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灼灼》许眠枝

2、002

　　魏瑾珊回到馥承宫，惠嬷嬷迎了上来，瞧见她眼睛有些红红的模样，拦住跟着她一道回来的两个侍女，问道:“殿下是怎么回事？”

　　被拦住的两个侍女，一个叫红藕，模样讨喜可爱，另一个叫绿萝，相貌则是透着一股女孩特有的英气美。

　　这两人跟在魏瑾珊身边都有好几年了，在馥承宫的一群下人中是顶有资历的，与将魏瑾珊拉扯大的惠嬷嬷也共事了几年，说起话来也不会拘束。

　　两人便一人一句地与惠嬷嬷交谈起来——

　　“大越向大瑞提亲了。”

　　“大越？”惠嬷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是，咱们殿下要替安乐长公主嫁给大越贤王。”

　　“殿下要嫁谁？”惠嬷嬷大骇，脑子里被吓得嗡嗡作响。

　　“大越的贤王殿下”

　　惠嬷嬷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她扶着边上的食案，看向魏瑾珊，向她确认：“公主，这……”

　　魏瑾珊点头：“没错。”

　　“太后娘娘可知这事儿？”惠嬷嬷稳住身子，提起脚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奴婢得去将这事告诉太后娘娘，求娘娘去让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居然想让您嫁给贤王，这可不得了啊。”

　　“嬷嬷。”魏瑾珊喊住她，缓缓道:“这亲事，是我亲自从皇兄那儿求过来的。”

　　惠嬷嬷呆住了，讷讷地道:“可是，就您与那贤王殿下的关系……嫁过去可不得受罪？”

　　惠嬷嬷看着魏瑾珊长大，自然知道魏瑾珊与那位王爷之间的纠葛。

　　昔年大越国力不若大瑞，曾将他们当时还年幼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贤王殿下，送来大瑞为质。

　　先帝宽厚，对贤王是礼遇有加，将他与自己的儿女养在一块儿，吃穿用度均是一视同仁，视如己出。

　　贤王性子也算讨喜，与大瑞的几位皇子公主都相处得十分融洽，除了自家公主殿下之外……

　　惠嬷嬷记得，这两人年幼第一次见面时，公主就将贤王新买的小鸟从笼子里放走了。贤王当时年纪也小，也不知道忍让着些，当场就闹脾气了，愣是将小姑娘最心爱的发簪从头上给拔下来摔坏了，惹得她哇哇大哭，让人哄了好久才哄好。

　　这两人都是记仇的主，从那第一次开始，一直到几年前贤王被接回大越，都没有与对方心平气和地相处过。

　　她原以为这两人长大了就能忘了小时候的过节，可今年年初，贤王来大瑞给先帝拜寿之时，两人见着面，还是大有剑拔弩张的意味在。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啊，惠嬷嬷觉着有些头疼，她劝道：“公主，您再去与皇上说一声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哪里想到魏瑾珊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不必了，本宫不会反悔的，嬷嬷你不必操心。”

　　“糯糯绝对不能远嫁，其中的利害关系，您也应该明白。光是这一点，我就会义无反顾地代替她，更何况……还不止这一个原因。”她恹恹地闭上嘴，转身走到屏风后去换寝衣。

　　“什么不止这一个原因啊，殿下……”惠嬷嬷没有多想，想继续规劝她，但见魏瑾珊并不想再理会她了，又只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公主天之骄女，自会有她的福气。

　　·

　　三日后，雨过天晴，正好赶上骄阳长公主出嫁，圣上特命镇南将军萧措送亲。

　　此时孝期已过，新帝仅有骄阳长公主这一个胞妹，因此将送亲仪式办得极其盛大。

　　骄阳长公主着一身凤凰牡丹金绣嫁衣，身姿优美，金色的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行走之间又长又大的裙摆在地面上划起一圈圈的弧线，像是在美人的脚边开起了一朵朵鲜妍华贵的花。

　　魏瑾珊拜别母后皇兄，临行之际，安乐长公主魏瑾珃抱着她依依不舍，“四姐姐，都怨我。”

　　魏瑾珊是先帝的第四个女儿，而魏瑾珃齿序行五，是以魏瑾珃唤她一声四姐姐。

　　“瞎说什么呢，不怪你。”她摸了摸她的脸，叮嘱道:“以后可要与宋世子好好的。”

　　小姑娘点点头，含泪挥别了姐姐。

　　舟车劳顿，魏瑾珊的身子骨又弱，在途中曾大病过一场，整顿了好几日才又重新上路。送亲的车队过了近一个半月才抵达大越都城淳阳。

　　因着在大越还要再办一场婚事，并没有直接迎魏瑾珊入贤王府，而是先入住大越的护国大将军府，休整两日之后再办婚事。

　　魏瑾珊远嫁大越，除了送亲的将军侍卫，身边就带着三个伺候的人，惠嬷嬷、红藕和绿萝，这三人是伺候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也是自愿跟着她过来的。

　　到了大婚的前一晚，用过晚饭之后，红藕与绿萝两人去为她备水浴身。

　　而惠嬷嬷则从行李中翻出了个小盒子递给她，笑眯眯地道:“太后娘娘特意嘱咐奴婢交给殿下的，您仔细瞧瞧，也好有些准备。”

　　惠嬷嬷惆怅了这么些天，总算是想开了：此时公主人都已经到了大越，她对于公主要嫁贤王这件事情也就只能认了。

　　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她家公主与贤王算是一块长大的，虽说是相处得不怎么太平但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嫁给他总好过嫁给大越别的皇子。贤王虽爱玩了些，心性却并不坏，念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遇着事儿他也会护公主一二。

　　她现在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怎么让这一对即将成为夫妻的人关系融洽起来，怎么让殿下得到贤王的宠爱，在大越依旧可以无所顾忌。

　　魏瑾珊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放了几本小册子和两个光溜溜的小人偶。

　　她不是寻常人家养大、不谙世事的姑娘，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漂亮的瞳孔一缩、脸上也有些发热，缓了小半晌后，将盒子“啪”地一声合上，推回到惠嬷嬷怀里，佯装淡定道:“嬷嬷将它收回去罢，我、我与那狐狸压根儿与这东西扯不上关系。”

　　他们见面不吵架已经是极好了，怎么可能做这么亲密无间地事情。她想着就觉得难为情得很。

　　惠嬷嬷笑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无论是大瑞还是大越，但凡皇室子弟结亲，大婚当夜圆房，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必然的，贤王殿下也是不得不遵从这皇家的规矩的。”

　　“再说了，”惠嬷嬷的目光从魏瑾珊那艳丽勾人的小脸游移到她只着寝衣而显得越发玲珑有致的身子上，接着道：“依着我家殿下的样貌身段，他如何能把持得住。”

　　饶是魏瑾珊平日里再高傲自持，也到底只是个才及十六岁的小姑娘，听着嬷嬷将话说得这么直接，她的脸实在是绷不住了，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她双手捂着脸有些无地自容，道：“嬷嬷别再说了。”

　　惠嬷嬷拿着册子哄着她看，“现在不看看，到时候是要吃苦的。”

　　魏瑾珊被她烦得只得扫了两眼，只是两眼，便已经臊得慌了。

　　恰好此时红藕和绿萝已经将浴汤备好，她赶紧将惠嬷嬷撇在一片，径自往净室里去。

　　魏瑾珊的性子一贯是带着傲气的，红藕与绿萝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难得见着自家公主这羞愤的模样，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可爱，竟然红着脸纷纷掩唇偷笑起来。

　　直至魏瑾珊冷下脸去瞪了她们一眼，这才硬生生地将笑意憋住。

　　浴汤中洒了新鲜采摘的花瓣，水汽氤氲，含着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

　　红藕与绿萝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物褪去，扶她进到浴桶坐好。

　　在昏黄的烛光下，少女的肌肤就像上好的浸着暖色羊脂白玉。她大半的身子被鲜红的花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

　　惠嬷嬷也从外头跟进来，瞧见这景象，忍不住继续叮嘱道:“明儿个晚上，殿下的性子可千万要放软一些，不要惹了王爷的生气，这样也能少受几分罪。”

　　她觉着自家公主这容貌与身子确实太好了些，没有哪个男人到了嘴边会不想要的，贤王也定是不例外的。事到如今，她只盼着那王爷能够怜惜着自家公主一些。

　　“我知道了。”魏瑾珊想让惠嬷嬷住嘴，又一向都是对她极其敬重的，舍不得凶她，索性便应了她。

　　·

　　毕竟是个姑娘家，成亲这种大事总归是让魏瑾珊又紧张又期待的，虽然嫁的那个人是她的冤家，从小就不怎么待见她。

　　几乎是一夜辗转未眠。

　　翌日天还未亮，魏瑾珊便被叫醒，惠嬷嬷带着大越宫中派来的丫鬟嬷嬷进屋伺候着她沐浴梳妆。

　　这些事在她从大瑞出嫁的那一天便经历过了，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略微交代了几句自己的想法，便闭上眼睛任由众人更衣打扮。

　　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待她醒来之时，便听见了外面传来响亮的唢呐声与鞭炮声。

　　“公主，是迎亲的队伍到了。”惠嬷嬷在她耳边道。

　　最后整理了一下妆容，将凤冠上的金色流苏拨下，魏瑾珊被嬷嬷们扶了出去。

　　长长的迎亲队伍停在护国大将军府外，威风极了。

　　队伍最前头高大的白色骏马上，坐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的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鲜红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愈白，眉眼精致到有些妖冶。

　　他的表情慵懒散漫得像一只高贵的狐狸，因为年少，气质里带着几分轻狂不羁，又隐隐透着股狠劲。

　　魏瑾珊透过金色流苏间的缝隙看见了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人皆是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