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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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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动作极快,不久后便带着干净的衣帽回到了巷子中。
形势紧张,时间紧迫,姜念顾不上礼数,匆匆道谢后,接了东西,先给女儿换。
萧泽背过身去,轻盈跃上附近屋顶,察看周边情况。
官府的人撤是撤了,可白沙城到底是柳州第二大城,城中来往的人数多,巡城的官兵也比小镇上的要多。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母女涉险。
萧泽选了一处最近的客栈,以最快的速度找店小二订了一间上房。
等他再度回到巷中隐蔽的墙缝处时,姜念母女都已经换装完毕。
一身水色青衣勾勒出了姜念本有的婀娜身姿,萧泽只略略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跟我来。”
他转过身去,悄悄调息,却没想到刚一吸气便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一见到萧泽回头,姜念就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一张脸红得胜似初升的太阳。
“师父快些走,再耽误一会儿,又得换一身衣裳。”
萧泽什么都明白了,同时心中也多了无数疑问。
过去姜念在巫溪山上潜心修习的四年里,他一次都没发现过她的月事,否则,他何以到昨日还以为她是男儿……
“我来抱壹壹吧。”萧泽不由分说地前来,从姜念怀中抱走萧壹。
这是萧壹第二次落在萧泽怀里,五岁大的孩子只知道这个大师父哥哥近看更好看!
走在后面的姜念,内心正天人交战。
一方面,她是很想填补女儿缺失的那份父爱,也希望萧泽能好好去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毕竟当初她一个人苦也吃了,痛也捱了,还从来没有麻烦过萧泽一份半点呢!
另一方面,她又因为拿捏不准萧泽的心思而惶恐担忧。想当初那壶酒是她带去萧泽房里的,她也没想到那酒怎么就无端端多出了迷人心智的功效,没想到酒壮怂人胆,她一下就实现了自己惦记多年,却不敢实践的美梦。
孩子是她要生的,她没问过萧泽的意思,现在突然要他来对孩子负责,他要翻脸不认,好像也情有可原……
姜念头疼。
“不舒服?”萧泽一回头就看见她略显憔悴地用手扶着额头,“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客栈了。你和壹壹安心歇下,我会留意官府动态,及时给你消息。”
“嗯。”姜念避开了他的视线,紧走几步,匆匆跟上。
重新打扮了一番的姜念和萧壹,和寻常百姓无二致,倒是萧泽那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更加打眼。
大衍国民风开化,路过的妙龄女子见了萧泽这等俊美容颜,都大大方方地打量欣赏。
也是得路人目光的提醒,萧泽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才是最容易引人注目的那个,于是就近放下壹壹,将客栈上房的木牌交给了姜念。
“你带壹壹进去,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一阵风似的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眨眼便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好厉害……”萧壹小声喃喃。
“别看了。”姜念牵起女儿白净的小手,“我们去住顶好的客栈,喝好茶,吃小点,再让小二跑腿去买两个大酱肘子回来。”
“嗯!”萧壹收回目光,浑身是劲。
孩子最好哄,姜念耐心看着萧壹消灭了两个酱肘子,随后喊小二打了盆水来,浸湿帕子,给女儿仔细洗干净手和脸,抱她上床休息。
女儿的呼吸声响起不久,萧泽出现在了门外。
姜念听声辨人,小跑着过去给他开了门。
萧泽递来一个小包袱,轻声说道:“里面有你要用的东西,还有一套新的干净衣裙。我人就在隔壁房间,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消息我已经请人去打听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别太担心。”
“嗯,谢谢。”
姜念掩好门,拎着布包来到桌边,打开一看,还真的见到一条月事带。
如此私密的东西,通常都是女子自己准备,这么一时半会儿,他究竟是从哪弄来的?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给得够多,那些布店、胭脂水粉铺子的老板娘愿意接活也很正常。
姜念换好东西,坐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
这可真是赶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拣今天这种麻烦重重的日子来凑热闹……
折腾了一上午,她也有些倦意,再加上生理性的疲惫,姜念不再逞强干坐着,躺在床边,搂着轻轻打呼噜的女儿,很快入梦。
白沙城大牢内——
姜慈和吴二叔等人都受了点皮肉之苦,不过伤得不重。
吴巧儿被成王领过来探监,一见到乡人,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下落。
“巧儿!”看见吴巧儿,姜慈和村民们都很激动。再看看她身旁那位穿着银锦蟒袍的男人,又齐齐愣住。
巧儿献宝不是为了参加选美大典吗?选美,不是为皇帝选美吗?怎么会……
“巧儿,这牢狱中不是女孩子久待的地方,既然确认他们没事,就该走了。”成王唯恐计划穿帮,肃容催促道。
吴巧儿这才刚刚攀上成王这棵大树,不愿惹他产生丝毫不快。她忍住哭声,收敛眼泪,满眼不舍地朝乡人们露出一个微笑。
“二叔,阿慈,你们别担心,我很好。”我很快就能拿钱回去让爹爹治病了!
没看到姜念,吴巧儿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走出大牢时,她故意慢了两步。
成王猜到她心中所想,宽慰道:“本王已为他们作保,知府大人也已承诺不会再追查石溪村行巫蛊之事的流言,你的那位朋友既然能逃脱官府势力,想来有些本事,应该不会有危险。等晚些时候,官府公文流程走完,知府大人自然会守诺将他们放出。”
说到这里,成王蔫蔫地打了个呵欠,“本王累了,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郡城,今日得要好好休息才行。”
“妾身愿意侍奉王爷左右,王爷去哪,妾身就去哪。”吴巧儿小碎步跑上前来,抛却了方才凄楚的哭态,媚眼如丝笑看着成王。
成王心念一动,伸手将吴巧儿柔弱无骨的小手团进了自己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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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姜慈和村里人一起被放了。
大牢外边停着两辆大马车,萧泽穿着上浅下深的灰色布衣,站在马车边上,对认出他的姜慈轻轻颔首。姜慈脚步一顿。
马车车帘被撩出了一条细缝,萧壹会说话的眼睛藏在细缝后边眨巴个不停。
见状,姜慈松了口气,不再犹豫迟疑,一跃跳上马车。
时候不早了,他们今天在城里待了一天,都担心家里会着急。而且大家受了惊吓又吃了苦,坐上马车后不久,局促就被困意取代。
等大家纷纷睡着,姜念拉着姜慈到车前边说悄悄话。
“石溪村不能待了。”
姜慈凝眉低眼,黯然道:“怪我。”
“你是为壹壹挣酱肘子,不怪你。只是我们再留在石溪村,就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甚至灾祸,所以我打算回去就跟里正告别。”
“姐,我都听你的。我们往哪边走?我一会儿到家就摊饼,晚上带在路上吃。”
姐弟两个商量好,也回车里眯眼休息了一阵。
马车将众人送至石溪村口便掉头回城,大家望着虽然一身布衣、但凭借清冽如仙的气质而鹤立鸡群的萧泽,感激之中又掺了几分惶然。
他们这辈子充其量就搭过牛车,这还是头一回体验坐马车的感觉,新鲜是新鲜,可……可这该要多少银子啊?万一公子问他们算起账来……
“大伙儿都看着他做什么,车是我雇的。是这样,车马行的掌柜听说咱们是陪美人给皇上献宝的,没要几个子儿,差不多是白送咱们这一趟了!他还指望着巧儿往后大富大贵,能记得他这位老乡呢。”姜念笑道。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可听姜念提起巧儿,缓过神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吴二叔。
吴二叔摸了摸后撤得有些早的发际线,忧心忡忡。
进城送个东西,哪知道就把人给送没了……大哥就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虽然迟早是要嫁人的,可……
“二叔,我跟您一块去见巧儿她爹娘。”姜念主动道。
“哎!多谢你……”
姜念几人来到吴家,里正正好也在。
进院一问才知,里正又是送银子来的。吴家人对里正千恩万谢,里正摆摆手,叮嘱吴大叔安心休养,从头到尾没详细说明他家这点银子是从什么地方拆出或省下的,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吴二叔不想这会儿给大哥一家泼冷水,可大哥已经注意到他们回来了,要躲也躲不过。
姜念不忍心看吴二叔的窘态,请里正出了屋,单独说了自己要离开石溪村的事。
“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里正关切问道。
姜念无意隐瞒,将今日在城里遇到的第一件事坦诚相告。
“不瞒谢叔您……我原先曾在紫微门旁听。一日为门生,一生都想忠于师门……我弟弟虽然不是紫微门人,可他若是入了璇玑宗,往后还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什么样。何况,他并不是这块料,璇玑宗这么刁钻的门派,哪可能做赔本买卖……”
回头要是发现姜慈无用,他们必然想尽一切办法榨取他的剩余价值。
不怪姜念这样想,实在是璇玑宗名声在外,一般人都不敢高攀。
里正明白了姜念的打算,可还是想再挽留挽留。
“我其实很喜欢这儿。”姜念恋恋不舍地往远处看。
临近中秋,石溪村这样的南方村子虽然还残留着夏日的暑气,可林里田间已经隐约可见秋风染出的金黄。
蝉鸣一日比一日少,树上的果实也越来越饱满圆润。
要是不走,她过些时日就要帮着开始秋收,像往年一样,带着萧壹去打栗子、掰苞谷、摘金柚……
闲云野鹤的日子啊,留不住了。
里正看出她眉眼里的伤感和眷恋,可没有见到迟疑、犹豫、忐忑。想来她是真的拿定主意了,便不再劝,“离开这里,你预备去哪?”
“还不确定。”姜念摇头,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感激地朝里正鞠了一躬,“这些年真的多谢谢叔对我们姐弟妹三人的关照和帮助!我们惹的祸事,我们自己承担,绝对不能牵连村里人。我们今晚连夜走,但我担心司天台会派人来找麻烦,所以今晚我会到各家‘行窃’,到时候,谢叔就说我们是偷了东西走的。”
这是姜念回来路上想到的。只有石溪村人对她喊打喊杀,彻底划清界限,他们才能不被牵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