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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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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直线上升的电梯终于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失重感缓缓褪去,他们脚踏实地。
门缓缓打开,露出了等在门外的人。
代劭一脸复杂地看着电梯里的人。
乖乖的少年此刻敞着胸口,带着比他脸还大的墨镜,看着其拽无比,俨然一副纨绔少爷的模样。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怪诞的礼服的男孩,垂着头拽着少爷的袖子,活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你去哪儿了?”代劭嗅到了一股烟味,还有酒水的气息。
零七扬了扬下巴,踏着步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面不改色地回答:“体验一下黑金的夜间生活。”他微微侧头,看向代劭,“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真想当我妈?”
代劭语噎,嗫嚅片刻,在零七进房前说:“这当妈也不行啊,性别不对,要当也是当你爸!而且我也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我只是担心你,黑金的夜晚很乱。角斗场是隔几天开一次,今晚是开幕,明天角斗场会开放,到时候会更乱。”
“知道了。”零七将墨镜拨弄着架在头顶,冷色的眼眸望向代劭,这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拐角,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里,他道,“谢谢。”
代劭愣住了,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会回神来。
他轻喘了一口气,手指握拳,又在阴影里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屋。
你在这个游戏里担任了什么角色?
如果这个游戏从始至终都是错误的,那作为引路人的你,能得到善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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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全被推进了盥洗室,被劈头盖脸地砸了几件衣服。
他到现在还是一头云里雾里,虽然出来的时候冷风吹得他冷静了下来,原本混沌的脑子现在清醒了不少,但他也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在黑金酒吧里遇到了他零哥。
他零哥在黑金里,并且救了他。
他被零哥罩着。
所以为什么零哥会在这里?
他傻傻地站在盥洗室的白炽灯下,他作为“宠物”时,他的主人真的很喜欢他,给他打扮得像个娃娃,就连头发上都粘着珠光,看着格外花里胡哨。
原本是个机灵的少年模样,现在看着憨了不少。
他迟迟没有动作,直着眼睛看着零七,好像要把眼珠子长在他身上。
“……”零七木着脸,将墨镜摘了下来,眯着眼睛,“干什么,想我给你洗?”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全,后者顿时回过神,红色爬上他的皮肤,连忙道:“不不不,我我我我自己来!”
让别人给自己洗澡,丢人啊!
盥洗室的门被关上,零七随意地抓了一下头发,有些烦躁。
车子翻了,一车人落难。
难怪当初风起等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搜索小学,不然尚在昏迷的他肯定会被找到。只不过这份巧合,竟然要用这么多人的代价——
林母和那些受伤的人,生死未卜,死亡的概率很高。林安林全又进到了黑金基地,林全尚还安全,除了一些心灵创伤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倒是林安……
角斗场上的逃生游戏的观众们更喜欢看逃生的剧本,而不是反杀。于是他们更乐意将异能者“养”在自己身边做护卫,将普通人投入角斗场中。
普通人在丧尸口下似乎更有看头,因为他们的战斗力太弱了。
明天角斗场开放,那就是说,林安也会在。
除了他们,也不知道还有谁……
零七沉默着走向卧室,还没进入就先撞上了一堵肉墙,有个人抄着他的腋下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双脚悬空。
“……”操。
一顿乒乒乓乓,挂衣服的衣架战损,垃圾桶被踢翻,摆在走廊柜子上的台灯尸首分离——
林全草草打理了一下自己,换上衣服走出来,就看到满地狼藉,好像在他洗澡的这十几分钟里,突然遭了一波闪电贼,狂风过境一样洗劫了一番,顺便拆了个家。
在他心里已经荣升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英雄形象的零哥站在这片狼藉里,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一些,松松散散地挂着,原本老老实实收拢在裤腰上的衬衫一角挂了出来。
他一手捂着脖子,神情不悦。
——看着想要鲨人。
林全虎躯一震,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站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发声。
不知道苍旭又发什么疯,零七又被结结实实地啃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心都有了。
苍旭被轰进了卧室,零七冷静了一下,才慢慢把视线转移到企图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林全身上。
而林全睁着眼睛,心里疑惑重重但不敢问。
久违的热水澡冲走了一些迷茫与恐惧,他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
“零、零哥。”他呐呐地叫道。
这个刚刚经历了人生绝望的小少年眼巴巴地看着零七,看着后者慢条斯理地将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顶上的那颗,然后面目表情地向他走来。
他恢复了冰冷冷的模样,在酒吧尽头的那个夹着烟的纨绔少爷好像不见了踪影。
他板着脸和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了,气质完美地切换,又很好地融合进了驱壳里,让人看不出不妥。
林安想:没想到我零哥还是个演绎大师。
“我哥他……”林安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拽着睡衣的下摆,声音有些颤抖。
他保护不了母亲,如果连哥哥也……
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我今天刚来黑金,情报不足,得等等。”零七拿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水,推到林安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明天角斗场开放,到时候找机会救他。”
闻言,林全眼睛亮了起来,道了声谢谢之后,捧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他想大笑,他们有救了!但又担心扰民,只得靠着喝水将自己的一腔热血压下去。
零七靠着窗户,丝丝凉风透过缝隙钻进来,他抿了一口水。
“你们有几个人进了黑金?”
“啊……有,有十几个吧,好些人我都不认识,当初逃命的时候,我们上车是被打散了的。”
林全捧着杯子,回忆这些人员。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个小孩……”他皱了一下眉头,暖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流露出少年的青涩。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上车都是慌乱之中上的,哪里还管的上能不能跟熟人一起呢,乌漆嘛黑的夜晚,林安能记得一两个人已经不错了。
再也问不出什么了,林安被零七安排进了客房。
零七沉默着点了一根烟,但并不抽,任由其安静燃烧。
他大概知道那个小孩——当时洛雪跟那小孩玩过,那有没有可能那小孩的父母也在呢?
淡淡的烟向上走,一丝一缕,流动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牵着烟流动着。
细细碎碎的光钻进潮湿的黑暗里,最后被吞没。
无边的黑暗在外界蔓延,掩盖着一切罪恶。
他们得到救赎了吗?
他们不会得到救赎。
昏暗的惨白的光将人吞噬,鲜血飞溅,躁动着人的心房。
人群的惊呼,或欢喜或失望,吵吵闹闹悉数退出,耳边只余下清脆的“咔擦”一声——那是骨骼被折断的声音。
小山一样的躯体轰然倒下,肌肉在绝望中痉挛片刻,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卡着丧尸脖子的人终于卸了力,踉跄地从怪物的尸体上走下,踩着尸骨。
胸腔中翻腾着的血液涌上,折断的肋骨不安地阻挠着内脏,疼痛清晰地传至大脑——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哪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谁。
“天哪——”
躁动的人音爬过电线,通过加工,传出时带了一层电音:“这场角斗的胜利者,竟然是我们的——执行官大人!”
人群里的失望呼声此起彼伏,因为他们的“屠夫”失败了。
他们以为拔去了野兽的獠牙,剪去它的利爪,剥夺它一切可以防护的东西,便可将它变为没有攻击力的猎物。
但事实上,真正的野兽从一开始就是猎人——猎物怎么能想要反杀猎人呢?
喧闹声,玻璃碎裂的声音,铁丝挣断的声音,不间断地填充着这个空间,但他却异常平静——
高挑瘦削的执行官站在惨白的聚光灯下,那灯光将他照得像一件冰雕,染血的皮肤和衣裳,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脸庞仍然冷冽。
他微微扬头,光顺着他优美的下颚线,滑过脖颈,舔过深埋的锁骨线。
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平静地望向高台处,那儿站着一个人——
他像一只蛰伏于黑暗中的暗鸦,黑色的大风衣包裹着他的全身。
他摘下黑色的礼帽,颔首。
他们注视着彼此,一个位于光明,一个位于黑暗。
一切旁的都归于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