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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七章 惑叠生 ...

  •   在聊天套话这件事上,吴铭比曹大人要高了不知多少个段位。陆明宗支开曹玮和李谨知后,他便鼓动刘庆一起重新找来那几个人,重新开始盘查。没了高官在场的拘束,再加上吴铭和刘庆一番连哄带吓,竟还真就问出些刚刚几位大人都没问出的新消息来。
      “首先,那个萧达定说是人神共愤也差不多。”吴铭开始同陆明宗汇报他的收获,“三天前他们入住南祥苑时,人家下人们当时告诉过他那里已经被党项选定了的,不过那个萧达定说‘党项’又算不得是个‘国’,有什么资格和他‘大契丹’争地方,然后也不顾馆中人的阻拦,直接带人过去把党项人赶了出来,甚至还给了一个人一个窝心脚。”说到这里,吴铭话锋突然一转,“话说大人,什么叫‘党项’不是‘国’啊?”
      “党项至今尚未立国,所以身份较之契丹,要差了一截。”陆明宗简单回答一句,见吴铭还是似懂半懂,于是追问道,“还有吗?”
      “哦,还有。就是那事发生后第二日,大理使团入住,他又故意绊倒了一个下人,害得大理的两个箱子都掼到了地上。”说到这里他凑近陆明宗几分,小声说,“听说人家箱子装的都是给太后的祭品,好像还有佛像什么的。对神佛都这么不尊重,真是死有余辜。”
      陆明宗点点头——这点刚刚段素真也有提及。“还有吗?”
      “还有就是,这萧达定不但对外不像个人,对自己人也是一个德行。听人说他对他们契丹的几个人都是冷嘲热讽,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儿惹得一个手下跟他动起手来。另外,他是个副职对吧?可是听说他对他们的正使也是十分不给面子。有好几个下人都告诉我他们曾见过萧达定对耶律文耶爱答不理甚至干脆视而不见。”说到这里吴铭凑近几分,小声说,“他们有人听说这个萧达定好像是什么皇亲国戚,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所以横行霸道,大家也都不敢惹他。”
      陆明宗点点头。吴铭确实问出了一些细节,可是相较于耶律文耶和李元昊自己所述,却并无大的突破。然而就在这时刘庆走了过来,急匆匆向陆明宗汇报道:“大人,有重大发现!……”

      “什么?昨夜还有人见到过死者?!”曹大人正端着茶杯愁眉不展,突听陆明宗这话且惊且喜,连茶撒了半身也没察觉。
      “是,那仆人就在门外,大人可以亲自问问他。”
      “快让他进来!”
      曹大人话音刚落,刘庆和吴铭便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这人大约六旬上下,背微微有些弓,然而看着精神却还好。他来到厅中,叩首行礼。
      “老仆肖奉,见过几位大人。”
      “肖奉,本官听说你昨晚曾经见过萧将军?”
      “是。”肖奉回答,“昨晚老仆睡下后曾经起过一次夜,结果我正要进入茅厕时却正撞见萧将军从里面出来。老仆一时闪避不及还险些撞到了他。”
      “那你可有看清是他?”
      “……”听到这一问,肖奉顿时有点欲言又止。刘庆见状,安抚地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肖奉这才继续说:“禀大人,老仆当时撞上了人,身子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上举的油灯也掉在了地上。还没等老仆稳住身子,那萧将军就……”
      “就怎么?”
      “他就踹了老仆一脚。老仆被踹倒在地,等再抬头时,看到他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此言一出,屋内响起一阵压低的议论。这肖奉已经年过六旬,而且身材又瘦弱,那萧达定对着这样的人竟然还下得去脚,实在是死有余辜。
      然而陆明宗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向肖奉,追问道:“所以你并未见到萧将军真容?”
      “回大人,老仆抬头时,那人正转过脸去,老仆虽没真切看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身型背影都与萧将军一般无二。而且,老仆看清了他的外衫,那是萧将军的外衫。哦对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老仆当时撞到人时不小心将灯油撒在了那人外衫上,大人或许可以去查验一番。”
      听到这话,曹大人一挑眉。李谨知见状立刻冲一个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出去了片刻,不一会儿带着萧达定的外衫回来。几人一同寻找,果然在下襟上发现了灯油的痕迹。
      “这便是了!”曹大人声如洪钟,显然对这结果很是满意。然而,陆明宗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解开。外衫上有灯油只能证明当时肖奉见到的确实是萧达定的外衫,但却并不能说明穿着那件衣服的是萧达定本人。说到底,肖奉并没有见到那人正脸,这一点总让陆明宗觉得不太踏实。
      另一边,李谨知在意的地方却与陆明宗不同:“这似乎有点说不通……南祥苑中本身就有茅厕,萧将军为何要去中庭的茅厕呢?难道说……”
      李谨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然而曹大人却并未留意到这一点,他开口问道:“南祥苑中有几个茅厕?”
      “呃,一个。”
      “那若是萧达定发现其中有人,又内急得等不了的话,走出去去中庭的茅厕也不出奇。”曹大人转头看向肖奉,“你见到他是什么时辰?”
      “老奴记得,当时刚刚敲过三更鼓……”
      “所以凶徒是在子时之后行凶的。那时城中已然开始宵禁,故而凶徒必定不是外来之人。”曹大人显得信心满满,“而且那时候党项的几人也早就结束酒宴回到自己房间了。哼,依老夫看……”
      “大人。”
      曹大人正自言自语分析得起劲,冷不防被打断着实没有想到。抬眼看看,说话之人竟是陆明宗。后者全不顾曹大人诧异的目光,正色开口:“昨夜之人是否是萧将军,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另外,就算那人就是萧将军,仅凭此一点,我们也并不能锁定真凶。依属下所见,此案还需详加调查。”
      陆明宗一边说,一边冲曹大人使了个眼色。曹大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险些失言。他原本是想说萧达定三更时还能起夜如厕,说明凶手行凶是在后半夜,彼时党项人早已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外人又不可能进入四方馆,那么最有可能行凶的恐怕就是契丹人自己。然而此刻房间内人多眼杂,这话如果说出来传了出去,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何况陆明宗说得对,他们确实还没有明证。
      虽然性子急躁,但曹大人到底不是个无脑之人,被陆明宗一提醒后便回过神来,于是他点头道:“此言有理。也罢,”说着,他站起身来,对李谨知开口,“李馆主,我等先回提刑司,你看好这里的所有人,切莫让他们轻易离开四方馆。”
      “下官遵命。”
      安排妥当,曹大人起身带人离开。李谨知将提刑司众人送至大门外。上马行出几步路后,陆明宗不经意间转头,却望见李谨知正在跟一个下人附耳嘱咐着什么,而后那下人点点头,接着一阵小跑离开了四方馆。陆明宗望着李谨知比先前还要严肃凝重的表情,心中浮起淡淡的疑虑。

      “依老夫看,此事十有八九就是那辽人贼喊捉贼。”回到提刑司后,曹大人终于可以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那耶律故意叫来党项人以做遮掩,却不曾想那姓萧的居然半夜去出恭,令这嫁祸失了准头。”说到这里,曹大人一阵冷笑,“哼,这帮鞑子,过去和我们兵戎相见,如今不打了也要搞这种小动作来恶心人,真是狼子之心。”
      “大人,这说法说不通。”陆明宗开口,“耶律文耶宴请李元昊是在昨日午后便已定下的,如果说耶律文耶早就定好了要在晚间行刺萧达定,为何不在李元昊在南祥苑时动手?尤其是在李元昊离开他房间后便去发现尸体的话,便可以将李元昊钉死在‘凶手’身份上。而若耶律文耶不是杀害李元昊的元凶的话,那么他又如何能算到当晚萧达定会遇害,而提前安排下李元昊去做疑凶呢?”
      陆明宗短短几句话,顿时将曹大人说得哑了口。那边,陆明宗见曹大人不言语,继续说道:“何况,仅凭衣衫和踢了一脚,并不能证明那就是萧达定本人。当时夜色深沉,肖奉慌忙中并未看清那人的真容,所以此事我们尚需谨慎。”
      “你是说,那人可能不是萧达定,而是凶手在行凶之后,故意穿上了萧达定的外衫,然后故意跑到四方馆中庭,以营造一种萧达定还活着的假象?”曹大人终于捋顺了思路。
      陆明宗点点头:“有这种可能,只是……”
      陆明宗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曹大人性子急,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半夜有人起夜如厕这事太过偶然,凶手并不能确定一定会有人出现,如果无人的话,那么凶手伪造行凶时间的伎俩便不能奏效,所以……这期间也有蹊跷之处。”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案子当真恼人!”曹大人耐心已经告罄,“太后寿诞就在两日后,就这么短的时间……”
      陆明宗知道曹玮在忧虑什么,安慰道:“虽然此案暂时看来确实疑团重重,但是也并非没有可供追查之线索。关于这起案子,属下已经有了几个猜测,待属下将其一一确认后,应该可以理出案件的真相。”
      “好,”曹大人一拍大腿,“明宗啊,老夫相信你的本事,这案子你就放手去查,如果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而后他又缓和些语气,“只是时间上一定要抓紧,务必不要让它拖到太后寿诞之后。”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安抚完了曹大人,陆明宗走出了书房。其实关于这起案子还有一些其他的疑点,只是陆明宗都没有向曹玮提及——他了解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曹大人有颗正义之心,但却不是查案的料。既然如此,也就无谓说出来让他更加头晕脑胀。好在曹大人对自己也算有自知之明,不能亲自查案,便全力支持属下,所以陆明宗在查案上倒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剩下的,放手去查就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七章 惑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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