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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江湖谁共踏歌行(一) ...

  •   江南。

      刚下过一阵雨,天空被洗得剔透而万里无云,空气中和煦的微风带起芳草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赵德昭一身明黄色缁衣踏着细碎的步子,不急不缓的在小道上走,一辆木轮马车跟在他背后缓缓行驶,不多不少,正好五步之遥。

      他前面不到五丈处,一人背靠白墙伫立,衣裳红衣炫目,黑发柔亮如珠,顶上灰瓦安然陈列,瓦间青苔碧绿,顶着细碎阳光,静谧中给人一种恒古不变的安定人心的悠久而奢侈的意味。

      赵德昭看着靠墙而立的人,默然站立,一向森冷的嘴角不自觉的抿起一股诧异而温暖的笑意。

      靠墙而站的秋玉骨笑吟吟看着面前的人黄衣炫目,呵呵一笑,道:“哎呀,想必今天天气很晴、风很好、你人很闲,所以才会想到在我这里来……只是,为何是这几日来?”

      “这几日如何?”赵德昭不解,秋玉骨盈盈笑道:“这几日家国战乱,江湖事多,风雨楼势头正旺,郡王爷纷争缠身……阿昭你……来得特别不是时候。” 赵德昭闻之冷冷勾起一丝微笑,“灰瓦白墙难道向来清静之地?秋玉骨你这般一说,是在怪我纷争缠身,祸害一个,不应该前来么?”

      “难道不是?”秋玉骨咬唇道:“如今宋辽战场之上,太宗失踪,国家一时群龙无首,据说有人提出立你为帝……为宋,你贵为王爷,如今战事险峻你竟如此逍遥,玉骨实在不知如何说你;在朝,太宗尸体尚未找到而你已被卷入帝位之争,难道不算纷争缠身?论江湖,一瓣桃花作乱,风雨楼如今风头势盛,作为风雨楼幕后主使,你难道又真能如我这闲人一般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闲云野鹤的过日子?阿昭你这时前来,玉骨可真是怀疑你之用心呵!”秋玉骨横了赵德昭一眼,那面色不知是怒还是不满。

      “玉骨,你可知你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已经是死罪一条。”赵德昭闻之一顿,面上虽是浅笑依旧,原本略带笑意瞬子顿时冷了三分,秋玉骨于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呵!好个官腔!君无道,屠暴夫而已,皇帝又如何……他宋太宗做了惹人非议之事,众人悠悠之口又岂是一纸法令能堵得……”说罢幽幽一叹,咬唇转了颜色,似笑非笑道:“皇帝的事我不想管,你赵德昭之事我也不想理,赵王爷若是因为玉骨咒骂皇帝想把我打入牢狱,秋玉骨绝对不会逃走……原来赵王爷这般前来,是专门为了听玉骨非议然后抓之的。”

      赵德昭闻言无奈的道:“玉骨,这许久你都不到风雨楼来,难道我来看看你,你真的就这般无情无义,不让我进门么?”秋玉骨“咿呀”一声,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唇,故作惊讶道:“原来赵王爷不是来抓玉骨的么?”赵德昭本来对他无可奈何,此时面色更是一阵青白,越发无奈的一叹:“玉骨……”

      秋玉骨面色霜寒,赵德昭森冷而低沉的又喊了一声。秋玉骨终是轻轻吐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看着赵德昭:“好了,想进我灰瓦白墙可以,进来者不知是赵王爷还是赵阿昭?”

      “同一个人,有何区别?”赵德昭冷然问:“玉骨你这般如此斤斤计较,是在生气我么?”

      “对秋玉骨而言,赵阿昭是朋友,是朋友,自然不会用官腔说话,玉骨自然会朋友相待,赵王爷是王爷,自然另有一番区别……若是你说我气你官腔说话,斤斤计较,那便是了。”赵德昭道:“进来者自然是赵阿昭。”于是秋玉骨再瞥了他一眼,终于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罢了,欠了人的债终究要还。”他懒洋洋的“呵”出一口气,“灰瓦白墙只有闲情,不谈风雨,既然进来者是赵阿昭,今日阿昭你就不许谈论家国江湖是非。”说着一抬手挽住挽赵德昭,赵德昭倏然被他拖着绕过白墙就要往白墙内走,尚在想他说的欠债是甚,已经绕过白墙走到了房内。

      “歉你的,今儿一次还清,秋玉骨两袖清风,灰瓦白墙恕不欠账。”秋玉骨指着桌上盘子说得掷地有声。

      赵德昭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桌上圆圆扁扁之物,竟是烧饼,方才想到,几月前在风雨楼下棋,秋玉骨爬到他身上来惹恼了他,后,要请他吃烧饼以示歉意,他只嘲他“全世界就你才有那般穷酸小气,把那一纹不值的烧饼视作宝贝一样用来作待客之物。” 未想到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还果真拿着烧饼前来道歉,一时哑然,竟不知是应该是恼是笑。

      冷哼一声,赵德昭依旧冷冷嘲笑了一句:“事隔几月,秋玉骨你果真依旧这般穷酸小气!”秋玉骨挽他的手一松,赵德昭一拂袖坐了下来,秋玉骨面向上笑意盈盈,眼波无痕,长长的头发顺着他抬起来的头缓缓滑了下来,拖在背面,尤其的媚。

      此时跟着赵德昭的小丫鬟站在门口秋玉骨是不经意的盯了那丫鬟一眼,赵德昭唤她进来,秋玉骨对赵德昭道:“不是凤儿。”

      “她叫阿殇。”赵德昭回答:“很伶俐的一个女子。”秋玉骨“恩”了一声,不再说话,隔了一会儿,从内堂抱了一把琴出来,横在赵德昭面前。

      赵德昭顺着自己好友的视线看下去,他面前横琴摆放,秋玉骨红袖绚然,白指纤细而长,搭在弦上,美丽得不似人间所有,秋玉骨手指轻勾了一下自己颊边散落的发丝,笑得妖魅的道:“阿昭,玉骨正在想,你若来,我就给你弹琴。”

      “弹琴?”赵德昭闻言一怔,心里倏感奇怪,不由蹙眉:“玉骨你不是最讨厌琴声,不会弹琴么?”

      “哎呀呀,既然玉骨想弹,阿昭你听就是了,何必多问。”秋玉骨于是手指勾弦,泠泠之声泻出,赵德昭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弹琴,眼中明灭不定,原本蹙着的眉头忍不得蹙得更深了一点:今天的秋玉骨……很不对劲,但是秋玉骨不想说,赵德昭想问,却突然不知如何开口,隔了一会儿,却见秋玉骨眼睫低垂,嘴唇勾起一个浅浅笑意,却是语调不满的道:“阿昭,你这般心有不专,对得起为你弹奏的我么?”

      “我心有不专,你又如何心无旁骛?”赵德昭终于忍不得问了出来:“你这般……是出了何事?”秋玉骨眼波流转,“咿呀”一声,道,“无事。”赵阿昭眉头蹙得更深了一点,“休要骗我!无事你绝对不会这般模样……”

      “那我是何种模样?”秋玉骨嗯一声,闲闲的看着站的的人,赵阿昭一顿:“你……”你会爬到我身上来……然后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赵德昭闻言哑然,竟然不知如何说话。

      秋玉骨看着赵德昭一时无语的模样,捂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顿了顿,道:“今日不谈其他,只听琴。”说罢悠悠一笑,叹了出来:“月明了。”

      赵德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屋檐之上,圆月朗朗,皎洁得甚至有点诡异,同样一叹。月华如纱,照得两人眉眼之间丝毫毕现,赵德昭看着秋玉骨弹琴的手指,那指尖洁白纤细,别有一番柔弱妖娆的风情,不由得伸出手,搭在了秋玉骨的手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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