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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踯躅 ...

  •   他并不适合酒吧,而我却执意不肯回家。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我们静静坐着,各自喝着杯中酒。
      “你喝的不多。”他望着我,眼中是关怀的笑意。
      “我并不想买醉,不过酒的确能让人振奋。”而且更能让人坚定,我在心里补上一句。
      “这是我的名字。”他推过来一纸杯垫,我静静推回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一笑,也不勉强,只径自打开我随身小包,把杯垫塞了进去。
      “看或是不看,在你。”
      坚持和不失礼,他做得分毫不差。
      “喝够想走时,知会一声。那样的晚,这么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他并不问我为什么会为了那碎了的十个黄金澄哭成那样子,也不妄图从我红肿的双眸中窥视我的内心。他只和着那流泻的音乐,轻声对我道“我不放心”。恍惚间,明白了何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的眼神中不是没有凌厉的,只是那样的凌厉也只是属于阳光,找不到一丝阴霾。我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亲切。
      “对女孩子,你总这样吗?”我含着笑问。
      “并不是,”他突然认真起来,“只是看不得你哭成那样。”
      我的脸倏地红了,那样的丑态,都被他看了去。
      “你不会……”他的眼神突然恐慌起来,我也跟着心乱。
      “你不会杀人灭口吧?我保证,今晚的事,绝无第三人知道。”他煞有介事,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会笑就好,再多的苦难也挡不住心灵的欢乐。”
      我一窒,类似的话,郁也曾说过……
      “只是为什么,我每每总也觉不到?”
      “林欲静而风不止。努力却只徒劳的,唯有努力去忘记。”他轻抿了一口轻啤,神色竟如菩提拈花一笑。
      “回家吧。”他站起身,望我伸出右手,我竟如被这温暖催眠般,把手轻轻覆上,轻应着:
      “好。”

      明晨,必是要辞行的了。我跨进冷家大门,却又是一片的灯火通明。那人又在等我吃饭吗?不由竟有些瑟缩了。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易维匆匆迎了我进去,“主人自早上就不肯吃饭,只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们这些人,又不敢惊动的……只盼着小姐回来。”
      “他一直没出来吗?”我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
      “恩……”易维满脸的疲惫,眼已熬得颇红。
      “要找我回来,还不容易?”我气恼着脱口而出,易维却一下子红了颜色。
      “主人他……他只是想确保小姐的安全,在没有特殊情况下,是不可以惊动小姐的。”
      我一笑,不想再争辩,只走到他门前,唤着:
      “冷擎,开门!”没有动静。
      “冷擎,再不开门,我就回LA,一辈子不回来。”我没那么心力与他耗,这样子,他总该出来了吧。可房内依旧没有动静。我心突然一凌,忙道:
      “易维你快撞门。”
      易维亦是省了,神色聚变,却也不犹豫,只退后二步,砰的撞了进去。
      果见冷擎躺在床中,颜色惨白,额前是豆大的汗珠。
      “快去唤医生过来!”我三两步跑至他床边,额前是一片冰凉,掌心却热得灼人。
      “他的臂伤是怎么回事?一直没好吗?”
      易维一脸的焦急无奈,我望见他臂上殷殷血色。
      “主人一直不肯好好治疗,小姐又……”
      易维他定是怪我的吧,回来了,却这样意气任性,似比不回来还糟糕。
      医生来得不慢,诊断后只道伤口撕裂发炎,要重新缝合包扎消炎。那样的刀伤并不重,而今次却如此的反复。好歹处理完伤口,送走了医生,已是凌晨五时,他一直没醒,却没人敢去休息。
      “易维、余伯,你们先去休息,我看着他吧。”
      “小姐你……”易维见我一脸的疲敝,似放心不下。
      “我在这儿稍稍休息就可以。”
      “小姐……”易维欲言又止,终是叹一声离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密长的睫毛不断颤抖,仿佛落于蛛网的蝴蝶,额前的汗又渐细密,眉只蹙成一团,我仿佛看见十七岁的他,在梦魇中挣扎撕喊。见到父亲那样的死去,他便再走不出阴霾。只是七年的时间,可曾让他学会遗忘?
      “不……不要……”他低喃着,刚缝合完的臂由于肌肉牵扯又开始隐隐渗血。原来,那样的记忆仿佛凿进灵魂深处,哪里能忘?
      “冷擎,你醒过来,醒过来!”我按住他不断挣扎的臂膀,疾声呼唤。他阂了眸咬着唇,坚忍自制着不让沉痛的呼喊逸出喉来。这些年,他并不比我轻松。
      倏然,我被深锁于他怀中,半个身子俯在他坚实胸膛上,温暖,却是生痛。
      七年前,他的肩尚嬴弱,而今,他已执掌冷家多年,素以冷绝诡狠而使诸道闻。
      他的身躯在颤动,呼吸在我的耳边益发沉重。
      关于他的梦,他从不说与我知。那样的沉痛,即便是说,怕也是不能。
      “擎……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我轻拍他的肩,心痛于他一时的脆弱。
      须臾,他止了颤抖,呼吸也渐平顺,然后,将我推离他的怀。他醒了,却不看我。
      寒意,似从脚底而起。
      “利用完了就推开,实在是你一贯作风呢。”我只能故做轻松。
      “每次说要离开的,不都是你吗?”他说这话时,却是笑着的。
      一时间,我无言以对,到头来,我居然是负人的那个。
      我整理微微凌乱的衣裳,心却早已拧做一团,冷郁至死也不恨他,而活着的却没办法释怀。待他,再不能如儿时般真全。只是我一直犹疑,姑息自己的软弱与不舍,不若早早离去,对他的伤害许会少些。
      “好好养伤。”我绽放出最完美的笑容,却是噙着泪的。一直说要离开的是我吗?我望着他,汲取这零星的暖意,以使我一个人的前路上,不那么孤寒。
      我打开门,腕却被用力的抓住,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痛楚而幽暗。
      “夕,你叫我怎么再放手?”他环抱住我,将头缓靠在我的肩,“七年前,我不曾逼你留下,是因为我知道你定会回来。可这次,你却要一去不回了吗?”
      再不见他的倨傲凌厉,有的不过孩子般的拳拳念念。
      “你让我怎么办?擎,我不知道……”
      “你还是恨的吧。恨我当初不肯放了冷郁。”
      当提起那个名字时,我明显感到他的瑟缩,七年后,他第一次提起冷郁。
      冷郁是所有兄长中待他最亲厚的了,当年冷郁携了我逃离冷家,是他带了易维追了来,在偷渡前往希腊的船中,冷郁不愿回去,自裁于众人面前,这是我与他都无法逃离的梦魇。
      七年了,他没再提那个名字,也不曾做过任何解释,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即使当初他放了冷郁,还会有其他冷家的人追来,天罗地网,哪里逃得掉。而那时,他已是他的爷爷冷浩属意的下任家长,追回冷郁,是他面临的最后考验。在冷家,无幸成为家长的子嗣是没有权力生存的。他的选择,无疑明智正确冷静,却只让我无法接受更无法释怀,只能选择远走异乡的逃避。
      而今,却是逃无所逃,避无可避。
      恨或是不恨,早已在七年的岁月间模糊,唯一不曾模糊的,是冷郁扬眉微笑时的风神如玉。
      “擎……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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