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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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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
车流缓缓停顿下来,苏铁不耐的以食指轻轻叩击着方向盘。车内如此狭小的空间,我无端端的觉得心跳加速,只得装作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路旁的法国梧桐大片的叶子,在风中哗啦啦地摇曳。隔着人行道是布置精致的橱窗,潋滟霓裳,衣香鬓影的盛世繁华。
CD里的一支曲子唱得人柔肠百结,是陈奕迅的《十年》。我忽然就有些想叹气。他离我这样近,可是那样的远。
绿灯亮了,车子向左转去。苏铁娴熟的开着车,眉一挑淡淡的道:“去哪里?”
我忍不住垮下脸来:“不好意思,我常去那几家打电话都没有座位了。咱们先往这个方向开吧,沿途随意好么?”
苏铁说:“我倒知道前面有个地方,你爱吃法国菜么?”
“蜗牛吗?还可以。”
他忍俊不禁,上车以后第一次拿正眼看我:“是谁跟你说,吃法国菜就是吃蜗牛的?”
餐厅名叫“LE PLATANE ”,翻译成中文就是梧桐,让我想起旧上海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里面装璜华丽而精致,我悄悄问苏铁:“我们没有预约,能有位子么?”
他放下电话:“我刚好认识主理这间餐厅的大厨,一会儿你尝尝他的手艺,在东南亚他做法国菜可是首屈一指的。咱们往里面走,他给熟人常年留了座位。”
服务生殷勤有礼,菜单拿上来却全是法文。我主动放弃,将点菜全交给苏铁。他细心而周到,问了我的喜好,然后点了鹅肝酱苹果,腌黄瓜沾肉酱作头盘,另外还叫了煎龙虾肉、忌廉烩鸡和芦笋浓汤。
开胃酒嫩黄嫩黄的,和我的上衣还蛮搭,喝起来有股水果的味道。苏铁饶有兴味的看着我,叫服务生:“waiter,开瓶红酒。”还选了瓶不太贵的,标价1000多块,我腹中叫苦不迭。苏铁只觉得有意思:“别担心,我请你好了。”
一块大石搬去,我如释重负,却也觉对不住:“那我欠您人情岂不越来越多?”
他轻浅一笑:“没关系,我不介意,这点欠账总还担的起。”
暗淡的灯光,刀叉轻响,红酒的热烈传递到了每一条神经的末梢。这样的话使得餐桌上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大口灌下服务生往杯中注满的红酒。啊呀,糟糕,这般牛饮是否又与轻嚼慢咽的礼仪不符?
可他既没有拦着我,也没有见怪。目光透过我,似乎汇聚在身后不知名的一点。我下意识的随之望过去,这才明白。
姿华筠笑起来,臻首轻微后扬,美齿如编贝。她走路的姿态如行云流水,那一袭湖绿的衣裙便仿佛流动的色彩。我也喜欢绿,可等闲不敢穿它。穿绿色,不仅需要白皙的肌肤,还需要不俗的气质。
她的男伴高大英俊,一身白色的Versace休闲服。为她拉开椅子落座时无比自然,显然是个有着良好教养的世家子。
我们是在里间,比较隐蔽。苏铁目中的神情刺痛了我的眼,勉强装作不知:“要过去打个招呼么?”
他的眼睛终于转回我脸上,说:“好啊。为什么不呢?”
姿华筠乍见到我们吃了一惊,但仍落落大方的介绍:“Jason,我朋友。这是苏和刘小姐。”那个Jason笑起来两靥有着深深的酒窝,走进看我才发现他长得有点像玄彬,俊美的外形上与苏铁有得一拼。寒暄了片刻后,我们回到了座位。
服务生才开始上主菜,可两人都已经没有了胃口。好容易挨到上完甜点,我提议:“走么?”苏铁点点头,叫服务生过来结账。我喜欢看他低头在帐单上签字的样子,大笔一挥,字迹遒劲有力。我喜欢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姿华筠见我们走,只是点头微笑。她颊边的微笑一如既往的美丽端庄,却不知心里真正做何感想。
外间华灯初上,璀璨的灯河仿佛天上的星子全部降落人间,将这浓黑的夜照耀得如同白昼。有他在身边,仿佛打开了第三只眼,连路旁的垃圾箱看着也可爱了起来。
“去兜风么?”他问我。我自然是没有异议。
夜上海,夜上海……这个都市的繁华,在夜晚的华灯下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多余的话,他是不想说,我是怕说了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气氛,于是听任无言的静谧悄悄延展,街道上车水马龙的阵阵喧嚣,似乎都被远远隔绝到了车窗之外,仅余一点细微的声响回萦耳侧,恍惚间车子已经开出了那样远。
也许正是这样的安静,才使得我的肚子“咕噜”一声后,不可避免地被他发现,那双剑眉斜斜飞起:“刚才没吃饱?”
我迅速收起正捂住肚子的双手:“没……”在那双了然的黑眸下,心虚的咽了咽唾沫:“有点没吃饱。”
车子转了个弯,路灯斜打在苏铁的脸上,他开车的神情非常的专心致志,侧影优美到人神共愤,我看呆了几秒,过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们去哪儿?”
“吃辣吗?”
“无辣不欢。”其实我是喜欢吃辣又特别不能吃辣。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明知道不适合自己,可架不住喜欢。
“那好,我们过江去吃麻小。”
麻辣小龙虾?我最爱吃的耶,禁不住两眼放光,欢呼一声后才晓得装沉静:“那个,提前声明一下,刚才法国大餐你买单的,这顿可得算我的。”
他并没有看我,依旧严肃清冷的面容,然而微翘的唇角流露了一丝心绪。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只希望他不要发现。
铺子就在栖山路上,霓虹灯中闪烁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食之味”,别有种朴拙味道。这里的空调虽然不是很灵光,好在还算干净。苏铁的一身Armani和周围的环境丝毫不搭,我的心头忽然涌上丝惶恐:“嗯,要不我们换一间店?”
“哦?为什么?”
“那个……这个,”我指指他,又环指四周。苏铁会意,那双清冷的眼睛微微漾出笑意:“我以为这样的店面比较能安抚你的胃肠。至于我,其实并不像你想得那样挑剔,只要卫生还说得过去。”
我正忙着剥壳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这样的店面”,他无意间出口的一句话,已经在我们之间断然划开一道马里亚纳。苏铁啊苏铁,在你心里我们有着如此深的沟壑吗?心里难过,手中嘴里却没停着。小山一样的虾壳迅速堆起,瓶中的可乐已然告罄,我一边招手要叫服务生过来,一边辣得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拿手痛苦的按着喉咙处。苏铁看我辣得咝咝抽气却又甘之如饴的模样,似乎颇感到有趣,递过来冰啤救急:“喝点这个能解辣。”
我眼泪汪汪的接过来,不管不顾的灌下一大口,冰凉的酒液冲走了几丝火辣,满满沉积的却是那种辣味余韵的隐隐烧灼。服务生终于把可乐送了过来,我看着苏铁,“请再来一扎啤酒!”他是那种有洁癖的男人,别问我怎么知道,你要是真正喜欢一个人,对于他的一切都会有种本能的直觉。果然,苏铁并没有拒绝。服务生应声而去,而我把苏铁的那杯啤酒顺理成章的也放在了自己面前,大口的喝着,心里那样沉。
他说:“看不出你还挺能喝的。”
我嘿嘿傻笑,然后说了句让我后悔了很长时间的一句话:“那你看得出我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