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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在做什么 ...

  •   顾谋差点忘了这茬,有些意外他竟会亲自来送,而不是等他有空去喝,看着他有些雀跃的眼神,忍不住笑了:“里头禁酒,找个地方吧。”

      “嗯。”

      两人就近找了个亭子,叶寻良将坛子放到石桌上,顾谋伸手一拿,居然是热的。

      “酒是温的?”

      “是,弟子温过了,这样不会肚子痛。”叶寻良老老实实答道。

      顾谋被他认真的模样逗得很是宽心,拧开塞子喝了一口,酒味醇浓,清甜有余,竟一点也不比沧墨酿的差,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头:“不错。”

      “陈仙君喜欢就好。”

      他腼腆地笑了笑,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你……倒是变了许多,和在山下比起来。”

      顾谋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发堵,但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将另一坛酒的塞子拔了,递给他道:“一起喝吧。”

      “弟子……不会喝酒,怕醉了让您不高兴。”叶寻良犹豫道。

      “酿酒的人不会喝酒,笑话谁呢?”顾谋促狭之意心起。

      “让陈仙君……见笑了。”

      叶寻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仍是坐的笔直不动。

      顾谋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意思从何而来了,他面色不虞地冷冷开口:“你从哪里学来这番作派,说起话来膈应死人,本座与你难道初次相识吗?”

      叶寻良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面色发白,道:“不……不是。”

      顾谋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说你不必如此拘束,又想说你我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这一切不是他当初所希望的吗,希望叶寻良知礼懂事,希望他勇敢不惧,改掉一身孬脾气。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叶寻良,他会简单的剑术,会分辨上百种药草,会泡茶会酿酒,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不该哭的时候绝不会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这副知书达理的……讨厌模样?

      顾谋低着头思绪阴沉的时候,叶寻良已经双手捧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结果被呛得满脸通红,吓了顾谋一跳。

      “咳咳……咳……”

      顾谋差点想伸手拍拍他的背,硬生生忍住了,冷静道:“……喝慢点。”

      “咳咳咳……是……咳……”

      叶寻良弯腰捂着唇咳了一会儿,平息后脸上也染得绯红,不知是咳的还是酒熏上了头。

      顾谋喝完一坛,叶寻良也喝了小半坛,此时脑中已经感到有些眩晕,眼神也有一瞬间的失焦,但不太碍事,只是面上两片酡红看起来十分可爱。

      顾谋无端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突然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顾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叶寻良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呼吸一滞,被掐过的一边脸颊简直烧得慌,面色更红了。

      顾谋决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正色道:“喝完了吗?”

      “喝、喝完了。”

      叶寻良以为他不耐烦了,忙道:“那弟子先走了,不打扰陈仙君。”

      “不急,喝完了就同我去趟九曲水泗,你离家前的那套宅子的地契还有几个奴仆的契书,以及那几箱银子我都派人整理拿来了,你好生收着。”顾谋面无表情地说。

      叶寻良闻言一愣,道:“没……没关系的,您收着就好,没必要给弟子,这是陈仙君名下买的宅子,那些钱也都是记在您的银铺账头的。”

      “……”

      顾谋欲语又止,竟不知道怎么接话,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几次后,硬邦邦地开口:“本座不要你的钱,你自去拿走!”

      “……是”

      两人走完九曲水泗的长廊,路过一片紫荆花林的时候有弟子上前给顾谋通报事情,顾谋不得不离开片刻,便叫他在原地等着。

      顾谋离开后,叶寻良站在一片紫荆花面前耐心地等待,有时候还能在紫荆丛里找到两株认识的草药,扯了一朵捻碎细嗅清香。

      忽然,头顶的天空毫无预兆地变了颜色,初夏的雨水说来就来,上一秒祥云普照,下一秒乌云密布。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嗒地砸在身上后,叶寻良才意识到顾谋应该也不希望别人雨里等他,看了看前后心里飞快思考往哪边跑能更少淋到雨,身后长廊已经离得很远,而眼前不远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角楼。

      他拔腿便往那座角楼跑,匆匆忙忙躲到屋檐下避雨,屋门禁闭但没有上锁,他抬头便看见正上方的牌匾上写了三个烫金大字:陈仙亭。

      陈仙亭?

      陈仙君?

      叶寻良有点忪怔地看着它,顾谋为什么以这亭子的名字起诨号,或者这个亭子的名字才是依照他的号起的?

      可顾谋的住所不是九曲水泗么,这亭子太小,还一座独存,不像一个尊主的住所。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刮起了大风,将大片雨点往屋檐底下吹,顿时让他无处遁形。

      本意是在这一方浅檐下等待雨停,不想随便进人家的屋子,但如今没办法了,叶寻良心想他就借用一下,绝不乱看也不乱碰,于是推开掩着的门进入,而后轻轻关上门。

      进了屋子后,叶寻良用明火符点燃了壁灯,看清后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失礼了,这屋子好像一直有人居住,床上的被子铺得整齐,地上摆着一双鞋,床边的木架上搭着两件色泽鲜艳的袍子,和下修界的公子哥们穿的那些是同一种。

      可是若要说这屋子有人住,他又不太相信,屋主不像差钱的人,为什么壁灯上的蜡烛却很少点燃的样子,陶托上并没有多少蜡泪,反而积累了许多灰尘,整个屋子也有些灰扑扑的,不知多久没有收拾过。

      叶寻良的头发湿了不少,几缕发丝贴着脸颊,面上却酡红不减。

      四周一静下来,酒意便上头了,叶寻良已经忘了刚才对自己说的绝对不乱看之类的话,走到桌子边,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幅画,摆得很随意,画的也很粗糙,画上是一个墨发白冠的男人,臂弯横着一柄莲花拂尘,牵着一个只有他膝盖高的小孩,看墨的颜色和泛黄的宣纸,应该有些年份了。

      他没有碰那张纸,转身时却被一道金光闪到了眼睛,他朝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床头端放着一盏价值不菲的酒樽,杯身通透莹润,和他爹以前用过的一个琉璃夜光杯很像,但是这盏酒杯的杯身还镶嵌了好几颗色泽上佳的玛瑙,杯柄用金丝缠绕而成,十分精细,引人注目。

      叶寻良不由上前,脑中酒意里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伸手碰,只是低着头看着那盏流光溢彩的酒杯发呆,脑袋晕乎乎的,像有几条鱼在眼前吐泡泡,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嘎吱”的开门声。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却被来人阴沉至极的脸色吓醒酒意大半,接着便看到顾谋缓缓松了手,油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感觉很不好,叶寻良畏惧地看着那把被丢在地上的伞。

      “你在做什么?”

      顾谋的声音冷如千尺寒潭,眼底阴霾幽幽,一身黑袍,慢慢朝他走来。

      叶寻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能一剑将他杀死,随着顾谋越走越近的脚,叶寻良也哆嗦着往后挪,结果收袖的时候离桌子太近,袖袍拂倒了桌上的那盏酒杯,酒杯滚了几下从桌边掉下去。

      叶寻良大惊失色地伸手去接,结果只碰到了一点,酒杯还是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极清脆萦长的声音,杯口磕破了一个角。

      大难临头。

      叶寻良吓得浑身僵硬,周围仿佛凝结了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敢回头。半晌,才伸出手去捡那盏残杯。

      “别碰,滚出去。”

      身后传来冰如寒潭的声音。

      他浑身僵硬地抬起头一看,瞬间怔住,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因为顾谋,哭了。

      “顾……顾谋……”叶寻良喃喃,他想说你不要哭,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顾谋的眼睛血红,泪水从眼底滑到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他没看叶寻良一眼,只盯着地上那盏酒杯,脚步虚浮地走过来旁若无人地蹲下,捡起那盏杯子。

      “滚出去,若再多说一个字,本座杀了你。”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看他,只留下一句简洁的话。

      没有怒吼,也没有悲伤,甚至连生气的语气都没有,却教叶寻良从头冷到了底,一双睁大的凤眼瞬间盈满泪水,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头抖着唇离开了陈仙亭。

      “你进了陈仙亭,还打碎了他的酒樽?”

      沧墨长老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

      叶寻良点点头,万念俱灰,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雨夜,顾谋对他说的那句话:我心里有一人。

      叶寻良不是傻子。

      “这可不好办了,那地方……多年来无人可靠近,你没在天府待过,所以没有人告知与你。”沧墨叹了口气。

      叶寻良苦涩地笑:“说到底,弟子在他心里……”不及别人万分之一。

      沧墨长老一愣,随即开口:“额,也不是这样,你听老夫一句,陈仙君这气生不了几日,你也不必介怀……”

      “是弟子的错,弟子行事鲁莽,没什么好埋怨的。”

      叶寻良的眼里噙满泪,抬眼看着他笑,心里如针刺般疼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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