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深巷有酒

65、第六十三章

　　后背猛地被人顶了一下，姬准当即面色一变，连着身后二人单膝跪地，“姑娘。”
　　折堇面色不改，只在颔首看他时微微挑了眉，“西门现在是你管了啊。”
　　她从他旁边走过，“起来。今日，”她握住门柄，“你就当没看见我。”
　　“诺。”姬准起身躬腰相送。
　　“咔嗒”，门应声而关。姬准转身看向玖兰牧，面无惊澜道：“玖兰理事长，合同我已经看过了。”
　　玖兰牧僵着一张脸配合，“正好，姬先生远道而来，此番正好由牧向先生介绍，我院的东家——玖兰枢大人。”
　　“枢先生，久仰。”
　　“姬先生，幸会。”

　　消毒水的味道蔓延在鼻端，医院宽敞的走道里却透不进一丝天光，只有泛着冷白的灯光打在石灰抹平的两壁上。
　　折堇一身医者的白褂，双手抄兜，头发在脑后整齐的盘起。
　　她刚刚从看护绮罗的监护室出来，告别了山下由美，一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白炽灯换了无影灯，七十年，足够翻天覆地。
　　但是，或许是玖兰牧的私心，他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医院当年的样貌。
　　她也曾在这条走廊上低头假装成少不更事的小护士，掩护己方的人员撤退；也曾跟着玖兰李土身侧扮成不可方物的艺伎，成功刺杀对方的要员；也曾在这里几经生死，曾在这里与战友们彻夜不眠……
　　或者真的是人老了……每当生命逼近尽头，便总容易陷入过往的陷阱，难以自拔。
　　清晰的脚步声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她觉得自己与这世界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拉远，记忆中的那些人脸仿佛又在眼前或高谈阔论，或欢声笑语。
　　折堇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她紧抿住唇角，重新向前走去。
　　前方走廊的尽头，有人从拐角处拐出。
　　折堇脚步一顿，原本低声交谈的二人也蓦地没了声音。
　　姬允微微侧头来看她，一双眼睛在贝雷帽的帽檐下若隐若现，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胸口的位置不知何时挂了块怀表。站在他旁边的Edward也不知何时换了身装束，两个人远远看着，仿佛是从七十年前走来的旧人。
　　姬允抬手扶了一下帽檐，一双原本因为过分黑浓而显得冷漠的眼睛蓦地如春风化雨，竟含了融雪化冰的暖意。
　　他笑着看她，就像在说：看，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心颤了颤，不知何时她又重新抬脚，不知怎地她就加快了脚步，等她缓过神来时，她已经一把抱住了姬允的肩膀。
　　姬允愣了愣，他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她这一刻的软弱，使她一路向他跑来。
　　她拥抱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七十多年前与她一起在这里并肩战斗过的朋友。
　　她的眼泪跌落在地上，他轻轻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门又一次被打开，玖兰牧送姬准下楼。
　　玖兰枢单手负后走在最前面，优姬与锥生蓝堂并行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几人前后参差不齐的位置，竟突然有些心惊。
　　走在她前面的，就是枢大人与令月前辈的世界，是那个她曾经觉得很遥远，事实上却一直包围着她的世界……
　　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电梯下行，“叮——”玖兰枢当先迈步而出，蓦地，他脚步一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大厅西侧的室内花坛边上，折堇与Edward盘腿对面而坐，而二人的目光则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在犹在不停转动的三色骰子上。
　　姬准心头一动，便见姬允已经朝他们看来。
　　接受到对方的眼神，他遥遥鞠了个礼，便同玖兰枢笑着开口：“合作愉快，枢先生。”
　　玖兰枢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合作愉快。”

　　“呀，你又输了。”
　　“什么叫又啊！”
　　“‘又’就是说你这个镶着红宝石的手杖也是我的了。”
　　“……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无情吗？”
　　“没办法，谁叫我一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呢。”
　　姬允失笑，Edward冷漠地看着她拿走自己的权杖，“怎么这笔账你跟我算了这么久，还没翻篇儿呢！”
　　“快了，别害怕。”折堇撑着这纯金打造的手杖起身，“你们谈完了。”
　　“嗯。”玖兰枢在她面前站定，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折堇温和地看向玖兰牧，“绮罗小姐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数据才能下定论，山下小姐承诺我今晚就可以拿到数据，时间紧迫，不知诸位，”她看向大家，“今晚可愿赏光寒舍，让我们把下一步的计划进一步敲定下来。”
　　“好。”玖兰枢点头答应。
　　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为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应允。
　　许是因为输狠了，Edward的脸上拖着几分没精打采的萎靡，他侧头问姬允：“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姬允看向折堇，“你想吃什么？”
　　“我吃素。”她微一沉吟，“让白梅加几道年轻人喜欢的菜吧。”
　　玖兰枢眸色一深，他心里清楚这是Edward心里不痛快，便想多一个人一起不痛快。
　　他有千百种方法反击，但他什么也没做。
　　她难得心情好一点，他怎忍心再旁生枝节。
　　Edward抬起眼看他一眼，啧，他竟然愿意咽下这口气。
　　呦，天亮了。

　　几人相继步出大厅，走下台阶，折堇手臂间搭着深咖色的风衣，晨光熹微，晓寒露重。
　　姬允正要开口提醒她穿上外衣，便见她突然停住。
　　他抬头沿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在医院大门外的马路对面，一个一身青色道袍的男子，一把同色的油伞，一双眉眼淡得仿若世事皆无。他站他们对面，就好似站在另一个世界审视着他们。
　　那个人……他双眼一眯，眼底已经掀起风暴。
　　优姬等人皆是不明所以，Edward却突然往姬允身后站了站，冷静啊，兄弟！
　　折堇的唇边却突然浮起几丝若有似无的笑，她笑着开口：“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诸位先行吧。”
　　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无波，只说到最后看向姬允的眼神却满是锋利的警告。
　　她对枢点了点头，当即起步离开。

　　她步履沉稳，一步一步从他们身边走开，一直走到那个撑伞之人的面前。
　　优姬心下感慨，那个人，彷如谪仙一般，他似乎在看着他们，却又似什么也不曾看。
　　他们几人不约而同停在原地，看她跟那人简短的交谈之后便一同离开，几乎是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的一刻，姬允便动了，Edward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你打不过他。”
　　姬允回头，目光如剑，“这是我们的私事。”
　　Edward看他一阵，在他愈加寒利的眼神下松开手，举手后退一步，“大郎居酒屋就在这附近。”那是他Hannover家族在东瀛的眼线，店内皆是能人异士。
　　姬允敛眸，“姬淮，招待好客人。”
　　“诺。”
　　玖兰枢走到Edward身边，看着姬允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对面的拐角，“那个人是谁？”
　　“啊，那个人，我也不认识。”
　　玖兰枢侧头看他，正与他四目相对，Edward耸了下肩，“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不过——”从他们俩的反应来看，“那应该就是阿堇的师兄。”
　　“前辈的师兄？”
　　师兄……仇人一样的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