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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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杏花微雨。
阳光正好，洛昭言屈膝坐在屋口的树下，一手抚摸着躺在自己腿间小憩着的白狼的绒毛，另一手举于半空，研读着一本九泉相关的书籍。
她的背上覆着他精心为她准备的斗篷。但凡她踏出屋子，他都要亲手将它披上她的肩才可放心。
洛昭言虽不通医术，然那年在苗疆，她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生命已到终点的事实。闲卿从未向她提起过她现在所用生命力从何而来，只说“多亏了小蛮姑娘”，但有些事她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如今的她体温比常人低一些，一年四季周转之际，也比以往更早开始感觉到严寒。即便每日都被他小心地养着，从未有过半点辛劳，却间或会有那么几天意识沉沉、无法清醒。而那之前，通常会伴有使他无法顺利恢复修为的特殊情况，以及她清醒之后，他又都会很快以“原形更便于行动”为由，变回狼的样子。
洛昭言还记得刚于苗疆转醒之际，耳边的那一声“昭言！”。
她心中的闲卿万事泰然，不惊不喜，一切皆随心意，那样热切高昂的音调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那时她本想看看他，但下一刻就被他紧紧地抱住。他的头抵在她颈边，虽久久没有说话，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与他共修妖术，堕入魔道，以求长生，也感觉到了修为妖力于提升自己的生命力确实有所作用。只是，以人类之躯堕魔，她的进程颇为艰难，每日所获修为少之又少，以此来供给自身的生命力实际是远远不足的……
她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昭言。”
一声轻唤，一阵淡烟。红衣女子低头看去时，就见怀中的白狼已变为了一位翩翩公子，赤眸微曲，正带着浅浅的笑意柔柔地看着她：
“在想什么？”
“额，没……”
话音一落，想到自己不擅长掩藏心事，在他面前也着实掩藏不了，便干脆不费心想借口，直率道，
“想到了之前在苗疆时的事。”
闲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但他随即敛去了一瞬间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重新扬起嘴角，伸手抚上她的侧脸：
“盈辉堡之事似乎并未传到苗疆，若昭言在山里呆得闷了想出去走走，倒可以再去那里看看。毕竟当年……”
话音一顿，
“咳，事发突然，又走得匆忙，确实也没好好欣赏一番苗家之景。”
洛昭言没想到他会这样与她扯话题。这些话涉及众多，让她一时不知该挑哪一点、如何作答，只得在愣了许久后，机械地转移话题：
“嗯……倒不觉得闷……前不久不是才去景安见过明姑娘吗？——我以为你会责备我看太多的书。”
不知“景安”二字如何踩到了他的雷区。她见他蓦然严肃了起来，原本搭在她侧颊的手下滑与她交握，双目凝视她许久：
“说起来，前几日昭言精神不济，我便没问——在景安听见说书人之言，昔日矜矜业业最终换得遗臭万年，你可曾痛心后悔？”
洛昭言听闻思忖了许久。
“痛心……”
半晌，她倒吸一口气，闭眼苦笑了一声，
“若说没有，那一定是假的。但正如明姑娘所言，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问心无愧便好。况且，经历了前些年的将亡未亡，如今，很多事于我似乎都成了过往。曾经的我是洛家家主，为扬名天下而护佑洛家附近的百姓，而现在，我只是我——洛昭言，热海守护。”
“……呵。这便是洛埋名将热海钥环交给你的原因吧。”
他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应答，只答非所问地轻叹道，
“若我是他，于公于私，也会选择将热海交给昭言来守护①。”
“作为九泉守护，相关的书籍自然要多看些，我怎会责备于你？不过，也该注意劳逸结合才是。”
“……好。”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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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言，昭言。无所隐瞒，昭昭其言。
洛埋名很喜欢叫洛昭言的名字，且那每一声“昭言”都带着与对待常人不同的情感——这一点闲卿早已发觉。
当然，作为惺惺相惜的情敌，他也是同样。纵使无事，也喜欢那么唤一声，听她直率认真的应答，即便她在瞌睡间没有听见，也无妨。
——只要不是因生命力不足而造成的精神不济，洛昭言的所有与休憩有关的行为，闲卿都十分乐见。
入夏之后，江南阴雨不绝，近几日更是如此，日昏月晦，不宜集灵气复修为。白日里渡了妖力给她，便要恢复原形睡上半日。
这日，在床榻间醒来时，只见女子正趴在不远处的矮桌上小憩着。
习惯地轻叹了一声，千年狼妖先变回人形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背上，俯身托过她的膝盖与后背将她抱到床上，这才踱回桌边低头观察上面的物件。
笔、墨、纸、砚，一幅画，一本书和一张稿纸。
画上是碧水与柳树，杨条随风轻摆，垂至湖面，点起一圈涟漪，山色朦胧间有着淡淡的水汽，隐隐约约架出一道虹。
——这是他清晨为她画眉时指给她看的景色，乃晨起时偶尔瞥见。纵使在过去的千年中，他自认所见美景不少，如此浑然天成的却是头一遭。
她的画虽然技巧一般，却总在一点点地进步，心意倒确实是十成十的。
他前几日去集市买给她“闲来无事翻阅之用”的有关轶事纪闻的杂书翻开压在画的一角，一张稿纸躺在一边，上方抄着书上诗词中的一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不过大半都被黑墨勾画而去。句子的下方则是他们二人的名字，其中各有一字被圈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画纸右上角烟雨清空之处的题词——
惊鸿落影尘埃定，不负昭华不负卿。
千年狼妖看着那些不甚有范的书法，突然鼻头一酸，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