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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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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我来了!”
霍金郡嗓门洪亮,这一声喊的怕是隔壁院子都听见了。
屋子里的人心头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快跑了出去,瞧见那个站在院落中央的满脸笑意的人。
“怎么来的这么早?”又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还提了这么多东西?”阮筠操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口音,好似百灵鸟般轻柔婉转。
“嗨,这才是多少东西啊。”霍金郡把东西让随从提进屋里,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咕嘟咕嘟的灌了半壶,才算解渴“我还嫌少呢!”
忽然阮筠微微蹙起眉头,食指放在鼻下轻轻一掩住“你买了什么啊?味道这么大。”
霍金郡使劲儿嗅了两下鼻子,咧嘴呵呵的乐道:“响皮肉啊!以前你最爱吃的!”
说罢就从桌上众多吃食中扒拉出来个牛皮纸包的袋子,三两下就给拆开了,霍金郡深深的吸了口气“真香啊!瞧瞧这猪皮咬起来嘎嘣脆!”伸手就向阮筠喂去。
“别别!”阮筠慌忙的摇头摆手,连连向后退去,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最见不得这些东西的,别说吃就是想都不能想。
“呕,呕呕!”
“你怎么了?!”
霍金郡连忙将手上的响皮扔到一旁。
阮筠则是捂着胸口,俨然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请大夫来看过没有?”
“没事,我没事。”阮筠摇着头“天气太热,我还没有适应才会这样的,过几天就会好的。”
“真的?”
“真的。”阮筠捏了捏霍金郡的耳朵,眉眼含笑“你忘了,每年夏季我总会这样食欲不振。”
霍金郡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可....”
“我想喝西湖牛肉羹了。”
阮筠出声,阻止了霍金郡的可是。
霍金郡想法简单,一听阮筠想吃东西了,立马拍着胸脯“这有什么难的,我让人去升平记订上一桌子送来就是。”
阮筠点头笑之。
席间阮筠的胃口以后很不好,她害喜的反应很厉害,但她不能吐,只能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等到霍金郡走了,她才敢急忙找来痰盂,吐了个一干二净。
“这可怎么得了啊!”王婆子投了把巾子给她。
“没事的。”阮筠漱完口又擦了擦嘴,抬眼问道:“药抓的怎么样了?”
“得分开抓。”说到这件事情王婆子还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那天我去药坊抓药,差点了跟周副官撞了个脸对脸,可吓死我了,他还跟里头抓药的伙计说了好些话才走。”
阮筠的脸色很差,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咬了咬嘴唇“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这话可吓坏了王婆子,手里的痰盂都拿不稳了,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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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云逸朗过得很不好,他来往于省城足足五趟,并且总是行色匆忙,似乎还有些隐蔽,好像刻意在隐瞒什么。
“阿姐。”
“逸朗啊。”说话的是个女人,言语里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手里拖着细长的黑色白口烟杆,一身紫色贴身旗袍,尖尖的下巴,细细的水蛇腰,整个人倚靠在摇椅上显得慵懒却又精致,但眉眼之间又不似寻常女子般的单纯,一瞥眼一抬头都散发着强大的磁场,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有着上海滩第一女流氓之称的章千屹。
章千屹要年长云逸朗八九岁,而云逸朗又十分聪明,做事也机灵谨慎,她自然是十分喜欢,便将云逸朗认作了干弟弟,因着两人有这样一层干亲的关系,见面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上来就拉起了家常。
“阿姐,我来给您点。”云逸朗起身弯着腰,擦燃了火柴,点着了章千屹的插在烟杆里的香烟。
章千屹重重的吸了一口,在肺里过了一圈又重重的吐出。
“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最近不忙吗?”
“不忙的,就算忙,也要来看阿姐的。”云逸朗让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上次阿姐说喜欢蜀绣,刚好我有位朋友是经营这个的,就托他给我弄了一些,我也不会挑,阿姐不要嫌弃啊。”
“你跟我还说什么见外话,难得你还能惦记。”
“阿姐的事情,逸朗自然都是要放在心上的。”
“你啊就会哄人说好听的。”
云逸朗生的几位俊朗,身形不似一般男子壮硕魁梧,反而高瘦细长,什么远远看去竟有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有了。”
“该找个人照顾照顾你了,一天到晚这么忙的,家里头总得有个管家的,不然你回去连个捂被窝的人都没有。”
云逸朗微微低了低头,脸上还有些泛红,瞧的章千屹笑得不得了。
“瞧瞧、还脸红啊!”
“家父去世还没有一年,许多事情我也是刚刚接手,要慢慢熟络,其余的事,没在想的。”
说起云中天,章千屹收起之前的慵懒姿态,立马坐直了身子肃然起敬“你爸爸就是死的太早,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没几个人能比得了。”说完又顿了一下,凝重的看着云逸朗,缓缓问道:“那个司机还是没有找到吗?”
云逸朗的拳头一紧“没有。”
章千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毕竟云中天死的太意外,正值壮年去了一趟外地,回来就这么死了,还是被毒死的,换谁都没法接受。
“你放心,我既然认你做干弟弟,就肯定是要帮着你,那个人我帮你找。”
“多谢阿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章千屹抿嘴一笑,又回到了之前慵懒的状态,她抬手趁着云逸朗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上像小猫踩过一般快速滑过,接着又咯咯的笑道:“我啊就是年长你太多,不然肯定是要追你的呀!”
“阿姐又说笑了。”云逸朗这回没有羞涩,反而大方的迎上去,还以同样的笑“这话可不敢让姐夫听见。”
“快得了吧。”章千屹两手一摆,又点了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边说话边吐烟圈“他一天到晚抱着那堆破书,到处想给人讲学,大家要不是看我的面子,谁理他啊。”
“姐夫饱读诗书。”云逸朗将茶杯斟满,又说道:“是个老实好人。”
“这倒是,你姐夫虽然为人木讷,人却老实得很,不用我操心。”话刚说完,章千屹随即瞥了他一眼问道:“话说回来,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少,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年纪稍长的人总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章千屹也不例外。
云逸朗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人影,但也是转瞬即逝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生于上海,长在苏城,却又学在英国,二十几年来辗转各地,最后又回到了故土,虽然都有留下些足迹,但是感情的事情总是要靠运气的,奈何我的运气向来都不太好。”
“瞧你这话说的。”章千屹吐着烟圈摇着头“我就不信了,你要是松松口,那些大姑娘还不上赶着来嫁给你。”末了还嗔怪的指了指他“你啊,就是眼光太高了。”
云逸朗只低头笑了笑。
从省城回到苏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逸朗在院中来回踱步,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大帅府。
“云少爷啊。”管家出来迎的,瞧了瞧天色,便问道:“是有着急的事吧,可大帅还没回来呢。”
“不用。”云逸朗立刻出声拦住了他,抿了抿嘴唇“我,我是来找金郡的。”
“哦,那云少爷快快进来等吧。”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说两句话就走。”
“好,那老朽这就去叫少爷来。”
“有劳了。”
云逸朗在外头等着,手不停的摸索着怀里的东西,没一会儿霍金郡就来了。
“云阿哥,怎么不进去啊?”
“不用了。”云逸朗把左手的东西拿了出来“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个打火机吗,我这次去上海给买了个。”
霍金郡自小就喜欢这些洋玩意儿,这么个小物件苏城绝对算是头一个,握在手里高兴的不得了!
“太好了!我太喜欢了!”
云逸朗笑了笑,但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霍金郡的欢喜劲儿平了些,才又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个正方形的红丝绒盒子“这个,给你九姐。”
“这是什么?”霍金郡好奇的拨开盒子上的暗扣“嚯!真漂亮啊!”
引入眼帘的是一副红宝石项链,上头镶嵌着钻石,华丽大气精致细腻,霍金郡都能想象到她九姐带上这串项链时的美丽。
“要不你自己给她,我九姐会高兴坏的!”
“别了。”云逸朗摆了摆手“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也在嘛!”霍金郡冲着云逸朗眨了眨眼“你别担心,我娘早就睡了,我爹还没回来呢!”
“别了,我明日再来!”
“别明日!就现在!”霍金郡边说话,便往里走“我九姐肯定还没睡呢!”
“金郡!”
云逸朗拦不住霍金郡,突然间又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心急,可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控制不住了。
霍金宜果然没有睡,就听着外头急急的敲门声。
“你做什么!大晚上的!”
“你先跟我出来。”
霍金宜被霍金郡一路拉着小跑到了门口,借着月光她看见了站在石狮子旁的人。
“这是云阿哥送你的,你去谢谢人家吧。”霍金郡是个鬼机灵,把霍金宜推了过去,自己背过身子走远了些,算是帮两人把风。
霍金宜看着手里的宝石项链,先是一愣,随后便对上了云逸朗清亮的眸子。
“这太贵重了吧。”
“不会。”云逸朗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送我这个?”霍金宜不向往日那样温顺,今日的她似乎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感觉“你送人东西,总要有个理由。”
“就是觉得这项链很配你,你就收着吧。”
“只是觉得很配我?”
“是。”
霍金宜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高兴的“那你还会送给别人吗?”
“不会。”云逸朗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思考犹豫。
霍金宜的心里乐开了花,这回她是真高兴了。
三人在外头又站了一会儿,远远的瞧见马车,霍金郡连忙说道:“好像是家里的马车回来了!”
“那你们快回去吧。”云逸朗看着霍金宜说道。
霍金宜却不舍得走,她心里藏了好多话想要说,定定的看着她,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向前一步。
霍金郡离得远没注意到霍金宜的举动,但云逸朗却清楚地感知到了霍金宜的鼻息,她挨的极近,似乎只需要抬头就能亲到自己,云逸朗的额头上渗出了汗,他不知道霍金宜要做什么,但却还是用手摁住了她,不让她再往前。
“快回去吧。”说完又补了一句“明日我再过来。”
霍金宜点了点头,从鼻腔里极轻的嗯了一声。
云逸朗来的快走得也快,要不是手里的项链,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九姐,你的脸好红啊。”霍金郡盯着她的脸边看边打趣。
“天太热了。”
“我看不是。”
霍金郡咧嘴一笑“自古珠宝配美人,我看云阿哥这回是真的心急了。”
“心急什么?”霍金宜问道。
“心急还没把你娶回家啊!”
“你坏死了!”
霍金宜伸手就要打她,霍金郡连忙跑回了自己屋里“九姐,你就偷着乐吧!”
霍金郡的打趣让霍金宜羞的满面通红,都烧到耳朵根子了,她揣着项链回到屋子里,连喝了两杯水,都按耐不住喜悦,拿起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呆呆的看着,没一会儿却又笑出了声,满脑子全是云逸朗的模样。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
今夜睡不着的又何止是霍金宜一个人。
云逸朗在院子中央站着,月光印在脸颊上,显得人很落寞。
他想着刚才自己的不成熟,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不稳重,又想到霍金宜对自己的亲近,云逸朗觉得自己很无耻,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只为从中得到一丝温暖,可谎言始终是谎言,终有一天是要被戳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