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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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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承门一直都是想要修习占星术的人最想入的门派。
事实上,不光是想修习占星之人,就是身分最下等的庶人,在天承门放开门谕,要招素子时,也会蜂拥而至。
与其他门派不同,天承门选门人,向来不问出身。
不管是出身如何贫富贵贱,也不管年纪,但凡是被天承门选中,就可进入天承门学占星术。
传说天承门地处天域之巅,终年温暖花开,在那里生活,时光也会变得缓慢。是以天承门人,任外界如何岁月流逝,大都容颜不老。
而修得占星术之人,能沉静而沉静地活上八百岁,而后无疾而终。
这有如仙人一般的长生不老,也引得许多人发了疯一般想入天承门下。且,天承门下手握天下近四分的财富,进去就能不愁吃不愁穿,这怕也是那些人想入天承门的缘由之一。
不过作为在天承门呆得那样久了的化石,凌舜可不认为天承门有那群人口中说得那样好。
可以证明的一点就是,天承门不但不是四季如春,相反,到了秋冬,天承门还异常严寒。
在这里呆得越久,心和思绪就会和永远在飘在宫殿上方的星律图一般,僵化到只知闪着光,却不明白为何要闪着光。
“煜照殿大人,今次通过辩纹选中的弟子中,有两名体内气息属火的小娃娃呢。”
她转过去,断掉了身后人想要与她交谈的想法,被气痕凝成乳白色的字体就那么孤孤单单地飘浮在空中。
她身后的人画字的手还僵在半空里,她一双似乎墨珪石打凿的漂亮的眼睛里,亮光隐约。
“笃…”凌舜好像听见了一声箭插进身体的声音。
她摇摇头,把这份错觉从脑海中赶走,依旧冷脸背对着她。
尴尬的气氛在空中蔓延,许是察觉到她们之间气氛不对,藤槐殿轻咳一声,展开手中羽扇,边摇边笑着转移话题道,“煜照殿大人,不去看看?”
凌舜瞥他一眼,“你们都选好了?”
“哎呀,无所谓选好不选好。今日过来的这帮娃娃,年纪都太小,体内五行的气息还没成形,混杂成一团,回去还要替他们捋顺,耽误事,让人头疼死了。本尊与霜泉殿、墨台殿两位大人各自勉强选了六个,剩下的,就等煜照殿大人和清玉殿大人选吧。”藤槐殿的一张俊脸皱成一团,两道剑眉都蹙在了一起,拿扇子拍拍自己的手心直摇头。
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演得不错,不过可没把凌舜糊弄过去。
统共有三十六个人,他们一人领了六个,那还余下十八个,剩十八个人让她和那个人挑,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合着她们俩就不必替那群素子疏气,就不累就不耽误事儿就不头疼了?
她眉头一拧就要发作,人精一样的藤槐殿见势不好,赶紧上前几步凑到她耳边和她耳语,“煜照殿大人,就算人多了些,你也别担忧。反正这些素子最后有人收,你就意思意思,收那么一两个就罢了。反正这向年来剩下的素子都是由清玉殿大人收了的,不差今年。”
是啊,也不差今年。
反正她在天承门也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好人,也不差今年。是得这样子理解么?
凌舜转过脸去,女子一如既往漂亮的眼睛立即投到她的身上。
就如她的天赋是上天眷顾的一般,她的美貌也好像是由上天一分一分雕琢好的。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其中尤数她的眼睛最为好看,透黑的,清亮,里面一点杂色也没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门派大殿上铺就的那些打琢成菱纹的黑矅石。
她看她的眼中,光亮一如既往,比高挂在她床头的夜明珠还要明亮。甚至能将她的身影清晰照进去。
凌舜动了动嘴皮子,觉得自己想说什么的,目光一落到那漂亮得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身上,想说的话就都收了。
重憋回肚子里去,点点头,又恢复成以往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对还等着她答复的藤槐殿颔首,“先劳烦藤槐殿大人带本尊过去看看,本尊再行定夺。”
“好好好,难得煜照殿大人竟然肯再收徒弟,恐怕掌首大人睡着都得笑醒,在下自然义不容辞。”
藤槐殿笑得灿烂,不忘半弯腰对她作了个“请”的手势,望着她时,眼中存着男人想要猎获女人时的那种野心勃勃的斗火。
看见他几乎赤/裸宣出的眼神,凌舜在心里冷笑一声。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都想打她的主意了。
天承门的殿主,没人比她做得时间长,所以对于每一位殿主是如何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今的这任藤槐殿是上任那位的徒弟。
不过这并不是正常的师徒交接,而是那只会闷头看文献的愚蠢的女人,被面前这男人漂亮的皮相所诓骗,对他动了心,幽会时,却被他设计让掌首撞见了。
五行相生相克,因而天承门里并不提倡男婚女嫁。
想要成亲也可,掌首唯一给出的条件是,需废掉体内所有修行,赤发跣足,从天承门的门碑前,一步一步跪立爬下去。
天承门创派几百年,无一人可以做到如此。
即便天承门的人,因为修行,或多或少容貌都变得异常出色。
但都得守着自己的容貌,对镜自揽,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墓场。
她不是会挑起事端的人,望见藤槐殿的眼神,她也只当望不见,随在他身后,向天承门为招素子所设的占星台走去。
所谓占星台,也不过是粗设了一些占星术最低级用的物件让那些素子辩纹罢了。
想修得高超的占星术,首先就得会占卜。而想要占卜,必得会辩识龟甲兽骨上的纹路。
这事虽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只有少数一些有修习天赋的人才能辩得出。
通常,百人里都择不出一名。
对于藤槐殿是如何从七百二十余人里招收三十六人,她是持疑惑态度的。
她记得,在七十多年前她招人的时候,一千多人里她也才挑出来八名弟子。
“敢问藤槐殿,门下招人可是有新规了?”
“并不曾,煜照殿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成见却一大堆。
凌舜对殷勤望过来的男子略略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看看本尊还能否依新门规多招些人罢了,来时,本尊的小徒弟可抱着本尊好一通哭诉啊。”
“哦,是么?”
她一句话引得同行的几人纷纷往身后看,她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徒弟头次受到这么多殿主的注视,眼见着腿就软了,头不敢抬,身子还以可见的速度发抖。
“没出息。”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凌舜后退几步把小徒弟提溜到自己面前来,让她和自己并肩而行。“被人看几眼罢了,你抖什么!有师尊在,难道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啊?”
“师尊……”小徒弟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害怕的,一只手死死抱着她胳膊不松开。看着她的眼睛里泪眼婆娑的,似乎下一瞬就要泪如泉涌。
在她的手摸到她露在外手臂的瞬间,凌舜身子一僵,即刻身上就难受地起了一层一层的小疙瘩。
她这小徒弟她好久没管她了,不想她体内的五行之气竟然由火转向了水。
水克火,看来御火阁她是不能呆下去了,得把她送到适合她的地方去修炼。
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谁能告诉她,她是造了什么孽吗?为什么她的徒弟,最后都由火转向了别的五行之气?
心内叹了口气,凌舜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下来,“好了好了,师尊知道你感动。快抱好师尊摘好的花和那串烤鸟,要是掉了,看师尊回去不门规伺候。”
“徒儿不会的!”
小徒弟信誓旦旦地拍胸口保证,凌舜却没了逗她的心思,心事重重地敛唇不再说话。
其余的人,除了那不会说话的和那木讷的,照旧是有说有笑,气氛欢快地到了设下的占星台前。
台高八尺宽两丈,四面围着篝火和石刻的寿龟,台上则摆满了几十条桃木长案。布置得像是祭祀一般,一是为了让新招的素子感受占星的氛围,另外一个就是想要震住他们。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还能保持心绪平稳,清晰辩清纹路的,才算是有学占星的天分。
占星台前,几名身着竹纹绿袍的御土阁弟子正忙着收拾散落在案上的龟骨,还有一些则向那些新招入门的素子们宣读门训。
但是……一,二,三……四十七
足足数了六遍,确认多出来了十一个人。
凌舜蹙眉,指着多出来的那些问向一旁的男子,“藤槐殿你不是说只选了三十六名,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这……”藤槐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凌舜有些凌厉的面容更添严肃。
她招手唤过来一个御土阁弟子,问他,“那些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