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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花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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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福喜的声音打断华霖的思绪,他偏头,看到福喜呈给他的一封信。
信是林蒙寄来的。
华霖心揪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信中内容不多,华霖先略略扫了一眼,字迹工整,笔锋苍劲,看得出写信之人内心应该是镇定的。
又细细读了一遍,方才放下了心。
西戎的确是出了些事,但也不算什么坏事。西戎部落首领要求南朝将阿依慕的尸体送回西戎,理由是按照他族传统,人死之后的躯体要交给自然神处置。
这个要求华霖可以理解,也愿意尊重他们。只是阿依慕已经按照南朝礼制入了土,如今要再将她的棺椁刨出来,只怕是扰了死者安宁。
除此之外,林蒙还提到,西戎首领对他们礼待但是态度暧昧,他还需要在西北多留一些时日,谨防对方突然翻脸进犯。
华霖叹气,大国,是不能示弱的。任何时候,一旦你示弱了,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进而得寸进尺,欺压而上。所以纵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空有其表,依然要好好撑着那破败的表象,装出一个昂然的气势。
最后,林蒙问候了皇帝陛下的身体,顺带问了问从他阵下叛逃的左将军,迟翼的下落。
自从把荆芥抓到手,华霖还不曾向他询问过迟翼的事。
而现在好不容易荆芥对他没那么防备了,更不可能去问。
迟翼等人叛离剑戟营一事,华霖心中理解他们的苦衷,军旅中人,为家国卖命,生命得不到保障也就罢了,父母妻儿还要在后方承受灾苦,任谁都无法接受。
只是纵然如此,叛军就是叛军,他们公然叛离,华霖必须要施以惩戒,否则更加难以服众。况且放任他们在外漂泊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好还会给百姓带来威胁,若是这些人困于生计而堕为流寇,那将非常致命。
迟翼的悬赏画像早就贴了出去,如今还在华霖当时发布罪己诏所说大赦天下的时限内,华霖特意命人在告示中标注了,来官府自首者,皆可从轻发落。
只是,这么些天了,一个来自首的也不见,哪怕华霖想给他们机会,都给不到。
不过华霖暂且也不是很担心,因为他总觉着,荆芥他们那支队伍里,除了荆芥,大概还有一个可以管事的人。就说之前在京城传开的那篇檄文,就不像是荆芥能写出来的。
只要有人能管着他们,暂时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着,华霖提笔,给林蒙写了封回信,又安排礼部的人负责阿依慕遗体回西戎的事项,这件事就此暂时搁下。
第二日。
自从回忆起八月十五这个节日后,华霖心里就总是淡淡地掠过母亲的影子。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只勉强记得一个温柔的轮廓。
不过幸好,南朝百姓也不过中秋。免了他还要在人前强颜欢笑的一大煎熬。
朝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华霖定了明天就离开。
随行的人不多,一队侍卫暗中行进保护,跟在华霖身边的,也只有一个福喜,一个荆芥,外加一个赵奉予。本来赵奉予已是耳顺之年,不便跟着他们舟车劳顿,但……华霖想让他帮着教导荆芥,顺便教导教导自己。为此,他还特意准备了两箱笼的书随车带着。
“主子,户部制作的名帖今日已经递交上来了。”福喜拿着几枚小玉片递给华霖,复又道:“还有荆芥的身份玉帖,宫人所也做好了。”
“宫人所?”华霖诧异道,福喜这是要送荆芥去做太监?
宫人所,顾名思义,主管宫人名录、调配的官署,而南朝人口中的宫人,除了宫女便是太监。
华霖不由失笑:“别别别,千万别,让他去侍卫所。”
“主子……这,这……”
“不合礼法是吧?没事,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华霖打断他的说教,打发他离开了。
福喜前脚刚走,后面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说小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求见。
华霖正研究着户部给他们几人制作的伪装名帖,他的那枚,林华两个大字,平平无奇中透着一点搞笑。
以至于听到小太监说小公主的时候华霖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小公主?”阿依慕的婢女不是都随林蒙回西戎了?
小太监明显也愣了:“就,就是小公主啊……”
华霖无奈摆手:“让她进来。”
进来的这位姑娘,就是宫中最普通的宫女装扮,和阿依慕的婢女没关系。
这位宫女一进门就跪到华霖面前,低声啜泣道:“主子,公主自两日前发了高热,一直没有见好,从今晨起,竟然开始说胡话了!主子,公主年纪尚幼,求主子救救公主吧!”
愣愣地听她说完,华霖才反应过来,这位公主,大概是指永靖帝的幼妹。
永靖帝有一幼妹,名为花溪。
这位公主在史书中存在感极低,生平结局都不曾在通史中留下一言半语,永靖帝和他的这位妹妹也并不亲近。不过华霖倒是隐约记得在哪看到过,这位公主似乎在永靖帝自缢后嫁给了嘉乐帝做妃子,嘉乐帝还待她不错。只是毕竟是野史,有多少杜撰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不熟悉,但如今公主病了,华霖还是要去看看。吩咐先前进来通报的小太监去找御医,华霖又对伏在地上的宫女道:“带朕去见公主。”
花溪小公主所住的月华殿,正是周皇后生前居住的地方。说起来月华殿距离祈华殿不远,只是南朝宫城面积巨大,华霖来了这一个多月,竟是没见到过她。
路上,华霖试探着问了问小公主的年纪,谁承想宫女自然而然地给他解释起来,毫不惊奇。
想来也是,永靖帝素来不亲近小公主,对她的关心可能还不如对他后宫的那些娇妻美妾们多,记不清年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据宫女所说,公主花溪如今年仅十岁,今年七月十五刚过了十岁的生辰。宫女还说,本来那次公主是要去给皇帝陛下请安的,只是皇帝陛下身受重伤,卧床不起,他们便没有去了。
华霖哑然。自己好歹算半个哥哥,竟连十岁的妹妹刚刚过完生日都不知道。
他没有兄弟姐妹,勉强算得上弟弟的,就是当初和那个女人一起进来他家带的那个孩子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做兄长的经验。
十岁是个怎样的年纪呢?男孩最贪玩的时候刚过,十岁刚刚露出一点懂事的苗头,小女孩倒一直都是懂事的,不过却也还是需要正确引导,长辈关爱的时候。
走进月华殿内,几个宫女围着小公主忙活,见他来了,各个都像是找到了出口,眼神放光,眼泪直流。
华霖走到小公主床边,看到她通红的面色,心中不由一紧,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还烫手。
“刚开始发热的时候怎么不传太医?”华霖皱眉,这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发高烧烧坏的案例也不是没有,怎么能拖这么久不给看?
“传了,奴才们去了医官院好几回,一直负责给月华殿诊平安脉的张太医近日不在,其他太医一听说是月华殿,就……就各种找由头拒绝……”一个宫女说道,边说边抹眼泪。
“混账东西!”华霖气骂,“他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正骂着,门口进来两道急匆匆的人影,其中一个身子猛地一抖,哆哆嗦嗦地走到华霖面前见礼:“陛下……”
华霖没见过这人,他以为会是刘新师来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小公主瞧病,他也没多说话,从床边起身,给这位太医让了个位子。
不多时,太医来到华霖面前禀报:“陛下,公主脉来急速,面色红赤,苔黄舌红,口唇干裂,正是邪热内郁之兆,臣给公主开个升散退热的方子,火郁发之,不日即可退热。”
他说的这一串,除了病症,华霖也听不太懂,不过他相信他们身为全国最顶尖的一批医生,医术定然是过人的。
点点头,他道:“快些去做。”
待他离开后,华霖叫来方才哭诉的宫女:“你记得去医官院传太医时,都是谁当值?又是谁拒绝你们,不肯来给公主看病?”
“奴才……奴才不知大人们的名姓,但,但叫奴才见着了,一定能认出来!”
“好。”华霖点头,挥手叫她先去伺候公主换帕子降温。
医者,仁心。他不允许医官院出现这等无良的太医。
等给公主的药熬好,华霖看着烧的面目通红的小公主,拿了药碗,要亲自动手给公主喂药。
小公主如今意识不清醒,被一个宫女抱在怀里,眼睛半睁不睁的,也不知能不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华霖把药吹凉了,慢慢儿地把汤匙送到小公主唇边,拿出了千万分的小心,一点一点喂进去。
他没有喂过别人吃药,但他给小树苗浇过水,脆弱的小树苗,浇水都要细心再细心地来。
喂了几勺,可能是药太苦了,小公主呛咳一下,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娘……”
华霖手一抖,汤匙里的药汁差一点洒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