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69、原点

　　王武点燃了一根火折子，蹲下身细看，发现周围的枯叶间甚至溅上了不少血液，在晃动的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他和王小文对视了一眼，同时加快了搜寻的步伐，却见那血迹断断续续的，不一会儿便偏离了小道，进入了灌木丛生的山中。

　　王武皱了皱眉头抽出小刀，斩断拦路的枝杈跟了上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后面的王小文及时拉住了他的腰带才幸免于难。

　　他放低了手中的光源，低下头来，待看清脚边的东西后却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具尸体，身上还穿着官兵的衣服，显然就是追兵中的一员。

　　王武用脚将那尸体翻了个身，就见那人面目扭曲，双目圆瞪，仿佛是在死前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但是看他的身上却又并没有什么血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武眯着眼睛打量了那尸体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抿紧了嘴唇，俯下身子用手中的小刀划开了那人的衣服。

　　“这是......！”从王武身后探出头来的王小文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那尸体的皮肤上遍布着青紫色的痕迹，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一般，细看却又没有外伤，显得尤为诡异。

　　不过这样的场景王武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他警惕地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拉紧了王小文的手。

　　段梦心底一跳，想着该不会他们在群山中穿着穿着，又走回了烟山的范围吧。
　　就见王武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天色，咬了咬牙，拉着王小文顺着林间星星点点的血迹继续向前而去。

　　期间他们又发现了几具追兵的尸体，都和最开始那位的死状一模一样。接着血迹便在一棵被折断的老树附近戛然而止，附近十几米内都不见踪迹，就好像受伤的人凭空蒸发了一般。

　　“哥，这边的灌木有折断过的痕迹。”王小文拉了拉王武的袖子。

　　王武回过头来看了看，二人顺着有些东倒西歪的灌木往前走了约莫一两个时辰，来到了一片空地上，空地上隐约可以看出有几间残缺不全的建筑，上面都已经爬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仿佛很久以前曾有人在这里住过。

　　他们在这建筑群附近里里外外的翻找了一遍，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雪，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开了。

　　王氏兄妹无法，只能凭着感觉在一片漆黑的林中摸索着，终于在天快亮起来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道。

　　他们顺着小道一路前行，最后在一座熟悉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是南柯庙的后门。

　　没想到他们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竟又来到了这里。

　　王武看着庙门边似是不小心擦上的一抹红色，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进了庙中，果然看见满身血迹的林志远正一动不动地靠在中央的石碑旁，仿佛是晕了过去。

　　可此时的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人正半蹲在林志远身边，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沾了血的小刀！

　　他听见这边的动静，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面容在微曦的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

　　竟然是林梦远。

　　“你在干什么！”王武厉喝一声，不由分说地就将手中的刀掷了过去，却由于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身子一歪失了准头，于是那刀便擦着林梦远的胳膊钉在了后面半开的庙门上。

　　林梦远被惊得连退几步，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他睁大眼睛看了看杀气腾腾地向着自己逼近的王武，又看了看上前两步俯身检查林志远伤势的王小文，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们这是......”

　　“这可是你哥！”王武一把捞起林梦远掉在地上的小刀，拦在林志远身前：“你这样做未免也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庙外远远传来的一阵喧哗打断了，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只能隐约的听见什么“本官”，什么“为民除害”几个零星的词语断断续续的传来。

　　有人来了！

　　王武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回头朝王小文使了个眼色，王小文会意，站起身来有些吃力地关上了南柯庙老旧的木门，并从里面插上了门闩。

　　“你还报了官？”王武抬起手来用小刀指向面前的林梦远：“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林梦远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没......”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武伸手一把捂住了嘴，接着门外就传来了大队人马走近的声音。

　　“少在这装神弄鬼！我知道你在里面！”有人在外面叫嚣着撞响了庙门，王武闻言狠狠地瞪了林梦远一眼，用气声道：“还说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架着林梦远走到了门边，用手中的小刀顶了顶他的后心。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听到没有！”

　　林梦远瞥了一眼靠在石碑边的林志远和蹲在他旁边为他包扎伤口的王小文，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于是王武便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悄无声息地划开门闩，吱呀一声将庙门拉开了一条刚好能露出林梦远身子的缝隙。

　　他自己则站在门后，一手把着门，一手持刀抵着林梦远的背心，静静地从门缝里窥伺着外面的情况。

　　段梦站在一边，只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吱呀一声被提了起来。

　　他甚至不用思考都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多月前，他才刚刚在另一场梦境中从门外目睹了这一事件的发生，没想到一门之隔的庙内竟然是这样的状况。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又有一人推开小庙虚掩的后门走了进来。

　　竟是云叔！

　　“什么人！”帮林志远包扎好伤口的王小文警惕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与此同时，站在门边的王武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见林梦远整个人都变得一片苍白的倒了下去。

　　云叔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到石碑边，打量了一番目前混乱的景象，饶有兴趣般地哦了一声。

　　王武回过头来，显然认出了云叔，愣了愣开口道：“你是来降妖的？”

　　云叔挑了挑眉，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他就是那只妖？”王武瞟了眼倒在门外的林梦远。

　　“不，他只是一个有趣的幻影。”云叔摇了摇头：“我要找的妖可比他厉害多了。”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枪响，看样子门外方大人的耐心终于已被用尽。

　　段梦有些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脑袋。
　　这样的场景他可不想再看上第二次。

　　外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嘈杂的慌乱中，然后段梦便听到了那声呼喊。

　　“阿梦，小心！”

　　段梦猛地抬起了头。
　　——这听起来像是沈清悠的声音。

　　上一次，段梦就是在这声呼喊过后就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可这回显然与上次不同。他的耳边并没有传来奇妙的回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声冰冷的枪响。

　　方大人又一次对着林梦远扣下了扳机。

　　不过这一次的子弹仍旧没有打中它的目标。

　　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凭空冒出，挡在了林梦远的面前，挥手拦住了那颗子弹，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住手。”

　　那人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袍，一头柔顺的白发垂到腰际，仿佛是由这漫天的雪花化成的，稍不留意就会消散开去。

　　段梦从门缝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下莫名的一阵发慌，禁不住逃也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发现王武已经从门边退到了林志远身旁，正试图和王小文带上仍在昏迷中的林志远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怎奈才稍一挪动，林志远肩上之前像是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大片殷红，印着他一片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王氏兄妹不敢造次，只得停下手来，正焦急间，王武一扭头看到了还站在门边阴影处的云叔，眼睛一亮，忙站起身道：“你是郎中吧，能不能帮他看看。”

　　然而云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门外的动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搭理他。

　　段梦顺着云叔的视线望过去，就见门外的人和妖正战得难解难分。

　　由于杨道长祭出了照妖镜，那白衣男子已变回猫的模样，只是比原先的体型大上了好几倍，像是一只雪白的猎豹，九条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晃动着。而杨道长和他的几个随行弟子正成合围之势朝他步步逼近。

　　虽是这样，那白猫也并未落在下风，而是在几人之间扭转腾挪，出手甚至还留有余裕。
　　反观那几个道士，倒是招招直指要害，却总在关键时刻被他避过，急的方大人在一边放了好几记冷枪，但除了差点伤到自己人外并没有半点用处。

　　见真出了妖怪，那群看热闹的村人已经散去不少，余下一些胆子略大的还站在远远的树林间踌躇而又兴奋地向这边窥视着。只有几个人顾不上危险，朝着林梦远和张子冲跑了过来，其中便有白羽和沈清悠两个小姑娘。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王武的声音将段梦的视线拉了回来，只见他已经走上前来，拍了拍云叔的肩膀。

　　云叔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扭头打量了王武一番，突然开口道：“你杀过人吧？”

　　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王武愣了愣，继而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暼了身后的王小文一眼，压低了声音：“有关系么？”

　　“很好。”云叔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道：“借我件东西一用。”

　　“什么？”王武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就见云叔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拉了过去，接着另一手拔出之前王武攻击林梦远时无意间钉在木门上的小刀，在王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抹上了他的脖子。

　　“你的血。”云叔平静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