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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死结 ...

  •   终于,我依旧无法告诉他,我在路上曾装见赫的事。是他帮我找到赫的,他比我,先认识赫。到今日,我依然无法全然信赖他。
      “你当时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对我的隐瞒,他到底有所察觉。
      “别逼我。这时候,你别再逼我。”
      以他的聪明,又怎会不知道我的的隐瞒。他无奈的微笑,道:
      “我不逼你,即使你什么也不说,这案子,也总还有余地。”
      “颜尚,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为什么为我付出如此,为什么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我看到你的真心,又看到你的假意?
      “哪那么多为什么?不过,看不得……你这样。”他环视四周,语气中竟有些辛酸了。
      我垂首不语,直觉和理性,愧疚与疑惧,不断交叠。
      “那日,多亏你救我。冷擎……有没为难你?”他抬了抬手,问着。
      我摇了摇头,擎又何止为难我,只是我怎告诉他,为他我与冷擎走到末路。
      “我多与他作对,他迟早……”他苦笑着,却不说下去:“你不该参合的。”
      我亦是笑,道:
      “你以为我能看着你死?”
      “若我手上没有他们把柄,你又救得了我几次?冷擎他……还不敢把我怎样。”不知为何,他每每提起擎,神色间总有难掩的戾气。
      “擎他……”话到嘴边,却是问不出来,我不能与他人道的,他从不逼我,我亦不问他出处,这是默契,也是我们彼此沟通的前提。过去,对于我们,都太沉痛。
      他沉默的别过头,然后微笑,他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却又为何不说。
      “总之,你且安心,天塌下来,有我。”

      几日里下来,流莺被放得差不多,只剩那最先与我搭话的女子。我只知她叫菲姐,世故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天真,起先只因□□而进了来,后来,竟查出□□。
      “你当时,怎么下得去手?”她总爱这样问我,在她看来,杀人,该是怎样的困难。
      “只要不把他当做一个人,有什么下不得手?”我被问得不耐烦,胡乱搪塞。
      “听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律师,已经在为你办保释手续?”她跟着在牢里不断走来跳去活动筋骨的我,没有住嘴的意思。
      “是啊,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了。”颜尚即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我保释了,冷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法官哪里会不想活命?我若想从容出去,唯一的机会,就是凶手不可争辩的出现,让陆城高卓再无话可说。讽刺的是,这局面,却是我千方百计要避免的。只是这些,又何必对菲姐说?
      “她们告诉我,你是冷擎的女人,而这冷同,又是他亲生父亲,你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内幕?你又怎会杀了冷同?”
      原来这陈警官,用心毒辣到这程度,他哪里是以让我与流莺同牢来侮辱,他简直是让这菲姐来烦我至死。解决之道,权当听不见。只是这非姐的耐性非同一般,我甚至连做梦也梦见她的絮叨追问,大刑亦不过如此了吧。

      如我所料,保释并不顺利,每次见颜尚,他的眼总没有笑意,伤未好透又加操劳,形容不由得枯槁下去,哪里还是初见时文质风流的模样?
      那日,他却是笑着来的,坐定后,握着笔的手,竟微微颤抖。
      “我总算找到了破绽。”自持若他,竟掩不住兴奋。
      “哦?”我疑惑,难道除了我,还有人曾见了夜赫那日的出现?
      “验尸的结果出来了,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身体别处也没有大伤,唯一膝腿部的伤痕也是死后造成的。”
      “这说明了什么?”
      “陆城说,他们是听有目击者说你与冷同在海边争执才赶来的。那么照理,冷同的死亡地点应该是在海边。”
      “不错。”一道光划过脑海,他不是被人推跌倒在石碓里至死的。
      “若被人从后面推,冷同膝先着地,再扑倒撞到头,或是头先着地,再撞到膝部,怎样,也不可能在他死后膝部才出现伤痕。”他紧握住我的手,眸中的光熠熠生辉,“而且,他虽然是八旬高龄,但身体素健朗,且身体肥胖,要推他至死,哪里那么容易?”
      “那么可以判个过失杀人了?”
      我的话让颜尚陡然色变。
      “你……你到底在保护谁?”
      我垂手不语,到底,是他打破这默契。
      “你不想活了?是吗?”颜尚站起,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愤然,“谋杀误杀,对于那些冷族的禽兽有差别吗?只要凶手是你,他们怎么也容不得你,你到底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擎让他手下杀了我,或是他自己杀了赫,除了这样,有更好的结果吗?我不知道,更佩服精心布了这局的人,擎怎样选,都是输。
      “尚,我说过,不要逼我。”第一次,我单唤他的名字,他明显一僵,略缓和了情绪,道:
      “你真的……要认罪吗?我可以帮你,帮你无罪释放,甚至帮你找到凶手,你为什么……总不信我?”
      “颜尚,我并没有求你帮我。”
      所以请不要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施舍同情,不要以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我。
      他怔住,半晌,方喃喃道:
      “我帮你,倒是错了?”
      见他这样,我不免后悔,只是,我的自尊,不能容忍这种强加的怜悯。
      “人总有所求,你要我信你,那就告诉我长久以来,你如此待我,到底为何?”
      很多时候,那层纸一旦捅破,就再不需要掩饰。
      “我求什么?”他的眸中流淌着被伤害的痛,“你倒是猜猜看,我求什么?”
      他豁然站起,逼视我的目光。
      “我不愿意猜,我要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在赌,赌他的片刻真心,可是我输了,当我看见他眸中愤然的光逐渐暗去,恢复了一贯的自制,我知道,我输了。
      “若你觉得我帮你另有所图,大可直接回绝,我又怎勉强得来?”
      “对不起,尚,是我牢里待太久了,不免疑神疑鬼起来。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是出事那日,我着实没有见到别人。”
      我看见他眸中光彩更黯,我们,越过了界,却再退不回到原初的位置。
      “好,你只消在法庭上这么咬定就可以,其余的,交给我。”他微笑,眸中却是孤寒的,我一怔,心竟隐隐痛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我们如海里的泡泡,不停的接近、摩擦,却因了泡膜的阻隔而无法真正相融。
      此后事情进展的比我想象中顺利。第一次法庭辩论,颜尚不紧不慢,并没有抛出尸体膝部有淤伤的疑点,只阐述我的为人,以及案发的背景,证明我并无作案的动机和预谋。擎没有来,却遇到易维关切的目光,我朝他微笑,想让他知道,我一切都好。

      “小姐,是你请的他吗?”易维还是来了,他该明白的,这种时候,作为擎身边的人,他最该避嫌。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人,主人与我,皆放心不过。”他朗目锁着淡忧,静静望着我的沉默。
      “擎他……怎样了?”
      易维亦是沉默良久,颜色愈发沉了。
      “小姐你……太不该了。”
      想来他已知道来龙去脉,只一句“太不该了”,我已止不住落泪。只一次,他却没有手忙脚乱安慰我,只淡淡道:
      “主人为小姐,受了多少苦楚,没人比小姐自己更清楚,你又怎么忍得下心……他那日回来,整个人心魂俱失的样子,到楼上书房见了你的画像,疯了似的砸了整个书房,疲极倒地后一味低喃着‘她不肯回来,再不肯回来’。长那么大,我从未见他失魂若此……”
      “易维你别说了。”我急急打断他的话,心中已拧成一片。
      “今日若不说出来,我怕小姐要悔。”第一次,易维不顾我的心情:
      “别看他平日里骄横跋扈,心却早已千疮百孔。你不在的七年,前三年,他总做噩梦,却再不喊出来,只用力拽着被子醒来。郁的死,主人没有一日放下过,好熬到小姐肯回来。而现在,你竟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离开,你让他何以自处?”
      易维不由激动,眸中竟泛起泪光。
      我无从辩解,只一味啜泣,郁让我照顾他,我却伤他一次又一次。
      “小姐,易维今日话说重了,只是……若不为了主人……”
      “我知道。是我错。我只问你,现在,他可还好?”
      “谈不上好不好,整日忧劳,却不肯表露,冷族上下,已乱成一锅粥,够他应付的。再加上小姐你……”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回去告诉他,我一切皆好,要他……保重。”
      我忽然害怕起来,若就此死去,若就此见不到擎,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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