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往事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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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卿摇摇晃晃出了门，钟镜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挠了挠头，也起身告辞。这下屋里只剩下花见月和宴长临两个人，早晨的阳光斜照进窗格，落在木桌上。
屋里静悄悄的，花见月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宴长临看，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宴长临起身收桌上的碗碟，面不改色：“我刷碗。”
花见月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你等等。”
宴长临手一僵，抬头看花见月。
花见月张张嘴，最后轻咳一声什么也没说，收回手：“你……你去吧。我今天要去找师兄，晚上再一起吃饭？”
宴长临端起碗，低低“嗯”了一声。
……
皇城里绿柳深深，宫墙红艳。
“郡主金安。”
宗怡明对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行礼。她脚步轻快，向宫外走去。
宫门处早有侍从捧剑牵马在等候。宗怡明接过自己的佩剑，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她正打算离去，忽然看见一位老妇人正缓步往这个方向走来，于是停下动作，温声道：“王尚宫。”
王尚宫是宫里的老人了，生性和善，宗怡明小时候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与这位女官相熟。此刻见到是她，便出声打了个招呼。
王尚宫一抬头，见是宗怡明，连忙行礼：“见过郡主。”
宗怡明笑道：“王尚宫不必多礼。这是要往哪里去？”
王尚宫恭敬回答：“下官方才出宫采买，正巧回来。”
她和善地看了看宗怡明，又笑道：“一些时日不见，郡主还是英姿飒爽，光彩照人，剑法无双。”
“剑法无双？前段时间我才和一位学宫弟子打了一架，打输了，现在可不敢自夸。倒是那位学宫弟子，剑法着实不错。”
面前是从小便认识的女官，宗怡明心中亲近，也不太在意礼节，笑吟吟地闲聊道。
王尚宫也听说了那场比剑，有些好奇：“我听长安传言，那学宫少年不仅剑法超绝，手中剑也不寻常，可是真的？”
宗怡明随口道：“连这个都传出来了？确实不假，我怀疑他用的是惊神剑——也许是陆剑神弟子也说不定。”
“陆剑神弟子……”王尚宫愣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变，“郡主可知那少年今年多大？”
“年龄？”宗怡明略做回忆，“差不多是及冠之年了。”
她记得自己听别人说过，花见月还未满二十。
“及冠之年……就是这个年龄……”王尚宫低下头喃喃自语。
宗怡明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王尚宫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王尚宫重新抬头，勉强一笑，“下官老了，听说这种年纪的少年天才，心中难免好奇。”
宗怡明点点头，感慨道：“也是，我也佩服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可惜天妒英才，他现在处境也不太好，随陵王想要杀他，只怕……”
宗怡明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强行截断话头，不再往下说。她对王尚宫歉然一笑，纵马出宫而去。
“随陵王……”
王尚宫听到宗怡明最后一句话，神色更加复杂。她站在原地念叨了一句，语气中有一丝不安。
……
随陵州春天来的比长安更晚。长安满城飘絮时，随陵州的柳树方才一树碧芽。走在街上，依旧是吹面寒风。
整个随陵州，唯独随陵王府内百花斗艳，一派好风光。
人人皆知随陵王宠爱小世子宗惟，这一园花草，皆为他而种。
随陵王府的后花园里，一位年轻人临花而坐。
这年轻人面色苍白，看上去病恹恹的，但长得极好看，他坐在花间时，花都失了三分颜色。
若有认识花见月的人在，一定会觉得惊讶。
这年轻人的长相竟然与花见月有七分相似。
“王爷去长安之前，特地嘱咐老奴照看好世子，园中风大，世子且披件厚衣。”见年轻人对着花发呆，王府老管家轻声劝道。
这位年轻人便是随陵王世子，宗惟。
宗惟闻言轻咳一声，低头摆弄一朵芍药，说道：“不妨事，李伯，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走一会儿。”
管家退下后，宗惟脸色渐渐冷淡下来。他静静盯着手中的芍药，忽然手指一用力，花瓣被碾碎在指尖。
他松开手，花瓣散落一地。
宗惟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还没有回来……长安那边究竟如何了？
不把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斩草除根，他到底不能安心。
四下无人，宗惟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拍了拍手。
拍手声音落下，宗惟身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那身影恭敬行了一礼：“世子属下前来，可有要事？”
宗惟抬眸望向他：“我记得你是小院的人。”
那身影点了点头：“是，属下代号‘二甲’，奉命前来保护世子。”
宗惟扬起唇角：“你既然是小院的人，那应该懂得刺杀。”
二甲微微沉默，没有否认。
“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宗惟看着他，轻轻一笑，“你会帮我的对吗？好几年了，你总是陪在我身边，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宗惟这张与花见月七分相似的脸笑起来很好看，眉眼精致，显得脆弱又温柔。
二甲愣了愣，声音软下来：“世子请说。”
“我让你帮我杀一个人，在长安。”说到杀人二字时，宗惟依旧是笑着的，只是声音有些冷。
二甲哑声道：“世子是说那位叫做花见月的少年？”
宗惟轻轻摇了摇头：“不，那个自然有父亲动手——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位宫中女官。”
二甲有一些诧异：“宫中女官？”
“一位姓王的尚宫。”宗惟眸色暗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父亲。”
……
长安，学士府。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庭院里苍翠的丝瓜藤攀满竹架，几只鸭子在小池塘里悠闲浮水，水边青石上爬着晒太阳的乌龟，还有一只红色小雀儿欢快地跳到石头上，一爪子把乌龟扒拉到了池塘里。
好一幅农家野趣图……当然要忽略掉某只破坏风景的鸟。
花见月站在长廊下发呆：“长安地价寸土寸金，这么大个院子，师兄你就用来养鸭子？”
这里是风倚楼的府邸，不算太大，胜在环境清幽。
“洛城东都地价也不便宜，你那院子还不是用来养鸡，”风倚楼语气平静，“而且这鸭子还是师父当年要养的。”
花见月又一呆：“好像还真是……但是还有丝瓜呢？这可不是当年种的。”
当年花见月跟着师父在世间行走，也曾路过长安，就住在师兄这里。师父看着那片池塘非说不养点什么可惜了……师兄是个听话的孩子，于是好好的院子里就多了鸭子、杂鱼和乌龟。
风倚楼说道：“鸡鸭都养了，再多点丝瓜青菜也不多。行了，进屋说正事，你今天过来总不能是蹭饭的。”
花见月立刻跟上师兄的脚步，边走边说：“蹭饭也是正事之一——师兄你这里给鸟管饭不？”
风倚楼：“……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两人进了书房，风倚楼合上门，屋里光线暗沉下来，气氛忽然有些沉闷。
“随便坐吧，我这里不讲什么规矩，”风倚楼坐下，“我知道你最想问什么。孟墟主还没有回长安，你那个朋友应当还在光墟里好好待着，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花见月轻轻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至少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们年纪不大，惹事不少。”
风倚楼对帮过自家师弟的人物还是有心相助的，只是如今情况连他都有些无奈：“涉及光墟，我也不好插手救人。还好学宫在朝中影响颇大，江不恨也算学宫弟子，这两天我已经安排人从这个方面向光墟施压……希望光墟多少能顾忌一点学宫面子。”
花见月脸上的笑更加真挚了：“师兄威武，多谢师兄帮忙！”
“有没有用还不一定，孟墟主突破大宗师，又有陛下信任，光墟势力越来越大，事情不好办，只能尽力一试。”风倚楼叹道，“你来不止为了这件事。”
花见月沉默一瞬，低声道：“知我者，师兄也。”
屋外传来几声鸭叫，屋里安静无声。
半晌，风倚楼长长叹息一声。
“有些事情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你，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说。有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反而会更开心，而且我总会尽力护住你的……”
花见月轻声说：“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你说合适的时间就会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呢？”
屋外的鸭叫更聒噪了，好像是在打架，屋里气氛却依旧沉闷。
风倚楼定定的看了花见月一会儿，才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这些年，我总当你还是当年那个要我抱着还哇哇大哭的孩子。”
花见月惊讶：“师兄你还抱过我啊……”
“废话，你就是师父和我拉扯大的。”风倚楼看了他一眼。
花见月眨眨眼：“师兄，既然你都抱过我，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啊？我总觉得有问题，想来想去，是不是和随陵王府有牵扯？”
风倚楼又沉默了。
花见月平静道：“师兄，你知道我今天就是来问这个的，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打听。”按照江不恨临别书信里说的，从那些皇族旧事里抽茧剥丝，寻找一个真相。
风倚楼语气有些复杂：“你以前几乎不问这些事。”
“我以前不怎么问，是因为我觉得无所谓。”花见月抱着惊神剑，目光沉静又认真，“我不追求功名利禄，在意的事情也不多，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穷是穷了点，但还过得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现在有人不让我安静混日子，又能怎么办？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他们还牵连我的朋友。师兄，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又要喂鸟又要发工钱，不能只考虑自己了。”
“何况我练的是天心剑意，若此事不了，我的剑心也不能圆满无缺。”
风倚楼微微点头，又有些疑惑：“拖家带口，发工钱？”
花见月一怔：“啊，我最近雇了个帮手来着，师兄你应该在学宫见过他，就是宴长临……师兄你不用担心钱，一天三文，我还雇的起！”
三文……
原来三文就可以雇到国师府嫡传弟子啊？
风倚楼默默转换话题：“你猜的没错，你的身世确实和随陵王府有关。”
花见月连忙倒了杯茶端上去，乖巧道：“师兄你慢慢讲。”
风倚楼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还要从十九年前说起，那一年，随陵王府的小世子出生了。随陵王宗复虚是北地霸主，大雍唯一的实权王爷，但是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个血脉子嗣。”
花见月摸了摸下巴：“十九年前？这位世子殿下和我差不多大啊。以我多年看话本小说的直觉，这里面有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往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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