熟,貌似也不是太难。
“这个我会。”
“不用你了,一会儿就好。”南风躲他,好不容易采的雪玉梨花。
“让我试试呗?”都看了半天了,肯定没问题。
南风瞧他那个十指不沾水的样子深表怀疑:“我怎么不记得你进过厨房啊?”“那能让你看见吗?”郁离眨眨眼,“ 今儿给你个机会。”
枫泾几个过来围观的时候,郁离的梨花糕做的七七八八了。
看着那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梨花糕,枫泾表示不忍直视:“这东西能吃吗?”榕朔有些怀疑:“不考虑给我们留条命吗?”
郁离大手一挥,冲着榕朔:“你放心,我不会去祸害别人的,我只捏够你吃的,就不弄了”。
枫泾揽了迷穀的肩膀,冲着榕朔:“不,不是我们,是给你留条命。”
迷榖煞有介事地从口袋里摸了银针,一一试过,抬眼对榕朔:“放心,能留条命。”
榕朔:“......”
枫泾一拍迷穀的肩膀,“鉴于你这么仗义,我决定了,忍痛割爱。”
“珊瑚下来,”郁离一个哆嗦,这个变态,估计又换蛇了。
看着顺从的盘到自己手腕上的青蛇,迷穀心花怒放。通体青翠,首尾赤红,最主要的是毒性特别大,虽然平时很少主动出击,但是能一击必杀,谁还愿意动第二次呢?他磨了枫泾许久枫泾都没点头,早知道差这一顿饭,啧啧,这蛇咋这么招人喜欢呢!
榕朔苦了脸,既然已经指名道姓的祸害他一个。那就祸害呗,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郁离往榕朔身后蹭,对着枫泾一脸嫌弃:“你离我远一点!”又瞥迷榖:“还有你。”
迷榖有些懵:“?”瞧枫泾看过来落在珊瑚身上的目光,眼里含了笑:“哦,珊瑚,来叫哥哥......”
“你不要靠近我,一点点、一丝丝、一丢丢、一捏捏。”......
除了美食,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枫泾的答案是没有!眼睛绕过茶香,绕过茶案后调茶的南风,玉手芊芊,茶香袅袅,或许......有......
榕朔拈了梨花糕,抬眼对上笑意盈盈的郁离,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第一是美食,第二是你的眉眼微笑。
……
潜入怪水的蛊雕不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来处与去向,只是不好置评。但郁离心里深深地坐实了白家不是个好东西。
时间久了,师兄弟们就对着郁离说,小师妹多好啊,家世好,人漂亮,不骄不躁,落落大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郁离也就跟着一起笑,喜欢一个人分两种:一种是想着可以携着手从天光乍起走到暮雪白头的,另一种是可以高山流水琴三弄,清风明月酒一樽的。他很清楚南风于他,是后一种。
........
丹湘书院并没有随着先生和公子的离去而停学。
那一役之后,郁离随公子去了丹穴。榕朔与迷榖和枫泾重新整顿了书院,将书院分了两个方向习武、习医。但是不管习哪一种,都要先习文,知义明礼。榕家的弟子也归了过来,与书院原有的弟子一起按着资质潜力分了来教。没想到的是南风也执意留了下来,她说要等先生回来,众人只当做她是等郁离的借口。
没有人愿意相信先生会一去不返。
静心守候,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几乎所有白色的花都有难得的馨香,越是颜色艳丽的花越少了芬芳。人也一样,越柔软越有力量。愈是单纯的人,愈有内在的芳香——就像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