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上）》七弦桐

33、最是无情帝王家

　　刚从康熙的御帐出来便迎面遇见了直郡王，他一副探究神色问我：“你怎么在这？”似乎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奴才为何不能在这？”我反问。
　　不知他是有急事还是被我的反问无话可说，只留下一句“回去等我”便匆匆进去，而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实话说还是全盘否认，而这一次似乎很难做到“半真半假”毕竟他知道我的底细。
　　我看着天际渐渐冲破云层的太阳，而明明之前我还以为会碰见塞外的阴凉天气，但即便如此，也较京城凉爽许多，而京城这个时节应当很热了吧，不晓得他在做什么。
　　于是我并未听从直郡王的吩咐去帐中等他，而是一路打听去了马场找十三阿哥，他一身宝蓝骑装牵着马与一身明黄服色的太子并列而行，似是要切磋骑术，于是我便在一旁远远观望传说中“发必命中，驰骤如飞”的十三爷。
　　两人翻身上马，令号发出两人均打马奔驰，目测是十三爷较太子爷领先一些，但在转弯处不知是否是他有意放水，稍稍减慢了速度，而太子爷则利用这其中的细微的时间差后来居上领先了十三爷，而十三爷在成功转弯后即便恢复了之前的速度也终是未超过太子爷，在太子爷到达终点后，施令官则迅速的挥动旗子示意比赛结束，而十三爷却是在施令官手起旗落的那一霎到达终点，前后不过是0.1秒的时间差，这0.1秒在我这种普通人眼中算不得什么，而对于他们来说意义深刻。
　　“二哥的骑术又精进不少，老十三佩服。”十三阿哥笑道，笑容很是谦逊。
　　太子爷笑着拍了拍十三阿哥的左肩，说道：“十三弟也不差，差一点就被你赶上了。”话语中难掩得意之色，仿佛是在变相的警告他，即便是这一点点微末的差距，这也是我做太子的特权。
　　十三阿哥很是坦荡道：“过几日再与你切磋。”
　　“哈哈，定当奉陪。”仿佛胜券在握。
　　我快步走去，仿佛是有急事般，说道：“可算是找到十三爷您了，方才李谙达传话来说圣上找您。”
　　十三阿哥看着太子说道：“老十三先走一步。”
　　我也随后福了福，说道：“奴才告退。”
　　走出马场后，十三阿哥说道：“找我何事？”
　　我停下步子说道：“十三爷聪明绝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别戴高帽子了，说吧。”
　　“奴才确有一些私事，奴才想请您帮奴才传一封信去京城。”
　　他微微蹙眉：“给九哥？”
　　“是。”
　　“容我想一想。”
　　“只有几个字，不会为您造成困扰。”我补充道。
　　他缓和了神色，说道：“我自是明白，只是值得吗？”为了他这般与我讲明利害关系，这句是他未曾明说的。
　　“没有什么值与不值，总归是要有一个主动的，他既无法摆脱那层顾虑，那便由我来做。”
　　“你随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的大帐，笔墨纸砚备齐，说道：“你写吧，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不用担心。”
　　“我说了，只有几个字。”我铺平信纸，蘸了墨，抬笔写下“突然好想你”。吹干墨迹后，折好交给十三阿哥，“谢谢。”
　　十三阿哥双手接过，塞进信封中，道：“九哥何其有幸 ，你这般对他。”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
　　“但他却连这一封信都没有。”
　　“您又给家中的妻子写信了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诚实答道：“不曾。”
　　“所以您应当了解九爷，本质上你们是没有区别的，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了。”话音刚落我便抬步离开，不管身后的十三阿哥究竟是何情绪。
　　我何尝不知经营一份爱情的辛苦与不易，但有得必有失，你不可能什么都得到，而你也不能因为怕被伤害而裹足不前，我宁愿我和九爷之间仅仅是风月场上一段无法判案的情事，而并非其他。
　　当我回到直郡王的大帐时，他似乎已“等候多时”，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注定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而并非活跃于官场的额“政客”。
　　“你去了哪儿？”他问道。
　　“马场，奴才看了十三爷与太子爷赛马。”我诚实答道。
　　“结果呢？”
　　“十三爷稍慢太子爷一步。”
　　我话音刚落，他便一声冷哼，继而说道：“他倒是会做人，若论实力太子岂是他的对手。”
　　“王爷您何必总是将对太子的厌恶写在脸上？这并非是圣上所愿看见的。”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粉饰太平，做出一份手足情深的虚情假意给皇阿玛看？这我做不到。”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冷笑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即便是我处处忍让，也始终难得皇阿玛的欢心，究其根本不过是赫舍里皇后死得早罢了，他将对一个死人的爱转嫁到一个活人身上，自以为这样便可补偿，当真可笑。”
　　看着此时的直郡王，我仿似是看见了当年的那个自己，那么的悲哀、无奈，将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归于命运的不公，明明已经很努力，却总与自己所想背道而驰，听不进劝告，单纯的以自己的想法看待周遭的人周遭的事，其实，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加格格不入，但人一旦陷入个人的主观意识内，便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我与直郡王不同，我想躲避却不得不面对，而他纵使想去承担，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不晓得该如何对您说，但是人生总归还是有比追名逐利更重要更美好的事，春花秋月，夏云冬雪岂不比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更加值得珍惜？”
　　“帝王家的事，你又怎会明白，且不说我，你今日为何会在皇阿玛那里？”
　　“圣上让我去做御前侍奉。”
　　“为何？”
　　“不知。”
　　“你下去吧。”
　　对话异常的顺利，没有过多的盘问，我也不做他想，福了福后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