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流烟》末甫听流

7、是与非，除却金芒依旧孤傲

　　“我要你，相流烟，成为我的家臣，一辈子。”
　　冷漠的话语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其中不乏震惊者——嫡长子沦落为家臣是个什么概念？相流烟如今虽流落在外，名头上还是一家之主，若成了他人的家臣，那可是堪比王侯成庶民啊！且不说在血族地位会大大降低，传出去对名声也是极为不利，毕竟相家想当初也算是纵横世家，在血族乃至各界颇有威望。如今相家一家之主居然要沦为人臣？！
　　相流烟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表态。赴微倒是忍不了，直言对着晋年风说了声“荒唐”。
　　晋年风也不搭理赴微，此时此刻，他只在意相流烟的态度。若她答应，一切好说；若不答应，恐是又要折腾一番。
　　晋竹舟也难得不说话，双手抱于胸前，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相流烟在众目睽睽之下沉吟了一会儿。说实话，这真的有点难选。如今，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她和相川儿似乎被天界盯上了，以她的能力保全自身倒不是问题，但相川儿、赴微等可就难说了，她还没资格放大话说能毫发无伤护好这些人。可是……沦为家臣，就有点难办了，何况期限还是一辈子！
　　相川儿拉了拉姐姐的衣襟，轻声道：“流烟，要不你就答应了吧……也不损失什么，你说是吧？”
　　相流烟垂眸，看着相川儿，眼神不甚分明。
　　是啊，她自身的确不损失什么，顶多换了个头衔，但辜负的是父亲的嘱托，断送的是相家一代一代累计起来的成果！如何不让她心痛？
　　相川儿看见相流烟的神情，身子一僵，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头。
　　晋竹舟见姐妹俩来来往往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晋年风瞪了一眼，只好又憋回去。
　　相流烟无奈地摸了摸相川儿的发髻，轻声道：“姐姐会护好你的……”
　　言毕，她扫视了其他的人，这些人里，有些是她救的，有些是一直随着她从相家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他们对她的命令都是一个字都不改的完成，他们敬她，畏她，同时信任她。而她，此时也应当对他们的行为作出回报。
　　相流烟转身走向了赴微，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赴微，以后，相家就拜托你和川儿了。”
　　赴微眼神里皆是不敢相信，好半晌才回过了神，屈身跪在了地上。
　　“我主三思。”赴微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劝相流烟了，因为，一般相流烟心里有了定数，那是极少更改的。
　　相川儿眨了眨眼，也是惊讶不已——相流烟同意了？如今她才是相家家主了？
　　相流烟扶起赴微后，便正面朝向了一旁的晋年风，不带丝毫犹豫，决绝而又果断，只为求一安好——发丝飘起，衣袍舞落，单膝跪地，卑微而又坚定。
　　“我即日起卸下相氏，无姓，名流烟，甘为晋家家臣，只图相家人平安。”
　　月光钻入洞内，轻轻覆盖在了相流烟卑躬屈膝的身影上，有一点清戚，有一点哀愁，似是在指责这个人断送了相家的基业。
　　皎洁的月光将晋年风的脸庞照得清明，此时，他幽邃的眼眸里竟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像是嘲弄，更像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洞内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充斥的忧愁多于欣喜。
　　赴微沉默着，他不甘心相流烟就这样成了人臣。曾经，他流落在街头，就为了半卷草席被一群乞丐打得头破血流，他当时也没能力去汲血自救，万般黑暗之下，是相流烟救了她，她让他抛弃姓氏，去相家混口饭吃——他同意了。对那时的他来说，姓氏只不过是一个字，抛弃了又如何？能活命便是再好不过了！
　　救他的时候，相流烟还是个小姑娘，就这样牵着他到了相府。相府里的人都说他是野种，对他也是拳打脚踢，不过，最后，那些人也是被相流烟狠狠揍了一顿。从那时起，他便不单单是为了活命，他开始为自己的信念活着，他想护好相流烟，护好那寒夜里烛火映照下的关切的容颜。
　　数年后，容颜旧在，那温暖却是许久未曾见到了。那个曾经替他悉心疗伤的人，如今，却要为另一个更强大的人奔走效命！
　　赴微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手掌，指尖沁出丝丝血液。
　　其他人倒是没有察觉什么，但晋年风，晋竹舟和流烟确是扭头看向了赴微。
　　赴微看到了三张不同的面容，他的嘲讽，他的玩味，以及她的担忧。
　　他终是松开了手，伤口迅速愈合，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抽痛。
　　流烟回过了头，还没等晋年风让她起来，她便自行站起了身。
　　晋年风见状也没说什么，说实话，他没指望过对方会对他言听计从；他也不需要对方对她忠心不二，他只要她的血，只要能将她拴在身边，不管她怎么蹦踏，他都有能力把她摁回去。
　　……
　　次日，凌晨。
　　一行人谨慎地穿梭于林中。
　　流烟位于晋年风后首，和晋竹舟并排；赴微紧随于二人身后；相川儿因灵力较弱，只能混杂于人群之中。
　　他们正前往一片秘境，说白了就是晋家家址。流烟对此是暗暗称奇——当年各界屠遍血界，什么宫殿楼宇，什么蓬草茅舍，几乎被烧了个精光，而晋家竟还能保住一片不小的土地，足可见其实力。
　　但让流烟疑惑的是，为何她从未听闻过晋家这一家族。
　　也由不得她多想，不管以前晋家是什么样的，此时她不得不依托晋家的势力，去保全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一行人都将灵力催动到了极致，同时，还要敛去自己的气息，可以说是一心两用，相当吃力的了。才奔忙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人落在了后头。但领头的晋年风没有一点儿要慢下来的意思，依旧由灵力驮负着自身，疾驰而行；晋竹舟周身的灵力也没有萎靡的架势，不紧不慢地跟着；流烟虽有点吃力，但灵力也是丝毫不减；赴微就有点苦了，不说自己有点吃不消，必要的时候他还要拉一把相川儿；后面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各个跟得呼哧带喘的，心中叹道这晋老爷真是比原相家主还要狠！
　　流烟情不自禁地往身后看了看，忍不住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晋年风头也不回道：“这才过了多久？不许停。”
　　晋竹舟笑意淡淡，随口道：“小流烟你累的话我不介意背你的。”
　　流烟撇了撇嘴，当着晋年风的面才没有骂回去——这个晋竹舟实力的确很强，但是不正经起来也是真的让人头疼。
　　一行人也不知奔驰了多久，一直到日干正午，才背靠一处瀑布停下来歇息。
　　大部分人在一旁累的哭爹喊娘，还有部分人则在一刻钟后才赶上来。
　　瀑布流水旁，晋年风等人坐在一块巨石上，奔走了一路，他们只是微微调理了一下便缓回了气。
　　“年风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晋竹舟边说边掸去了身上的尘土。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现在还不想和丹骇正面干一架。”晋年风虽这么说着，但眼里却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
　　流烟望着瀑布道：“丹骇是懒了点，但实力是天上地下数一数二，你这么不在意真的好吗？”
　　晋年风含笑道：“如果出事，大不了把你和你妹妹丢给他呗。”
　　流烟白眼：“那还不如我和他打一架呢……”
　　晋竹舟：“小流烟，你打不过他的。”
　　“我要你说！”流烟说罢，飞身往瀑布上流行去，自己玩儿去了。
　　晋竹舟看了一眼流烟踏水而行的身影，喃喃道：“溯影术吗……”
　　晋年风手指轻敲石块，悠悠开口：“溯影术当年是血族皇室的身法幻术，应该是很久以前皇室和相家联姻就给带过去了……溯影术修炼至大成可通天地，藏身于虚空，隐气于万物，踏水穿山自当不在话下……她现在顶多算修了点皮毛。”
　　晋竹舟“切”了一声后，对着晋年风打趣道：“你就不去看着点？我可不信你舍得把小流烟弄丢。”
　　晋年风：“她自有分寸。”
　　晋竹舟拍了拍晋年风的肩膀：“别怪我没告诉你，小流烟自身心理搁着不说，丹骇的心阴着呢。”
　　晋年风只是笑笑——如果这个丹骇真的愿意帮他“推波助澜”的话，他倒也不介意丹骇和流烟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