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涅一双

1、第 1 章

　　你不知道高考和意外哪个先来

　　1.春

　　“叮铃铃~”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响起，北宁的小粉红电动车从小区驶出汇入每天一起上学的小车队。
　　“啊，我这回二模惨了，错了好多题……”
　　“……我发挥还挺稳定的，不会做就都选C。”
　　“……你看最近网上的新闻没？”
　　“咬人那个？吓死人了……”
　　“……”
　　“……”
　　同学们骑着车叽叽喳喳的闲扯，周末才被父母教育过的北宁皱起眉头，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前方那个任校服敞开在身后呼呼鼓起的身影。
　　“他这次肯定又是第一”，北宁心里想着。冀绍秋从高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篮球联赛也带着大家拿到了全校第三的成绩。长相清爽帅气，气质干净温和的他在学校有着数不清的小迷妹。
　　其中也包括北宁。
　　很快就到了学校，不同班级的同学们互相告别，教室里熙熙攘攘吵得厉害。半途上了个厕所的冀绍秋回到教室看到人群都在黑板旁挤个不停，眯了眼，看到人缝中露出的白色表格，才恍然原来是二模成绩单下来了。
　　想起昨晚微信上北宁各种崩溃泪奔的表情包，冀绍秋走到北宁身边，果不其然看到她欲哭无泪的表情。伸出手拍拍女孩的头，收到她扭头一个白眼，冀绍秋才释放出被自己忍住的笑意。
　　北宁一手一个背包，先将黑色的扔到自己座位前面冀绍秋的位置，另一只手上的自己的背包则放在课桌上。高个子男孩仍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问着：“考了多少分呀，说好的退步就请我吃饭呢。”
　　一边说着欠揍的话，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面前气呼呼挥着爪子揍他的女孩。
　　“题不会做我教你呀。”他抓着女孩挥舞的手腕，看着她想打他却打不着的活泼模样哈哈大笑。

　　2.夏

　　“给，”从学校超市扫货回来的冀绍秋给北宁捎了包饼干。
　　“啊，你怎么知道我饿啦。”北宁兴奋地撂下手里的笔，接过饼干拆开就吃。
　　冀邵宁则吃着自己的干脆面，看着一边苦吃一边埋头做题的北宁，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决定好考哪个大学没？”
　　“咔哧咔哧……”
　　“你英语考了多少分啊？”
　　“咔哧咔哧……”
　　“你啥时候请我吃饭呀，欠我多少顿饭啦？”
　　“……”北宁整个人顿住。
　　冀绍秋啃着干脆面，手肘搭在椅背上，浓眉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北宁，他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眼前的少年寸长的头发和仰头时上下吞咽的喉结，无不显示了这个年龄段悄然发生的变化。
　　北宁连忙低下头，感觉脸上热乎乎的，她拿笔在草稿纸上胡乱涂抹着，眼前的试卷她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北宁从高一就和冀绍秋一个班，各自家离得也不远，时常能一起上下学。
　　到了紧张的高三，老师的各种策略也是层出不穷，为了同学们能相互促进，座位按照成绩好坏交错排列，北宁就被安排到了班级第一冀绍秋的后桌，从此受他指导。
　　北宁的成绩一直不太稳定，始终在过线边缘危险的徘徊，为此冀绍秋与她约定了北宁退步就得请客吃饭。
　　本是玩笑话，万万没想到北宁从二模开始的每次测验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压力山大的北宁此刻脸黑像锅底。
　　冀绍秋心虚地拢住方便面袋默默转过身去。
　　北宁抓着笔杆沉思，不禁回想自己是怎么突然就心绪不定，总是不能专心学习了呢。
　　可能是每天冀邵宁的背影总在眼前晃得她眼晕，他和同学在走廊里打闹，他专心做题时的脸庞认真又好看，他骑车时衣服挂在单薄的身体上呼呼作响……
　　“想啥呢，”冀绍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来，“别想欠账啊。”
　　北宁捧着热乎乎的牛奶，还没有回过神来，盯着转过身的冀绍秋问道。
　　“大神，你咋知道我来大姨妈了？”
　　“……”冀绍秋看着北宁煞白又蠢兮兮的小脸，无辜又无语地捂脸。

　　3.秋

　　冀绍秋看着北宁目不转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嘴里哎哎叫着，一面伸长了胳膊，拽着北宁的衣服领子就把人拎了回来。
　　“干嘛呀。”北宁抱着书不高兴地撅嘴。
　　冀绍秋看着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长臂一伸，把她困在墙角，没有感到丝毫不对地问她：“说好了每天一起走，你最近老躲着我干嘛？”
　　是了，因为最近越传越烈的诡异咬人新闻，冀绍秋提出每天要接送她直到她家门口。但接送了几天以后，越想越不对的北宁不好意思拒绝冀绍秋，只能每天一到上下学就躲着他走。
　　仰头瞅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冀绍秋，他利用身高优势给了北宁很大的压迫感，和，羞涩。北宁白皙的脸颊上迅速被粉色蔓延。
　　北宁心想，那还不是因为每天到自己家楼下接送，显得就跟，就跟情侣一样嘛。北宁努力忽略心底那美滋滋的感觉。
　　“我，我有事嘛。”北宁强力控制自己保持平静，她都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没多久就高考了能有啥事儿，”说完，冀绍秋看着北宁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就生气，直接凑近她耳边悄声说，“你忘了咬人新闻了吗？咱们附近学校已经有同学被咬了，你看看你这个小身板，你当我想接送你。”
　　说完觉得没解气，伸出手指戳戳北宁的脑门，愤然离去。
　　“吓我一跳，”被戳得向后一仰的北宁稳住身子，看向远去的冀绍秋，不以为然地想着，“还以为你要表白呢。”
　　时间过得真快，脱下单薄外套，换上短袖，已经是初夏了，高三所在的楼层在欢声笑语的教学楼中安静得格格不入。教室里，空调呼呼吹着凉风，老师在教室里来来回回，整个教室中，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北宁，”冀绍秋扭过身想对北宁说些什么，却意外的看到北宁马上侧身不看他，拿着试卷和同桌讨论起来，摆明了不搭理他的样子。
　　最近因为安全问题越来越严峻，本来两人一直坚持着的接送行为，变成了家长接送，本来独处的时间就少了。面临高考，大家无论上下课也都在努力学习，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冀绍秋看着自己半张没做的卷子又默默回过身，端正的继续做起了真题。
　　却不知道此时身后的北宁心里是一团乱麻，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得知冀绍秋即将出国消息的震惊、愤然与不舍。
　　“还说是兄弟呢，啥也不告我。”北宁愤愤的写着字，“力透纸背”，落笔人的不爽扑面而来。
　　“啥，你在和我说话？”四眼同桌深埋的脑袋从试卷中抬起。
　　“滚犊子。”
　　“哦。”

　　4.冬

　　穿着家居连衣裙揣着手机，北宁站在自家楼下，回想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冀绍秋的约见面谈。
　　因为对冀绍秋的隐瞒十分生气的她这几天一直对他横眉竖眼，要么假装听不见，要么语气凶巴巴——尤其是在看到冀绍秋一脸温柔的跟别的女生聊天的时候，更是凶到把冀绍秋的手臂“啪啪啪”拍得通红。
　　正胡思乱想着，远远地看到了冀绍秋高瘦的身影，北宁连忙站直。男孩的头发长长了，软软的塌下来，还带着自来卷，面目柔和，整个人透着无害的气息，但他一开口就破了气氛。
　　“我不是说了等我发微信你再下来？”冀绍秋迈着长腿逼近北宁。
　　北宁本来昂扬的斗志一下被戳破了，像小鹌鹑一样向后缩了缩，自认为不输气势地说：“你管得着嘛。”
　　本认为会迎来抱怨和指责，没想到冀绍秋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手拍在北宁的头上，北宁看着脸色凝重的冀绍秋被拍得抖了一激灵。
　　“我要出国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冀绍秋少有的严肃起来，北宁只觉得不安，已经顾不上在气些什么了。
　　冀绍秋本来并不想出国，但想起强势固执的父母，自己的弱小与年轻。冀绍秋垂在身畔的另一只手悄然握紧，低头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
　　要是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
　　高考前最后一次放假。
　　上完最后一堂课，同学们看着清空的书桌和熟悉的课堂，思绪万千，有的着急回去继续学习，有的满怀不舍。
　　北宁背着书包起身，没走两步，回头看向趴在自己桌上的冀绍秋。经过那天什么也没说的面谈，两人进入了冷战期，谁也不和谁说话，都只顾着埋头苦学。明明尽在咫尺，北宁却觉得眼前的人远的像隔着大洋。
　　想出国就出呗，又不用高考了装样子给谁看。哼！
　　北宁越想越气，甩着辫子就走了，完全不知道在她走后没多久冀绍秋也起身向她离去的方向跟去。

　　5.大寒

　　近来在电视上咬人事件热度已经悄悄过去，但网络上各时各地的咬人事件层出不穷，似乎不为时间推移而散去，反而愈演愈烈。网络毕竟遥远，普通人惊恐过后还是回归日常生活。比如因为父母出差，像往常一样自己骑车回家的北宁。
　　跨上陪伴自己三年的小粉车，一个人骑车时就容易胡思乱想，骑着骑着想起以后再不会有以高中为终点的骑行了，高中成为了人生中的又一起点，前往大学驶向未来——
　　“北宁，拜拜！”路上几个骑车的同学经过她，大笑着和她再见。
　　——而身边也不会再有同样的面孔环绕在四周，再不见那样的欢声笑语，再不见始终在前方的背影，青葱少年身上校服被风吹的鼓鼓的，正是意气风发，青春正年少。
　　冀绍秋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粉车越骑越慢，还以为是尾随被发现，索性追上前去并行。却没想到一扭头看到北宁双眼通红，眼角含泪，吸着鼻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然后头一转——
　　这才发现冀绍秋。
　　“你干嘛呀。”北宁带着一丝哭腔，车头晃了晃，像是被冀绍秋吓到了。
　　“我能干嘛，”冀绍秋坦坦荡荡，“陪你回家呀。”
　　北宁却猛地一刹车，终于放声哭了出来：“陪什么陪，还不赶紧去你的美利坚。你就老是这样，总是给我你喜欢我的错觉，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还说上一所大学呢，还说一直陪着我。我看你就喜欢你的美利坚！”边哭边喊，气到极点还从车篓里掏出没放多少东西的书包朝着冀绍宁大力地砸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打断了哭得正欢的北宁和不知所措的冀绍秋。
　　两人向声源处看去，只看到刚才与北宁打招呼的女同学被一个形容邋遢的女人扑倒在地。那个女人埋在女同学身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站在稍远些的冀绍宁与北宁只能看到地上那正蔓延的血迹。
　　“咬人……她咬人……”北宁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之前新闻热点，而冀绍宁则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看到了他的一番动作的北宁一脸茫然，只感到了头皮发紧，升起了浓烈的危机感。
　　“听我说，被咬过的人中没有幸存者，”冀绍宁平日里阳光的声线低沉下来，透着迷人的磁性。他回头深深的看着他的小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时远处的怪物甩下破碎的学生残骸，形态诡异却坚定的向两人走来。
　　“如果我们能顺利参加高考，我一定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冀绍宁将北宁向反方向一推就欲迎向怪物，却手中一暖，脚步顿住。
　　抓住冀绍宁同样湿润又微微颤抖的大手，北宁止不住自己的恐惧，小声呢喃着别走，手里却一空，耳边传来嘶吼，冀绍宁几步迈出，朝着怪物挥出了水中的水果刀，他喊着。
　　他喊着快跑。
　　北宁转过身就跑，跑得耳朵嘶鸣，跑得喉咙剧痛，跑得快要使尽全身的力气，耳边怪物的叫声、惨叫声、车鸣声都渐渐隐去，只听得到巨大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眼里是擦不完的泪水，视线一片模糊，她只知道一路向前跑。却跑不过一个个倒下的人又变成了怪物站起来。
　　冀绍秋重又站在北宁面前。
　　一如高一开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时一样，长相清爽帅气，气质干净温和。
　　世界，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