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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卖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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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两人在前往古派昆山宫的路上就已经把银子用完,魔角卖完了。
陆枕朝玄宿感叹道:“我现在才明白,咱们这种在家坐吃山空,在外只能喝西北风的公子哥自己出来一趟有多不容易了。”
一座横贯水面的长桥架起在两岸间,陆枕和玄宿并肩立着,少主已经很久没有搭理过陆枕了,就在他提出要卖艺赚点盘缠钱后。
玄宿咬牙,低声道:“你我可是……王族啊,岂能做这种低贱营生,若传入教中……”
“嘘!”陆枕示意他噤声,“人多起来了。玄宿你别怕,等会吆喝什么的让我来便好,你负责收钱。莫说这事肯定是传不到教中的,就算你爹玄晚他们站在咱面前,又说得出半句不是吗?情势所迫罢了。”
一张不知哪里扯来的布料被都开,边边角角毛兮兮的也就算了,形状还极不规整,像是在顶不透风的帐子上直接用力一拽,缝起来的和没缝起来的全都被分离了。
陆枕从另一个小书摊上借来了毛笔和墨水,“玄宿,帮我按一下。”玄宿低头看了眼,抬脚踩住布料的一角,陆枕蹲在地上,笔尖抖了两抖,歪歪扭扭地写上,卖艺。
陆枕拿起小石头把布头压住,玄宿环起手,退了数步之远。陆枕自己鼓起掌来,“大家走过的路过的,往我这边看!往我这边看!”
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人转头就围了上来,陆枕嫌人不够多,踮起脚来挥手,“大家看我!”
待周围的人脚步都停住,双眼打量了一番陆枕,又看看地上写字的布头,明白了一二,又纷纷议论起来,“这个人的穿着打扮真不像是卖艺的,倒像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是啊,看这长相,他指定不会舞刀弄棍,八成是唱小曲吧!”
“哈哈哈……”
玄宿听了众人的议论,心里更加不舒服,拔腿就要走,被陆枕一把拽住,死死地压着肩膀。
“放开!”玄宿说。
陆枕道:“大家看,这是我兄弟。我们兄弟二人是凌峰派的弟子,下山游历。奈何盘缠用尽,只得来这里卖艺,讨点回派的赏钱。”
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凌峰派可是四方天第一的修仙大派,就算是住在山野的村人都略有耳闻。那门派中的弟子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在仙峰中修行的,怎么想都不一般,这下或许能见着仙家的本事,大饱眼福了。
一时间,喝彩起哄声不断,叫着让陆枕来一个。
“那么在下就给大家表演凌峰派的剑法如何?”陆枕示意众人退后,让玄宿把手中的剑抛给他。
残照甫一入手,陆枕抱剑作揖,待诸声皆寂,噌然拔剑出鞘,利锋破空,嗡鸣声萧索回响,刃上红光隐约,如大漠落日般的颜色。陆枕舞起长剑,步履翩然,四周带起凌厉的剑风,刮在人脸上是刺痛的,能伤人一般。
陆枕的剑越来越快,手腕转动灵活,几乎让观者看不清招数走势,剑上的红光也愈发明亮可见。陆枕脸上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他目光中杀机渐起,眸底泛起金色。
“咳。”玄宿与他对视,轻咳一声,陆枕反应过来,连忙眨了眨眼睛,平息运转的功法,暗道自己上头了。
剑招舞毕,陆枕摆了个动作,才缓缓收剑,笑道:“谢谢大家捧场!”
有人往他那块破布上扔铜板,叮叮当当,乍一看也有不少。
“还有没有,再来一个!”
玄宿在陆枕耳边低声道:“可以了,钱够用便走,省得多生事端。”
陆枕道:“没关系,现在他们开心着,保不齐会多给点,便再耍一套又何妨。我又不是没见识,难道还能叫一群平头老百姓识破?”
“好,”陆枕走到众人面前,挥手道,“既然大家赏脸,那我便再献个丑!”
“玄宿剑来!”陆枕向玄宿招手,绘影脱鞘而出飞向他,双剑在手,剑光交织如绸。
陆枕持双剑不好四处施展,怕伤着人。于是他立定不动,手腕腾转,舞漂亮的两朵剑花,越转越快,还一边下腰,动作难度之大,令人屏息凝神,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脸刮了。
待他保持了下腰的动作,上半身倒转过来,冲众人笑笑,又旋着剑花起来,随意舞了几招。
两把剑入鞘,观者呼声渐息,陆枕朝众人作揖,“谢谢谢谢,今日就到这里了,我和我兄弟还要赶路,大家忙去吧!”
陆枕示意玄宿把钱收了,奈何他脸色不好,一副懒得捧场的样子,甚至都不愿意抬抬眼皮看自己。
陆枕唉了一声,自己去收地上零零散散的铜板,“玄宿,还有人给银子,快过来收!”他惊喜地叫玄宿,还想说声都是有钱人,一句话到一半,突然断了。玄宿转头望去,有人把脚踩在那块布上,也踩住了那些铜板。
陆枕直起腰,眯着眼睛逆光看向那站立的人。
青衣布衫,腰带紧束,身姿颇为挺拔,背负一把长剑,剑穗上缀着一块小小的玉石,垂在身侧。
“你们根本不是凌峰派的修士。”他说。
“诸位,”他高声道,“这两个人在骗你们。”
原本要散去的人都围拢起来,玄宿快步走到陆枕身边,他们两个人的剑玄宿都拿着,他心想陆枕要动手,没有兵器可不行。
陆枕露齿一笑,看起来十分真诚,“阁下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就是凌峰派弟子。在下孤鸿,凌峰派从未有过你们二人这样的弟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懂凌峰派剑法?”
陆枕说:“孤鸿师兄既然认出了是凌峰派的剑法,为什么还要说我们不是凌峰派的弟子呢,也许是孤鸿师兄没见过我们罢了。”
“你!!!”孤鸿怒瞪他。
玄宿:默桑好生不要脸,竟连师兄都叫上了,难怪那人要生气。
陆枕说:“师兄莫动怒,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便直说了,双剑的舞法和剑招,只有芝兰峰的女弟子才学,你一个男的,是从哪里学来的?连这种粗浅的规矩都不懂,还敢自称凌峰派的修士,招摇撞骗毁我门派清誉,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孤鸿反手拔剑,直挺挺朝陆枕刺来,剑风势不可当。陆枕匆忙后退躲闪,与迎上前的玄宿错身而过,残照被扔进他怀里,他接住剑后便抬头去看,两人已经打成一团,难舍难分。
经孤鸿刚才那一闹,周遭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许多不明情况的看到地上破布写了卖艺两字,便以为这两人是故意打得如此精彩,倒看得十分津津有味。
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也并不觉得上当受骗,只因许多走江湖的艺人惯会扯出一个什么大派的名号,是真是假往往不得而知,况且大家看的是技艺,并非名号,陆枕的剑确实舞得好看,观众愿意掏钱打赏罢了。
孤鸿的剑道光明磊落,一招一式浑厚稳重,攻守兼备,果然有些大派之风。玄宿剑道诡谲,出剑猛而快,时时挑准孤鸿薄弱之处,剑器相击砰然作响,剑剑力道十足不似作伪,观者叫好连天,铜板像是砸不完似的扔过来。
陆枕乐了,弯腰一边笑一边捡,都快喘不上气了。
孤鸿见众人不但不领自己说明真相的情,反把自己当做卖艺者的托儿,在那里看戏叫好,于是愈发恼怒。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众人也看得热火朝天,陆枕却开始担心会有凌峰派的其他弟子找上来,到时候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玄宿,”陆枕尽量压低声音,“可以停手了。”
孤鸿冷笑,“想走?做梦。”他纠缠着玄宿,让这位魔教少主无法在短时间内离开,看来是真的有同伴在找过来。
陆枕有点着急了,残照剑鞘一转,抽出剑刃,冲到两人之间挥剑劈下,将他们分割开,又将剑尖一挑,纵横朝孤鸿连划数十下,逼得他不得不后退收敛剑势。
陆枕松了口气,没有管周围那些让他们接着打的人,叫上玄宿,两人直往水面上冲,还未坠到水中,便拔剑而上,极快地飞行至远处。
“玄宿,你看看那个人还追不追了。”陆枕头也不回地说。
“还在追。”玄宿看了一眼身后紧咬不放的孤鸿,简短道。
陆枕说:“这里还是有禁制,御剑飞不动。玄宿,不如我们把他宰了,你看怎么样?”
他说着脚步停下来,竟反向冲去孤鸿所在,眼中金色盛得吓人。
“默桑!收敛你的杀性!”玄宿严厉地喝住陆枕。
陆枕默了默,又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我其实是要他讲讲道理。”话毕,他收起了残照,静静站在原地,等孤鸿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