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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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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项上清语气凝重,即使睁开不眼,穆玄瑛也能感受到项上清脸上的肃穆与郑重,看来,项上清倒是一个真心待花迟的男人。
“可是小迟她……”卫姨顿了顿,微微压低了声音,“清儿,娶小迟之事,待小迟醒来后,你需问过她的意思才行,小迟她现在……不似从前痴傻,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好,不过上清方才收到宗里急信,似有一件紧急宗务要处理,待上清处理完这宗宗务后,就回来问迟妹妹的心意。”
卫姨忽然话锋一转,“小迟清醒的事情你可有告知他人?”
项上清肃声道:“不曾,当年师父师母刚刚亡故,师伯和师叔便带了老师爷前来,掌控了归元宗,还借口把迟妹妹姐弟赶了出来,上清就料定宗门里有人要害迟妹妹姐弟,当年上清还年幼,力有不逮,不能保护迟妹妹姐弟。再者迟妹妹远离归元宗避煞,虽算是祸事,也算是好事,借避煞远离是非之地,也算是在避祸,上清想着暗中护着迟妹妹也可护她周全,虽说这些年,让迟妹妹受些苦,好歹能够保迟妹妹姐弟二人平平安安的。若不是前几日宗里事物缠身,也不至于让迟妹妹受惊至此。如今,上清在宗内已经自成一股势力,也能与师伯他们制衡抵抗,正好趁着迟妹妹及笄的时机接你们回宗门,从此以后,上清再也不会由你们任人欺负了。”
“……”
“卫姨,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不是有宗务要忙么?你去吧,小迟有我在,你放心。”
“上清多谢卫姨。”
项上清离开后,花岱急切切地嚷嚷了起来。
“姨麽,阿姐,阿姐,我不要阿姐死。”
过了好一会儿,卫姨才含糊其辞地说:“岱儿,你阿姐她……她不会死的。”
*
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眼花缭乱了好一会儿,定神一看,才发现昏暗的屋子里点着两盏煤油灯,有一盏正好在床头的灯台上,漏窗里的夜风吹得烛火晃来晃去。
屋里就剩下花岱一人,趴在床边睡去了。
浑身绵软,气力全无,穆玄瑛强撑着起身。
卫姨正好提着一个双层朱漆提盒走了进来,瞧见穆玄瑛已经起了身,忙快步走到桌边放下提盒,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几样小菜蝶,又从第二层中捧起一个靛青裂纹陶碗快步走到床边,冲着穆玄瑛微微一笑。
“醒了,你晕了两回,也有七八日没吃过东西了,饿了吧,我给你温着鸡丝干笋糯米粥,赶快趁热尝尝。”
穆玄瑛冷着脸,几乎是看也没看那碗一眼,“少献殷勤,我不吃这套。”掀开被子下床。
花岱已然被惊醒,迷迷蒙蒙地还在揉眼睛,看见眼前身影一晃,穆玄瑛已经起身快步朝门外走了去。
卫姨捧着碗在后面追喊:“姑娘!现在天色已晚,你要去哪儿?”
穆玄瑛走了两步,头眼昏花,身体绵软的如同踩在棉花上,险些晕倒,她下意识扶住手边的桌子,稳住了身子。
卫姨忙走到桌旁,将碗轻轻地放在穆玄瑛的手跟前,柔声劝道:“不管去哪儿,你也得先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行啊。”
瞥了一眼手跟前的靛青陶碗,碗里盛着的是满满地一碗白粥,白粥上浮着几根粉色晶莹的肉丝和滑腻清爽的干笋,颜色搭配的好极,搅动着穆玄瑛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地叫。
有了气力才能离开。
穆玄瑛不再迟疑,撩起衣袍坐下。
卫姨见状,连忙双手递给穆玄瑛调羹,穆玄瑛接过调羹先是浅尝辄止地吃了一小口,回味了后,只觉得前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粥,顿时放下调羹,端起大碗,仰头不顾形象地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姑娘慢些点,你大病初愈,不能吃的太急?”
话落,穆玄瑛已经放下了碗。
“……”
卫姨看着颗粒不剩的碗底,愣了愣,见穆玄瑛看着她,也不说话,那双清冷的眼里似乎带着某种无声的命令似的,卫姨试探地问:“再来一碗?”
穆玄瑛沉默,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头转向了外面。
卫姨拿过碗,默默地又替穆玄瑛添了一碗,重新放回原处。
穆玄瑛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清淡可口的小菜,这次,穆玄瑛没有再大快朵颐,而是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卫姨瞧着穆玄瑛的姿态,狂放中自有内敛,随意中自有章法,豁达却有冷静,明明很粗鄙的动作到了她那里,无端的生出了几分雅痞,卫姨断定,占在小迟舍里的魂灵,定然是位出身不凡的姑娘。
花岱大概是被穆玄瑛吓住了,瑟瑟缩缩地躲在卫姨身后,不时地探出头,偷看穆玄瑛,穆玄瑛瞟了花岱一眼,花岱吓得连忙躲了回去。
“这是哪儿?”穆玄瑛问。
卫姨忙道:“这里是青州城外,落英山,花家观。”
青州城,她竟然在青州城。
青州是一个地处靖川祝三国交界的中心重城,却又不受三国管辖的无国孤县。
当今天下,原有七国,后有靖国灭韩津两国,成为地域最广,实力最强的大国,却因靖国过于强大,川国联合焱国,祝国联合昭国,各自联合对抗,形成了三方制衡的局面。
前世,原本穆玄瑛用计谋离间了川焱两国,在她率军靖国攻打川国时,逼得焱国中途放弃了救援,使得川国孤立无援,连失十几座城池,直到她率领穆云骑势不可挡地打到了川国皇城门外的梓潼关。
眼看川国皇城即将到手,只可惜……
她被叛国了,她和她的五百穆云骑也因此死的无葬身之地。
而如今,她却占着花迟的舍,重活于世。
也不知道,梓潼关一役后,关内三万穆云骑眼下如何了?
还有,小哑巴是否还活着?
“小迟,不,姑娘,……你,身子刚好些,不宜长途跋涉,不如先住下来,再慢慢做打算。”卫姨小心地在耳边劝说。
穆玄瑛放下筷子,陡然起身,面色清冷,“不必了!”
她现在复仇心切,必须尽快回到靖国,查清她通敌叛国一事,找到穆云骑游荡在人间的阴魂,还有找到小哑巴,至于花迟的心愿……
她才不在乎,更何况这卫姨,明知她不是花迟,却几次三番地留她,敢说没有一丝利用她之心?
“花迟的心愿,若报完仇之后我还活着,自会替她完成,其他的,与我无关。”
卫姨见穆玄瑛语气决然转身就走,忙喊:“等等!”
穆玄瑛皱眉,没回头,也没说话,只听见卫姨打开了柜子在翻什么东西,穆玄瑛这才转身,见卫姨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个青花蓝土布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裹后露出一件石青色衣裳。
卫姨抱着衣裳疾步走过来,待卫姨抖开一看,是一件崭新的石青色狐狸毛厚斗篷,暗纹莲花在油灯下若隐若现,上面却有着明显的折痕,显然,那是一件贵重,却没怎么用过的斗篷。
卫姨手脚利索地将斗篷披在穆玄瑛身上,细心地替她系紧。
“山里更深露重,你大病初愈,小心着凉。”
穆玄瑛垂眸,看着卫姨将带子系成了一朵花状,她动了动唇,想说一些狠心的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迟疑了一瞬,才默然转身,跨出门槛快步离开了,她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会心软留下。
*
吃了点东西,果然有了些体力,穆玄瑛站在阶梯上眺望远处,落英山下苍苍郁郁,数点星灯,密网似的隐缀其间,静谧而安详。
就这样下山,估计走到半山腰就没力气了,还得先去找一匹马来。
马?
穆玄瑛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从身上掏出那个绣着兽纹的锦囊,刚打开,一道白光急不可待地钻了出来。
“主人,主人,您终于肯见我了,呜呜……”
白胖胖小子吉祥竟然抱着穆玄瑛的脖子闭着眼睛嚎啕大哭了起来。
穆玄瑛很是心烦,冷声道:“放手!”
吉祥闻声诧异,睁眼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半晌后,他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似的,猛地弹跳开来,稳稳落地,肥手插着小腰,指着穆玄瑛怒目。
“你你你是谁?我主人去哪里了?”
吉祥首次见穆玄瑛的时候是穆玄瑛的魂灵,再见就变成了花迟的模样,难怪跟见了鬼似的,穆玄瑛瞅着吉祥,发觉吉祥的个头高了些。
“我且问你,能否恢复麒麟身,载我下去山?”
吉祥白眼一翻,双臂抱起,下巴几乎扭到天生去了,气呼呼道:“哼!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世间能骑在本尊背上的只有我家主人。”
穆玄瑛皱了皱眉,没说话。
吉祥又道:“再说,本尊被那破剑压了两千多年,法力尽失,只能借那破剑的灵气来恢复,如何能马上恢复麒麟身……就算能,你一个凡夫俗子还妄想骑在本尊身上,你休想!”
“果然还是只废物。”穆玄瑛摇了摇头,吉祥闻言气地火冒三丈,正要发作,一股强大的吸量瞬间将他又吸回了锦囊中。
“混蛋!敢骂本尊废物,待有朝一日本尊法力恢复,看本尊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