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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1、天意怜 ...

  •   忙完了男子军的庆功宴,对江澄来说就该忙赵玉泽四个的晋封典礼了,按照明帝之前交待他的,这晋封典礼实用要在本月月底三十日这个休沐日进行,这也就是说庆功宴后隔一天就是晋封典礼了,他想不忙都不可能。
      一大早站在垂拱殿里头等着上常朝的时候,他脑海中想的都是下了朝怎么样去礼部忙碌仪典的事。
      总觉得自己有无数的差事要忙,他只嫌时光过得太慢,恨不得即刻下了朝赶去礼部。
      然而昨日在宴席上饮酒过多,夜里侍寝的林从又太过热情,明帝今日起得有些迟,比平日里上朝的时辰晚了两三刻钟了,朝臣们还没有看到明帝的影子。
      就在江澄等得有些焦躁正要跟柳笙说打发个宫侍进去询问今日天子是不是不坐朝的时候,明帝派露儿前来宣旨,那露儿神情矜持地言道:“圣驾即刻便到,有劳各位大人等候。”
      这意思便是天子起迟了,但并没打算就此不上朝,只是晚来一会儿而已。这对于柳笙几个而言也不算什么,毕竟大伙都知道赵玉泽和林从、董云飞三个刚刚从东北境回来,明帝一人要应对三个年轻体健的君卿,不是那么轻松的。
      于是朝堂上众人嘻嘻哈哈,把明帝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当做彼此交流的绝妙时机。唯有江澄想着自己还有一堆差事要料理,明帝这么一拖沓,他今个儿中午都未必有时间用午膳,烦闷之下他长眉紧蹙,也不加入众人的谈话,只一个人捏紧了手上的朝服袖子,默默盘算下午应该先干哪一样再干哪一样。

      两刻钟后,明帝匆匆而来,看到的就是黛眉微锁神情焦躁郁烦不已的江澄,她心里头咯噔一下,想起昨日安澜所言江澄忠而善,她却没有足够的恩遇给他,怕是要冷了他的心,便暗暗留意江澄今日的情绪。
      偏偏今日朝堂上的事情都不是那么让人称心如意。头一件便是北境百姓状告牧马将军皇甫燕,说皇甫燕纵容手下侵占良田圈做牧马地,这事且不论真假,但这皇甫燕乃是江澄的远房亲戚,当年正是江澄写信劝降了这皇甫燕,如今这事虽然牵连不到江澄但总是让人尴尬。
      过了这件事,又有一件涉及江澄的事。东境官员状告工部尚书岳飘,说是岳大人与地方豪绅勾结,所用木石土方价格贵质量还不好,属于典型的价昂质次。
      这事虽然岳飘挡在前头,但身为亲自负责工程的左相,江澄自然也难以完全摆脱责任,在朝堂上自证又自责,折腾了好久。然而再自证也没有太大的用,岳飘所用的木料土方确实比正常价格要贵两到三成,岳飘辩称自己没有拿一文钱的好处,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安抚东境降官。
      岳飘的说法明帝也能理解,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作为天子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以次充好占朝廷便宜的行为堂而皇之地在朝野推行,她罚了岳飘三个月俸禄,没罚江澄,只口头警告让他以后注意审核账目。

      而出了这两件事,大理寺卿叶衡和户部尚书钱文婷也就对江澄和岳飘更加不客气,两个一起要求把江澄和岳飘所负责的所有工地的工程营建账目都及时查一查,免得有大的漏洞出现,到时候误国也误己。将所有营建工程全部查账,这不是个小动作,明帝自是不能轻易同意,只让御史中丞陈语陌加强监管,闻知不妥及时奏上,江澄和岳飘的脸色明显都不大好。
      岳飘也就罢了,官场上的老狐狸了,就算小有不快也能自我调节,何况明帝也并不在意这位岳爱卿是不是开心。
      可是江澄的心情,却是明帝此时此刻真心在意的。

      这样两件堵心的事下来,江澄的内心更加郁烦,一张小脸写满了不开心,但他也知道这事怨不得弹劾的人,是皇甫燕和岳飘没有把事情料理妥当,甚至可以说是二人有错在先,辜负圣恩。想到明帝好不容易对他好了一点,连私自派人劝降这样大的事都愿意帮他兜住,可他的亲友同僚却又做了这样的错事,他心里头又愧疚又惶恐,深觉对不住明帝的信任,又唯恐明帝因为这两件事,会再次冷落他。
      这样的自责与不安,让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薄唇紧咬,眉宇间全是散不开的愁。
      明帝瞧见了,陡然就觉得心疼。

      散了朝,明帝就命人把礼部副尚书高莹宣了过来,问高莹如果紧急赶工,到明天上午能不能把景君的金册玉印赶出来。
      高莹惊得说不出话,支吾半晌方才道:“微臣尽力而为。”
      明帝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哪有明天要举行册封典礼了,今个儿才安排人赶制册印的,然而想到那个神色凄惨的人儿,她还是要做这个霸道天子,她抬起手来向高莹强调:“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弄好,而且还要瞒着澄之,朕要给他一个惊喜。”
      其实惊喜不惊喜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着之前同江澄讲要半年后才晋封他,眼下不好忽然改口。虽然这样紧急册封更能体现做妻主的情意,但是天子的颜面让她做不到这么堂而皇之地出尔反尔,还是自己改自己的旨意。
      至于明个儿她怎么跟江澄讲,她就说先帝夜间托梦好了,如果先帝还不够大,那就说女神托梦给她。反正先帝已逝,女神更是缥缈无据,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高莹抹了一把小汗珠,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她向天子解释事情有点难办,“这事怎么能瞒得住江相呢?他这会儿就在礼部安排翌日的庆典啊。”
      这么没有办法的臣下自己要她何用?明帝一瞪眼,越发霸道不讲理:“朕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朕既要做成此事,还要瞒着澄儿,你若是办不到,这个礼部副尚书也不必做了!朕给你挑个冷水衙门去养老好了!”
      “陛下莫急,微臣这就去办,不过还请陛下想法子把江相从礼部请出来,他一直在那边,微臣很难瞒着他。”高莹打了个机灵,哪里敢再顶撞天子。
      明帝同意了,手一挥 ,高莹躬身告退。

      江澄正在礼部安排翌日庆典的事,差役就奏报说罗幻蝶罗大人那边有几道题目弄不准确需要他过去审定,他微一犹豫,高莹就抢着讲礼部这边她带着梁茜和陶怡萱就能够解决,还是律算科的考试题目更要紧,没有大人审核,罗幻蝶她们哪敢轻易下定论。高莹边说边给梁茜和陶怡萱使眼色,这两个虽不知高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高莹乃是她们的直属上司,她们自然要给高莹面子。
      江澄思索了一下,认为律算科四月初一日下午就要考试了,这会子题目还定不下来,着实关系非小,叮嘱了高莹两句,他就转战吏部去了。

      这一忙就忙到天黑。才刚要回礼部去看看进展,他的侍儿艾儿便对他言道今日宁丰公子派人来请他到家里叙话,看他一直忙着,宁丰公子派来的人就自行回去了。
      江澄想了想,担心宁丰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见他,便驱车前往宁丰和岑倩的住宅。
      宁丰确实有事情问他,宁丰听闻叶衡的正君老蚌得珠,也动了想要给岑倩诞育个女儿的心思,想要问问他这事可信吗?“若是可信,弟弟就要带着羽儿回乐养园住上一阵子了,若是不可信,弟弟就不回去住了,羽儿的功课要紧。”
      宁丰殷切地问他,很坦诚地跟他讲,最近才给岑哲羽请了三位师傅,一个教文词,一个教歌舞,一个教书画,小孩子的日程安排得极为紧凑,其实是一天都不好耽搁的。但是若能得个女儿,耽搁一阵子儿子的功课,似乎也是值得的。
      江澄想到他对那柔仪观女神的怀疑,便很斩截地告诉弟弟:“断乎不可信,至于其中的道理我一时半刻同你讲不明白,你也别细问了。”

      宁丰听他这么说,倒也没再刨根究底,反倒谈起自己听到的消息:“哥哥,我听说朝廷明个儿要举行晋封庆典,要晋四个君卿,里头却没有你,哥哥,你这些年为她们凰朝朝廷做了多少事,到晋迁的时候,却没你的份,哥哥我真替你委屈。”
      宁丰说着话,眼圈就红了,他这阵子给岑哲羽雇聘教习师傅,对宫里的情形了解得比之前更透彻了些,了解得越透彻也就越替哥哥打抱不平。
      江澄连忙劝止弟弟:“这怪不得陛下,陛下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是我自己总惹她生气。若不是我行事不妥,这回陛下必然一起晋了我的。不过陛下说了,只迟我半年,她是天子,说话必然算话的,你快别替我抱不平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倒辜负了陛下的恩意。”

      他不能够把私自派人劝降的话同宁丰讲,这话自然也就没什么说服力,宁丰摆摆手,“哥哥,你就是太老实了,明明是圣上委屈了你,你还替她说话,你这么谨小慎微她也不知道,倒是弟弟瞧着心里头怪难受的。”
      宁丰说到后面,便有些哽咽了,“我只恨我是个无用的男儿,帮不了哥哥。”
      江澄赶忙宽慰弟弟,他抱着宁丰的肩膀,轻声细语:“你呀,心思真重,你是个妹子,就能帮得了我啦?再者说,你哥哥我有胳膊有腿,能文能武,哪里用得着你来帮?你只教养好羽儿,管理好宁家亲戚,让她们别给哥哥惹祸就行了。”
      宁丰抬眼问他:“又有谁给哥哥惹事了?”

      江澄把今日北境百姓状告皇甫燕的事讲了,语重心长地托付对弟弟言道:“我有一阵子没去燕姐姐家做客了,也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若是得空了,替我去趟她们家,该告诫的就告诫几句,毕竟是降臣,莫要太托大了。陛下是仁德天子,看在我的薄面上,或者不怎么追究她们,可是将来嗣皇未必肯容忍,懂得善自谦抑,才是家族百年长兴之路。”
      他说到这里,也把明帝那日提出要复宁丰参与庆典宴会的恩礼,被他拒绝了的事讲了一遍:“我说陛下待我不薄,并非平空而言,此事便可见一斑,你拒婚皇室,再怎么样受罚都不冤枉,但陛下还是唯恐我不自在,想要复了你的与宴恩典,是我怕北境亲友过于骄矜,闯出祸来,没敢答应。你若怨恨,只管怨我,莫怪陛下。”
      宁丰终是在白虎皇室打混过的男儿,听哥哥这么掰开了揉碎了同自己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笑着宽慰哥哥:“哥哥的苦心,我明白的,我明个儿就去见皇甫姐夫,一定把哥哥的话给她们带到。”

      江澄见弟弟这么说,很是欣慰,在岑宅用了晚膳,方才乘车回宫。
      到得宫里,天色已晚,他瞧了一会儿书,也就睡下了。次日一早,他赶去礼部,想要在晋封庆典之前再次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才进了礼部衙门的大门,那个小妹子徐沫就笑呵呵地向着他抱拳道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他眨眨眼睛,“我喜从何来?”
      “大人终于要晋君位啦,属下当然要恭喜大人啦!”徐沫脸上的笑越发憨厚了。
      江澄以为这小妹子是弄错了信息,他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还得半年呢,你这会子恭喜早了些,半年后再道喜吧。”
      徐沫指指放着册封用品的典章房,继续向他阐述这令人愉快的喜事:“哪里要到半年后啊,金册玉印都做好了,圣上今个儿就要晋大人啦!”
      “啊?”这下换江澄愣住了,他问徐沫:“你这话听谁说的?”
      “听属下说的,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高莹打着呵欠从签押房中走出来,白了一眼徐沫,“圣上说要给大人个惊喜,你就是忍不住,抢先告诉了大人。”
      “嘿嘿,好消息当然要早早知道啦。”徐沫小妹子挠挠头发,一幅自己没有做错的理直气壮。

      所以自己昨个儿才吃了挂落,今个儿就提前晋位了?他昨晚还跟弟弟讲要懂得谦抑,这下子,谦抑在哪里?江澄一时百感交集,吩咐高莹她们再检查一下庆典要用到的物品,他便乘车返回了宫中,进了未央门,他就往皇仪宫跑,请求谒见圣驾。
      本以为来得够早,要等上好大一会儿,令他意外的是,宫侍前脚奏禀,后脚明帝便宣他进去了:“圣上在紫宸殿,请景卿主子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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