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小雪

9、第八章

　　立夏的响午，蝉儿轻鸣，鸟儿悄啼，卷着热气的微风无声地抚过庄内的小湖，泛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轻轻摇晃着绽放的荷花，时而有蜻蜓点缀在上。
　　主人房的里房内，淡淡的雾气随着清风越过隔纱，荡漾在外房。隔纱飘扬，水声起落，沐浴的氤氳氛围畅漾在仕女屏风后。

　　女子恬静的容颜上含着一抹温柔的淡笑，一手提着巾布，为孩子轻擦身体，也洗去脸上的污渍，一手抚着孩子的颈后，轻按穴位，减轻疲劳。
　　也许真的是很舒服，孩子半眯着双眼，小脑袋微垂，柔软细长的发丝浸于水中，错综漂浮着环绕住纤细的双肩。扑鼻的香精芬芳，随着淡淡的雾气飘荡，充斥着整个小小的内房，恍惚间，仿佛荡漾在万花齐放的花海里。

　　水渐凉，雾渐淡，孩子的脸上、身上的污渍全然融于水中，粉嫩的娃娃肤质逐渐清晰，白白滑滑的脸颊透着因沐浴而晕染上的淡红，显得格外羞涩。
　　眼中氤氳渐浓，模糊了孩子的视线，左脸颊、嘴脚下方淡色的小痣与白脸儿交相辉映着，长长的睫毛挂着欲滴的水珠，慢慢地、慢慢地，眼皮下沉，睡意愈浓，头轻靠向了浴盆边缘，逐渐安心地沉沉睡去。
　　女子依旧含着笑，美目染上一丝宠腻，轻轻地在孩子的额面上印上一吻。随后把孩子抱出浴盆，换上衣裳。

　　无言寂静的内房，偶有几时会传出水碰盆缘的细微声，清风抚纱的飘逸声，其他的，一切都安安静静，又简简单单，却是如此的和谐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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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杀、杀！
　　一个都不许留！！

　　剑削骨肉，血喷如瀑，腥味飘散...
　　惊恐的暴目，堆叠的尸体，无情的夜色，阴森的冷风，突得狠狠向他袭来，他无法防备，睁着合不上的双目瞪着一切的发生，颤抖的手使劲捂着欲狂喊的小嘴...
　　好恐怖！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来他家？
　　好狠毒！
　　每一剑都刺中要害，每一剑都让鲜血直流...
　　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爹爹！！娘亲！！

　　［喝！］
　　随着一声惊呼，睡在红木雕镂花大床内的人儿立刻转醒。
　　她脸儿刷白，双肩微微颤抖，胸腔由于呼吸不稳，无助地上下快速起伏，失去血色的小嘴微张，拼命轻喘着。面颊及背部都已浸满汗，稍一深吸气，额鬓间立时落下豆大的汗珠。
　　随着呼吸越来越平顺，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后，她瞪着陌生的床顶，眨了眨眼，脑海回忆起先前发生的经过，探头环顾着四周。
　　忽然，听见轻微的开门声音，她抬眼，直觉向外房望去。

　　进来的人手中端着盛水的木盆，刻意压低走路的声音，逐渐往内房方向走，撩起隔纱，发现床上的人睁着大眼注视着自己，于是笑了笑。
　　［咦，你醒啦？这就好，你该是饿了吧？庄主和夫人在侧厅内准备用餐，我带你过去吧。］
　　菊兰扶起她，拧干盆中的巾布，帮她拭擦脸庞，接着整理她有些零乱的衣着，梳理头发，最后牵着她的手离开房里，往侧厅的方向走去。

　　步出房外，看见橙黄的天色，她才知道自己睡了一个下午。
　　一高一矮走在通往侧厅的长廊上，长廊横跨湖面，曲曲折折，每过一处，湖边风景尽不同，茂盛密林、恬幽小径、百色花圃、自耕方田，视觉的冲击感让人不得不赞叹傅家建筑师的匠心独具。

　　天际染橙，云端镶嵌金边，格外耀眼，昏红的天空笼罩着各方，夕阳的的余晖懒洋洋地洒向大地，感染了碧色的湖水，修饰了精致的荷花，熏红了白晰的小脸，染沉了淡色的褐痣。
　　夏风缓缓吹来，鬓间的发丝随风飘扬，她微低头，凝视着脚上的绣花鞋，小小的紫绸罗衫透风舒适，迎风贴附着娇小的身躯。
　　她有些诧异，抬首眨了眨眼，注视着远处随风而去的红云。

　　［庄主、夫人。］
　　侧厅中，夫妻俩相并坐于餐桌前，原本悠闲地喝茶交谈，看见她们进入厅中，于是放下茶杯，向菊兰点点头。
　　菊兰牵着她到大理石圆桌前坐下，向夫妻们颔首示意后就离开了侧厅，准备饭菜上桌。
　　傅陌辰还是一派的温文样，嘴角的笑意渐深，辛意笑弯了眼，深深地注视着眼前可爱的娃儿。
　　［果然，这样很适合你呢。］辛意点点头，伸出手抚摸着她两条绑得精致的小辫子。［夫君，我好像多了个女儿了，呵呵。］
　　［不是正合你意么？］
　　［嗯嗯！］

　　小女孩略显苍白的脸颊，透着黄昏淡淡的嫣红。

　　仆役一个接一个走进厅中上菜，饭菜的香味愈积愈浓，笼罩了整个侧厅，感染了每一个人。

　　［爹、娘，］傅萧凡负着双手，一派悠闲地跨过侧厅的门拦，不过鼻头与脸颊上沾了些许墨汁，深蓝色的外袍上零零散散的抹着几条墨迹，看来似有劳作了一翻。
　　［画呢？］辛意劈头就问。
　　傅萧凡倏地眼神闪烁，明亮的单凤眼眸四处乱蹿，就是不与他娘相看。
　　［我、我拿回房内了，稍作修改后再呈给娘看。］
　　［不必了，趁菜还没上完之前，还有时间检查一下。］
　　［不好的，修改这一环节是很重要的，为了让娘有好印象，孩儿一定得这么做才行。］
　　［不必了，这十二年里，为娘的已对你的画毫无好印象，要改也难了。］
　　［不、呃...］傅萧凡语塞了。
　　［你若再修改，只怕那些纸再无一处是白的。］
　　辛意自是知道那些画不成画，他才会这么扭捏。
　　一旁的傅陌辰笑得眼眸弯弯，轻摇了几下扇子，稍稍平伏后，说：［算了，菜都要上完了，先吃，等明天再看吧，不急的。］
　　说完，示意旁边的仆役打水进来，让傅萧凡清洗一下。
　　［也好，听你的。］
　　傅萧凡松了口气，暗里狂喜爹还是撑他的。

　　寻了一屋子的饭菜香，顿时觉得肚子一阵打架，他把视线拉回餐桌上，这才发现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紫衣，低垂着脑袋的小女孩。
　　他挑了挑眉，笑道：［是在山里迷路的女孩吗？］
　　边说，他边走向女孩旁边的座位——最后一张空椅，一揽袍便坐下。
　　会如此问，是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夫妻俩但笑不语，仅是神秘兮兮地注视着他。

　　傅萧凡一脸疑惑，凝视着女孩的小脸蛋，揪着她一语不发的恬静神态，小巧的鼻子，黑白分明的大眼，越看越是熟悉，越看他就越是惊讶。
　　突然间，他伸出手，捧着女孩的脸转向他，不敢置信的眨了又眨褐色的眼，诧异道：［你怎么是女的？］
　　辛意轻拍了他脑袋瓜一下，皱起了眉，不满地说：［她怎么不是女的？］
　　［他、她、她、他...］

　　女孩抿了抿唇，不知何故，视线一直没有对上傅萧凡的，仅是垂着眼眸。

　　［她没说过她是男孩啊。就你最笨，看她穿着小男装就以为她是男孩。］辛意瞥了他一眼，似在鄙视他那么笨。
　　［他、她也没说她是女的啊。］
　　［她说过话么？］
　　［...没有。］
　　有的，也不是话，是惊叫。

　　他凝视着她，愈凝视，眼眸儿就开始愈眯得细。
　　突然，他眸色转深，像是带着惩罚般，那双蜜色的手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故意上下、左右揉搓，即使动作不大，但白晰的脸蛋上还是出现了淡淡的指印红。

　　她充满诧异，立刻抬首回视着他，瞬间，因这一对视，她毫无防备地望进了那双深邃地褐眸中，仿佛一下子陷入深渊中般。
　　她不明所以。

　　辛意又轻拍了他的手臂，制止他的蹂躏。
　　他虽停下了动作，手却没有离开她的脸蛋。

　　他眸色恢复，轻轻抚摸着她因揉搓而略带红润的小脸，点了点头。
　　突得，他笑开了怀，露出一口白牙，蜜色的皮肤在黄昏中绽放着异彩，兴奋地说：［小山竹！］

　　［欸？！］夫妻俩疑惑不已。
　　［以后就叫你小山竹吧！哈哈！］
　　［这啥名字？你别乱取啊！］辛意蹙起了眉头，显然很不喜欢这难听的名字配在可爱的女孩身上。

　　［没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山竹了！］
　　在一双闪着诧异的大眼的注视下，傅萧凡大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