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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轻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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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那么些年了,有些记忆自然模糊。
但听赵暄一提,桑桑舔了舔泛干的唇,回忆了起来,那几块月饼其实是苏叶让她给赵暄的,当时她还问苏叶,为何不自己给赵暄,苏叶振振有词,我和赵暄关系不好,我给他他定不食用,桑桑当时信以为真,直到第二天,才知道那月饼里掺了巴豆,而赵暄受了几天痛苦。
桑桑一时怔怔无言,她咬着贝齿,紧紧攥着那绣花锦帕,看着赵暄,欲言又止,总不能说她不知月饼掺杂了巴豆。
一来苏叶和他本就水火不容,说了不啻于火上浇油,二来,她说了,赵暄也未必愿意相信,说不准还想她是个谎话精。
看着她齿尖在下唇瓣处咬了一个淡月牙形,赵暄偏过头,浑身发出森森冷意。
桑桑的睫毛颤了颤,半响以后,她吸了吸鼻子,对着赵暄楚楚可怜道:“暄表哥,桑桑保证,这些膳食里面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赵暄呵了一声,双手在后背交握:“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桑桑看着冒着淡淡热气的菜肴,旁边又是赵暄咄咄逼人的质问,心下一片惊慌。
盯着那几道珍羞美味,桑桑一时没有过多思考,凝霜般的皓腕轻抬,桑桑猛地拿起那白粥上的木制筷子,先伸手夹了一小块虾肉:“既然暄表哥不信桑桑,那桑桑先为表哥试膳。”
言罢,还未等赵暄反应过来,桑桑先吃了虾肉,又尝了鱼片、鸡翅、豆腐。
桑桑心头急,所以吃得也略快,她的花瓣一样粉粉的唇一张一合,等她吃完最后那一口鲜嫩的豆腐,她还伸出粉嫩的舌尖,又轻轻在嘴角舔一舔,回味无穷。
赵暄手笼在袖袍里,桑桑刚吃过豆腐的小嘴,鲜艳欲滴,打眼看去,赵暄分辨不出是那豆腐滑嫩,还是那小口甜软。
“如果暄表哥觉得桑桑吃得少了,不足以试膳,那么桑桑可以陪着表哥用膳,表哥吃一口,桑桑绝不少吃。”桑桑瞪圆了眼睛,怕赵暄不信,她甚至还诚恳地眨了眨眼睛。
赵暄蓦地笑了,桑桑一时傻了眼,下一刻,她看见赵暄忽地伸直了脊背,薄唇轻言:“苏二小姐你用了我食过的筷子。”
那笑让桑桑晕乎乎的,赵暄是个美男子,虽然身姿还有些单薄,但形貌昳丽,轩然霞举,唇红又齿白,即使今天他穿了一身暗色衣裳,也无损他色若春晓的样貌。
桑桑无意识地嗡动了鼻头,呆呆地望着他,直到赵暄又扬了扬尾音,对着她嗯了一下。
桑桑的浑噩噩顿时烟消云散,她略一低头,看见自己手上那陌生的木筷,脸颊唰的一下如暮云漫上,双颊嫣红,她颤颤地低头,方桌上的小粥青菜分明已经用过。
桑桑呆滞地愣在原地,甚至傻傻地舔了舔唇,半响以后,她飞快地扔掉筷子,一转身,飞似的跑开。
隐冬也被这个事实惊得不知所以,见桑桑跑出去,她也忙追过去。
屋内又只剩下赵暄一个人,他看着方桌上那两支木筷,目光久久地停在上面。片刻之后,他一掀后袍,坐回圈椅上,拾起那一双筷子,正要用,却又闻到那筷上的暖香。
赵暄眉头一压,啪嗒一声,手上的筷子被他拦腰折断。
桑桑前世今生,只和自己的兄长父亲肌肤相触过,但就算再亲密,也没用过同样一双筷子。
那可是两个人唇津相贴,一想到自己吃了赵暄的唾液,桑桑用力地擦了擦嘴,心里说不出是羞还是恼。
等回到春繁院,桑桑手捂着嘴,也不说话,径自脱了鞋,躺进了架子床里。
忍冬扯了扯隐冬的手肘,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隐冬张了张嘴,又唉了声,对着忍冬摇了摇头,总不能说,小姐轻薄了表少爷吧,或者应该是……表少爷轻薄了小姐。
顿时,隐冬大脑呼呼作痛。
因着这一件事,桑桑乖乖地在闺房里绣了两天荷包,才稍稍缓过神来。
这一日,春日融融,有柳亸莺娇,杏雨梨云之景。
桑桑拿着绣线,她正在绣喜鹊登梅的图案,听到汪汪两声,低头一看,大宝正倚在她绣鞋边上,咬着鞋尖处的珍珠。
放下针线,桑桑弯腰把大宝抱了起来。大宝见是桑桑,在桑桑怀中兴奋地摇着尾巴。
隐冬进来,见状笑道:“二小姐,你绣这喜鹊登梅的图案,不如亲自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真喜鹊。”
话音刚落,大宝又冲着桑桑叫了两声。
“你也想出去吗?”她垂头,点了点大宝的耳朵。桑桑又偏头看,外面碧空万里,郎朗好天气。
桑桑站了起来,对隐冬道:“帮我梳头发,我们去花园转转。”
大宝如今五个月大,正是换乳牙的时候,它特别爱用牙齿啃咬东西,桑桑让亲自牵着绳子,拘着大宝不让他咬那些名贵花草。
但大宝是狼狗,野性极大,平时桑桑念着它小,只让小丫鬟牵着它在春繁院里溜达,这一出门,它堪比脱缰野马。
桑桑拽不住它,竟然被它拖着走了,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是她遛大宝,还是大宝遛她。
大宝很是跑了一小会儿,桑桑被累得气喘吁吁,她眯着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香汗涔涔地走到大宝旁边,对着它叹了一口气:“你啊你。”
大宝又转过头来,对着桑桑汪汪叫。
桑桑累了,她看垂柳下有一大石,边把随身携带的锦帕垫在上面,屈膝坐了上去,手里还放长了绳子,让大宝的活动区域可以更敞阔。
微揉了揉眼睛,桑桑后背靠在垂柳下,吸了口春日的和暖空气,全身有些倦倦,慢慢的闭目养神。
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是漫长的整个午后,桑桑感觉到有什么影子透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清冷的墨香。
桑桑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本来就困顿,醒来对着的方向正是逆光处,桑桑嘟了嘟嘴唇,头晕晕的,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你,”她抿了抿唇,又听道眼前人那淡漠嗓音,和着融融春景一点也不搭调,“这是你的狗。”
什么?
桑桑屈膝而坐,她穿着鹅黄色绣暗花的半臂襦裙,额头带着红宝石华盛,眉如翠羽,青丝如漆,铺撒在后腰处。恰逢春风此时徐徐而过,桑桑眯了眯眼,浓密发丝四散开来,衬的她脸白如玉,妩媚多端。
“你说什么?”桑桑晕晕的,迷迷瞪瞪地抓了抓头发,“我没听清楚。”
“这是你的狗?”或许是春风正好,赵暄居然非常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伸长纤细脖颈,桑桑抬头觅了觅,赵暄他手里拎着一个黑团子,黑团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叫,赵暄捏着人家后颈处,黑团子怎么也咬不到他。
赵暄看着人家的眼神极为阴森。
大宝被半吊着拎在他手中,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看见桑桑看过来了,还小声地冲着她叫了两声,似乎在求救。
桑桑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暄、暄表哥。”瞌睡虫瞬间跑到九霄云外去,桑桑软乎乎地叫他。
赵暄背着光,桑桑看不清他的眉眼神态,却看见他微微弓着的指节,斜斜地指着大宝。
桑桑又默了一瞬,又听见他说:“他叫大宝。”声音如玉瓦片相击,清冷脆沉。
蓦地想起了什么,桑桑忽的睁大眼,讪笑道:“大宝不懂事,望表哥见谅。”
“见谅?”赵暄垂头睨了大宝一眼,又轻呵了声,“狗仗人势,我是见人的谅,还是狗的谅?”
桑桑知道这是扯旧账,赵暄肯定想起大宝就是苏叶劫走他大夫的理由了,只能笑着装不懂:“暄表哥,你说了算。”
赵暄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神色一变,从鼻尖里冒出个桑桑不懂的音节,还冷漠地看着大宝,桑桑的心啊,被高高悬起,赵暄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大宝似的。
桑桑楚楚可怜地望着赵暄,赵暄轻呵了一声,把那大宝朝着茵茵草地随手一扔。
大宝吃痛,哎一声,凄凄惨惨地叫着。
桑桑忙不迭地从大石上滑下去,石头粗粝,她动作又快,硌住了她的臀部。她哎约一声,欲伸手去挠,面前瘦长影子笼罩着她,又悻悻然地缩回手,忍着痛意把大宝抱起来。
桑桑长得是极美的,她圆杏眼,睫毛密又翘,鼻梁秀气,唇小微丰,面骨天生丰润,眼距稍宽,有一种无邪的纯真诱惑。
在桑桑身上,有一种碰撞的美丽,纯真和诱惑交相辉映,却异常妥帖。
低垂着头颅,赵暄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桑桑蹲着,半侧着身体对他,赵暄又看见那软柔裙下浑圆翘臀,他偏过头,眼神微眯。
大宝狗小力气大,桑桑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才好不容易把它抱了起来。“汪汪汪。”大宝爪子刨着桑桑前襟,努力的向外奋,这个时候,它又没了刚刚在赵暄手里战战兢兢的模样。
赵暄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爪按在那软软一团上,眸光渐渐幽深。
艰难地让大宝温驯地趴在怀里,桑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着赵暄,谨小慎微地说道:“这狗淘气,真淘气,我回去了定要严加管教。”
赵暄低头,眼光瞥过那微乱的衣襟,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
桑桑鼓了鼓嘴:“暄表哥,大宝其实很乖的。”就是说好的是狼狗,居然这么容易就变成了小奶狗。
赵暄瞅着桑桑,桑桑冲着他,殷殷地笑着。
“桑桑,在做什么?”
一人冷眼,一人热情,正对视着,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雍容女音,桑桑扭了扭脖子,回头望去。
苏陈氏梳着朝凰髻,身着茜素青色裱子,内搭莲青色夹金绣线百子榴花裳裙,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面色微沉。
桑桑欢喜了起来,她抱着大宝,乐颠颠地小跑几步:“娘,你也来散步。”
苏陈氏给她理了理被大宝弄乱的衣襟,问道:“隐冬忍冬呢?”
“她们在后面呢。”桑桑笑盈盈的。
苏陈氏又给她整了整头发,牵着桑桑的手朝着亭子走去:“那陪娘走走吧。”
桑桑笑了笑,说好。忽然她一转身,又看到在春风中单薄着身体的赵暄,她轻轻咬着下唇,松开苏陈氏的手心,急促促地道:“娘,我去给暄表哥道个别。”
苏陈氏闻言,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看见桑桑朝着垂柳树下奔过去了。她犀利的眼神跟着桑桑的脚步,射向了赵暄。
桑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暄表哥,桑桑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赵暄一手负在身后,他想起桑桑刚刚对着苏陈氏那眉眼弯弯的笑,又忆起对着他时,强忍住惊惧的笑意,心头猛地冒出一股燥火来。
桑桑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赵暄的回答,想着他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她福了福腰,后退着朝着苏陈氏奔去。
鹅黄色裙角扬扬,赵暄眉毛峰一挑,竟觉得比着正午阳光还要刺眼。
回到苏陈氏身边,桑桑放下大宝,挽着她的胳膊,柔软的靠在她身上:“娘,我今天中午想吃八宝饭。”
苏陈氏余光瞥过斜处的深色衣角,又摸摸桑桑的头发,吩咐一边的婆子:“让厨房做份八宝饭,八宝不要用不易克化、寒凉的食物。”
婆子应了声,朝着厨房去了。
母女两人亲亲热热地走着,桑桑却想到刚才苏陈氏对赵暄视若无睹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娘,赵暄……”
其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苏陈氏直接打断她:“桑桑,陪娘去亭子里坐一坐。”
桑桑觑了觑苏陈氏的面色,心底悄悄叹了口气,把赵暄放回了心底,只是娥眉却轻轻蹙了蹙,她稍稍侧了侧头,赵暄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侧的大石前的?
他又看了自己多久了,想到此,桑桑不自在地摸了摸唇角:应该没有流口水吧?
用过晚膳,桑桑又和家人们痴缠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春繁院。
等到儿女们都回去了,苏陈氏卸了钗环,端坐在铜镜前,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叫了声:“宋妈妈。”
宋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现在也是苏陈氏的得力臂膀,桑桑身边的隐冬是她的大女儿。
“夫人,什么事?”宋妈妈亲自放好苏陈氏的首饰。
“听说桑桑这几日往芜院去得很勤。”
宋妈妈笑道:“二姐儿心善,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还要把自己的新衣裳送给门前的小叫花子呢。”
苏陈氏却细细回忆,杨柳垂垂,微风拂拂,那赵暄低着头,桑桑微微昂首,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忽然心头一激灵。她倏地站起来,绣墩发出刺啦一声响:“宋妈妈,赵暄今年多大了?”
宋妈妈算了算:“估摸也有十七八了吧。”
苏陈氏望着铜镜里昏沉沉的人影,又记起赵暄那张颀秀艳绝的脸来,她瞧了这么多少年,也没一个能和他媲美,就连长女说的那人,比起赵暄,温润通透是够了,那冠美绝伦却也不敌他。
宋妈妈跟了苏陈氏快四十年,她一挑眉她便懂了她心头的意思:“年纪也到了,再怎么说他也有苏家的血脉,该请个媒婆,相看相看了。”
苏陈氏坐回妆奁前,描了描眉:“是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