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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弯弯 ...

  •   崔九安本不叫崔九安。
      初出江湖的时候,每次打架切磋杀人前,他会自我介绍:“在下姓崔,草字久安。”顺便体贴的补充一句:“长治久安的久安。”唯恐对手死了到阎王跟前都说不清谁下的杀手,白白做个冤死鬼。
      后来带艺投师,拜在西府的创始人欧阳休老头子门下,执掌六道之一的畜生道。欧阳门下属他年纪最长,以阴阳道之主沈南湖为首的一干师兄弟索性叫他老久。听在外人耳中,都以为是“老九”,时日一长,崔久安也成了崔九安。
      西府名声不好,江湖中有点资历的都知道那是朝廷的一枚棋子。酒馆里绿林好汉喝的面红耳热,杯碟狼藉,总要把西府拎出来骂上两句。就是西府中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的黄泉道主人楚双倾,也难逃被骂为“蛇蝎妇人”的厄运。畜生道主理情报,核实消息正误,整理收纳讯息。每次奉师命出门查访,崔九安常隐姓埋名,自称姓王,家中排行第九。见人一口一个仁兄,不知占了多少王八的便宜。
      西府在洛阳,六道之主都在古都边上自捡地方住着。崔九安占山为王,住处就在城郊罗浮山上,唤作“危楼”。这危楼与“危楼高百尺”半点关系没有,木楼仅两层,立在峭壁边上,山风一来,四壁摇摇欲坠,活生生就是一危楼。
      罗浮山不高,往高处说不到一百丈。却因险峻闻名洛阳。一面平缓,一面悬崖。似个小土包从顶劈成两半,然后移走半边。崔九安凭借腿法出名,脚上功夫出神入化,上下山全从悬崖走,方便快捷。沈南湖自忖轻功比不上那厮,不敢冒险搏命,上山只能沿着石阶一步步来。沿途看看风景月色,到危楼下再一抬头,俨然是中宵光景。
      绕过崔九安引以为傲的半亩红薯地,拨开几丛高粱叶子,就是刻着海棠纹的木质门板。铜锁带绿,锈迹斑斑。悬崖上风大,吹得一幢木楼颤颤摇晃,呜呜的低响,天知道是风刮木板还是山沟子里狼嚎。
      月色当真好,积了一地如水空明。几簇高粱摇晃,一片萋萋。
      熟门熟路踹开门板,进门就踩到一个滚落在地的酒坛。楼里一星半点的灯火都没有,沈南湖差点被那酒坛绊倒,骂了声娘。手腕一甩合上折扇插后颈,挽起袖子捡了酒瓶正要砸,对着月光定睛细看,紫砂小坛上贴张黄纸,上面一行潇洒行楷:
      越溪春。
      佑久七年二月。
      三个大字,六个小字,一瓶千金难求的当世好酒。
      沈南湖大喜,摩挲两下坛底,将酒收进怀里,称赞起崔九安来:“果然这地方除了酒,连人带楼都该扔破烂。”
      弯腰踩着木梯上二楼,楼梯右侧大柜里摆满了崔九安天南海北收罗来的佳酿。
      楼上四扇大窗没关,月色漫进来。当中一张木桌,盛着灯油的小碗映着月光,和小半碗灯油一起在夜里明晃晃的亮。就像是美人脸上一行逆光的泪水,兀自刺眼。
      沈南湖上前几步,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吹燃,点亮一星灯光,举着油灯踢了踢躺在地上挺尸的人。窗开得大,满屋子酒气还是熏人的紧。一眼望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身边滚了三五个空酒坛,一坛武陵春刚拍破封泥,被人横伸的胳膊半搂着。
      沈南湖将怀里收缴的越溪春安放桌上,眉峰紧蹙,恨不得扯着竹凳照着人脑袋砸下去。山风吹久了觉出凉意,倒是庆幸这次出来听媳妇的话,罩了一件大氅。
      足尖勾开竹凳坐下,翻腕将倒扣的茶碗放正。拎茶壶斟满杯,正要往崔九安脸上泼,眼尾蓦地扫到他怀中抱着的一个紫檀牌位。
      爱妻林弯弯之灵位。
      心里一沉,连带着手上一松,一盏凉茶放回桌上。沈南湖起身踱到他身边,半跪着解下鹤氅披在他肩头,忍不住低声又骂:“个作死有瘾的东西,敢连累我媳妇操心。”
      叹口气,只将楚双倾千叮万嘱送给崔久安的几瓶药放在他手边,连酒都难得拿,拂袖从窗口一跃而出。
      衣衫响动随风而去,室内只余沉寂。
      崔九安闭着眼睛扯开鹤氅,也不看地上的药瓶,撑坐起来举起酒坛仰头就灌,反手一抹嘴:“这回只怕真麻烦,希望还能回来了、岭南那摊子事。。。嗐。”沉默片刻,又对着怀里的牌位咧嘴一笑,低声唤了一句:“弯弯,等我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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