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程》陆九斯

10、第 10 章

　　暮色四合，校园里的路灯都一排排的亮了起来。
　　虽说多加了两个帮手，打扫速度快了些，但五人全部搞定的时候，也还是挺晚了……

　　毕竟还是不熟，袁易帮完忙就走了，随后，蒋楠和许穆阳也一前一后离开了。
　　钱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9:13，看向陆瑜白，“我们两一起走？”
　　陆瑜白低头，用鞋尖碾碎一片树叶，“……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关于培训班的事情。”
　　钱程单手划拉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照着他的下巴，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他嘴唇不断地张合，“有啊！满肚子的问题想问，就怕问了你不说，但既然你这样开口了，看来是愿意跟我说说的。不过咱也不能一直呆这儿，再怎么着，也得先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吧！”
　　钱程在手机上按了几下，跟方女士打了声招呼：晚上不回家吃饭。收了手机，问陆瑜白，“想吃什么？”
　　陆瑜白想了想，仰起脸看钱程，那双眼睛在路灯暖黄的色调下熠熠生辉，“KFC。”
　　钱程勾唇，脸上有些笑意，“哦？这么高热量的啊？不要身型了？”
　　“外婆给我请了假，最近不去舞室了。”不知道是不是钱程的错觉，他竟然在陆瑜白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小雀跃？
　　“那就走吧，给你庆祝一下这短暂而珍贵的小假期，不过要是长肉了你可不能怪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隔着口罩，在钱程看不见的地方，陆瑜白的脸色僵了僵，好半晌才跟上钱程的步伐。

　　两人先回了一趟班上，拿了书包出校门。
　　钱程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小电驴旁，拍了拍座椅，对着他嘿嘿笑，“要是让方女士知道我骑着它载你，得打断我的腿！”
　　陆瑜白不相信，“胡说，方姨那么温柔。”
　　钱程摸出车钥匙，长腿往小电驴上一跨，“啧！lulu，这就是你见识少了，俗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心海底针！就你这小样，还能看得清方女士的心思？她的温柔那是对你，对我这个亲儿子可‘残暴’了。”
　　钱程说着，示意陆瑜白坐上来。
　　陆瑜白之前只坐过钱程的单车，其他时间的出行工具都是公交和出租。
　　单车嘛，骑得再快速度也就那样，更何况还是载了个人。可小电驴就不一样了……过了下班高峰期，这会儿路上的车流少了很多，钱程一开始没有控制速度，陆瑜白一坐好，载着人“咻”地一声上马路了。
　　跟着惯性，陆瑜白的身体往后仰了仰，他立马下意识地就去抓钱程的校服，手上力道没控制好，一下抓上了钱程腰间的软肉……

　　“呲……”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钱程双脚撑地，就想回头看陆瑜白，却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嘶……”随之而来的还有陆瑜白的吸气声。
　　陆瑜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你就不能打声招呼再刹车吗？”
　　“……”钱程无语转头看他还放在自己腰间的左手，“你就不能打声招呼再下手吗？”
　　陆瑜白：“……”
　　钱程等他缓了一会儿，抓起他的双手往自己腰侧的衣服上放，只是刚握上那修长的手指，他就改主意了，直接把陆瑜白的手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陆瑜白：“……”这姿势……就像是自己主动从钱程身后抱住了他。
　　钱程倒是不在意，反正两人一起长大，这些亲密的搂搂抱抱早就习惯了。
　　见陆瑜白还想抽手，钱程赶紧按着人不放，“就揣着，你手太凉了，放里面暖暖。”
　　钱程再次启动了小电驴，速度明显的慢了很多。

　　钱程的车速慢了下来，陆瑜白靠在他的后背上，看着一旁缓缓后退的街景，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不似深夜那么凉，这个点的风才应是夏日的夜晚该有的样子——清爽而不燥热。
　　视线向下，是被路灯见证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上去亲密无间、安全感满满……
　　陆瑜白抽出右手，跟钱程隔开了些距离，看着那灌满风的校服，他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覆上了钱程的后背，轻轻开口，“真好。”
　　风声大，钱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骑着车，他也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来了一嗓子，“把手放回去！”
　　陆瑜白失笑，这二傻子……果然最会破坏气氛。
　　听话的把手放回了他的口袋，陆瑜白闭眼，重新趴回了钱程的背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让他多感受一下这……令人神往的……自由的感觉！

　　钱程带人去了最近的一家KFC，把小电驴停下，“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陆瑜白看了一眼街道两旁热闹的店面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摇头，没说话。心里酸涩，原来，街上七八点的时候是这样鲜活的光景……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点，都是些什么来着……舞室的镜面墙、培训班的小黑板？
　　钱程看着他眼里的懵懂和迷茫，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意有所指，“小可怜儿，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周围。只要你愿意，外面的世界也是你的。”
　　各色霓虹灯的光彩汇聚在一起倒映在陆瑜白的眼底，他睫毛一扫，敛去所有色彩，收回了目光，看着钱程，笑问，“真的吗？”
　　隔着口罩，钱程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不确定他的问题是真是假，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当然是真的！年少轻狂当然就是要放荡不羁才过瘾。”
　　陆瑜白隔着口罩低低地笑出了声，穿过喧嚣直击钱程的耳膜。
　　钱程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还疑惑着，就见陆瑜白抬脚走了。
　　“诶，你等等我啊……”

　　钱程排队买东西，陆瑜白跟在一旁，打量着店里的装饰，大多是充满童趣的小玩意儿。亮堂堂的灯光扫在白瓷板上，格调分明的桌椅上大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在吃东西，偶也有一两桌坐着赶时间的成年男女，一边大口进食一边忙着讲电话。
　　陆瑜白看着其中的一对母子出神，那小男孩看上去四五岁的样子，一手抓着薯条一边咿咿呀呀的和他妈妈在说着些什么，那位母亲一脸温柔的回应着他，一手扶着他小小的身体，一手拿纸巾给他擦不小心沾到嘴边的番茄酱……场面是那么温馨。

　　陆瑜白看得入迷，连钱程买完东西付完了款都没注意。
　　钱程见他呆呆地站那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走上前，把手往陆瑜白肩上一搭，痞痞地开口，“羡慕啊？哥也会做那事，不过手劲可能会比较大就是了，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倒是可以试一试。现在，为了保持形象你可只能悄悄跟我进黑漆漆的小树林了。”
　　陆瑜白失笑，看了眼他手里的大袋子，“买了什么？这么多？”
　　钱程揽着他肩膀往外走，“每样都来了两份，你好不容易能吃一次，自然是要管饱啊。”
　　“……”

　　钱程刚开始想着，什么汉堡、薯条、鸡米花、鸡翅……都来两份，他两一人一份。陆瑜白就算平时吃的再少，今天都主动开口了，食量肯定会大一点。
　　但他实在是高估了陆瑜白的胃容量——毕竟被控制了十几年的食量！
　　公园的长椅上，两人并排坐着，昏暗的灯光下，钱程看着陆瑜白咽下最后一口汉堡，又默默地递上去了一份鸡肉卷，“……再来一点？”
　　陆瑜白摇头，拿纸巾擦嘴，“吃不下了。”
　　钱程：“……二十分钟过去了，你就吃完了一个汉堡……”他的那一份被他处理的差不多了，陆瑜白的那份……真是“惨不忍睹”！
　　陆瑜白也是无奈，自己一个没留意，这人就买完了那么多东西，真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钱程叹气，把手上的鸡肉卷放了回去，“算了，撑就别吃了。不过你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吃这么一点以后身体怎么吃得消。”

　　陆瑜白听他说完，沉默了好久，“培训班……我不想去了。”
　　他换话题的速度跳的有点快，钱程还没跟上节奏，陆瑜白又开口，“你要问原因的话，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想……人有的时候做某件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钱程卸了力，伸直长腿，大喇喇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你这段时间两处地方都没去？”
　　“嗯。”
　　“每天放学就按时回家了？不对吧？”
　　“……没，我去了……城东……”
　　“啊……”听他说得吞吞吐吐，钱程张了张嘴，拖着音，顿悟，嘀咕了句，“小鸡山啊。”
　　也不知陆瑜白有没有听见，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背着光坐在公园的隐秘处，感受着这闲适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