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龙》eggy-hab

48、第 48 章

　　陆麒坐在窗边的写字台前，桌子上摆着作业，但他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注意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牵扯着他的内心，但是却想不出究竟有什么烦恼事。不经意地向窗外一看，却蓦地发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停在他家十四层的窗外，着实把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脑子里开始连环播放日本恐怖片节选。

　　毕鲁塞焦急地用爪子敲击着玻璃窗，陆麒终于定睛看明白了窗外的不是什么鬼，而是他见过两次的那只动物。左右张望了没人，他迅速把窗开到最大，把它拉进来，又迅速关上了窗拉上窗帘。

　　“你，你，你……”陆麒结巴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你想吓死我啊，大白天的被人拍下来怎么办啊！”

　　毕鲁塞也不去理会它听不懂的词汇，张口就说出要求，“请你跟我去天界。”

　　“什么？现在？”陆麒惊讶地合不拢嘴。

　　外头传来陆麒妈妈的声音，“小麒啊，你一个人在里面胡言乱语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语音聊天呢！”陆麒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急忙冲到门口把门反锁，转身又瞪了毕鲁塞一眼。

　　毕鲁塞开始不爽了，它可是看在他是主人的父亲的份上才对他客气的，还用上了“请”字，他竟然敢瞪它！一个跃步上前，咬住他的右手，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陆麒感到疼痛却不会弄伤他。

　　“哇！你干嘛啊！平时对希你也这样啊！”

　　“主人很危险，你一定要跟我去！”

　　话语一出，陆麒停下了挣扎，心中的烦躁好像找到了源头，“你说希……契尔希艾尔怎么了？！”

　　毕鲁塞觉得陆麒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但也没时间解释了，拽着他就要向窗外飞。

　　“等等，你先到窗外去等着，”陆麒拉开了窗，“我要从正门出去。”说完，不由分说把它推了出去，拎了件外套就往家门外冲。“妈，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回来吃……大概会回来吃……我也不知道了！”

　　陆麒赶到天界时，情形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麒龙身上的伤口又扩大了，而十几个天使正在特吾希尔的指示下试图将赫斯迪身上的龙鳞取下，以减轻灵气对他的侵害。

　　“……那个是契尔希艾尔？”陆麒瞠目地看着远处庞大的身躯，残余的记忆被翻了起来，他知道那就是麒龙的原形，自己在转生前也是同样的生灵。

　　“拉德罗维尔陛下？”特吾希尔第一个意识到了这个人类的身份。

　　陆麒看着面前的天使们，看着熟悉的环境，记忆的碎片一点点串了起来，“特吾……希尔……？”

　　“果然是陛下！”特吾希尔跪了下去，“拉德罗维尔陛下，请您赶快阻止契尔希艾尔陛下吧！”

　　“我知道，我知道！”陆麒也很急，“可是，我已经当了那么久的人类，早就没有任何魔法了。”

　　“陛下……”特吾希尔站了起来，竟伸手怀抱住了陆麒，“陛下，您身为麒龙的力量是不会消亡的，您一定能记得的，这个天界，还有您的耶罗琦和我们的塔基亚。”

　　“耶罗琦……塔基亚……”陆麒重复着，胸口一点点热起来了。

　　“在那里的契尔希艾尔陛下是您的孩子，您唯一的孩子，和艾美娜王妃的唯一的孩子。”

　　“艾美娜……契尔希艾尔……我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我答应过艾美娜要让我们的孩子平安成长……我……”热的感觉传递到了四肢，陆麒感到身体像要被这股暖流融化了一般，带着苦涩，带着甜蜜。天界、子民、好友、爱妻、孩子，但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完整的片断被遗漏了。

　　陆麒身体中渐渐释放出来的能量使特吾希尔不得不松开了臂膀，这股新的力量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尤其是法纳赛。这力量的波动对于他太熟悉了，简直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不，那就是与体内的力量一样的存在！

　　法纳赛展开翅膀，颤颤巍巍地飞到空中，找到了那个力量源，一个陌生的身影，但其中的灵魂是永远不会变的。

　　“拉德罗维尔？！”

　　陆麒抬头，在看到法纳赛的同时，心中的一个颤抖。

　　“法纳……赛……？”

　　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霎时变为了金色，第二头巨龙跃上了蓝天。

　　所有的天使们看着再一次的惊诧画面，两条龙腾在空中，新出现的那条鳞片更偏白色一些，仿佛周身裹满了珍珠，身躯比另一条稍长，额头的角也比另一条成熟得多。

　　“拉德罗维尔！”

　　法纳赛奋力地呼喊着，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银白色的龙径直向自己的骨肉飞去。两双金色的眼睛相视，拉德罗维尔发出了几声悠长的龙吟，却见契尔希突然暴躁了起来，扭动着身体，短促而急躁地吼叫着，控制不住的能量使周围的大地龟裂开来，只有赫斯迪躺着的地方分毫无损。银白的龙见状扑了上去，四肢紧紧地抱着契尔希，修长的尾巴甩动着，将整个身体与契尔希缠在一起，一边安抚性地低吟着。艰难的十多分钟过去，契尔希终于平静了下来，拉德罗维尔松开了身体，转头怜爱地舔着契尔希腰际的伤。两条龙之间又一阵无人听得懂的交谈，契尔希完全平静下来了，拉德罗维尔正打算转身，却被契尔希轻轻地卷住了尾巴，似乎在挽留着舍不得他离去。拉德罗维尔腾到契尔希上方，低头轻轻用鼻子顶了顶契尔希的角，契尔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降落到了地上，伏下劳累的身子，舔着赫斯迪的脸，靠在他边上。而拉德罗维尔则向前飞了些，环顾了四方，视线最终还是落到了法纳赛身上。

　　“法纳赛……”龙发出了声音，带着怨恨和歉意。

　　“终于想起我来了吗？！在人界躲了那么多年，终于想起这个天界了吗？！”

　　“你不该如此。”

　　“我不该什么？我不该爱上你？！”

　　龙摇了摇头，“你不该把天界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变成阴暗得见不得人？变得只有欲望而没有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啊，拉德罗维尔！对，是我在你离开去陪你的王妃的时候对你的子民们宣扬爱情是污秽的，我们的王为了爱情弃这个天界于不顾，但将爱带走的终究还是你！”

　　龙稍稍低下了头，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我无法原谅你们所做的事，既然你们那样看待爱，那么你们也不需要爱了。”

　　“对，要这种爱有什么用？我那么爱你，但有什么用？！你吻我抱我，甚至把麒龙的力量分给我，但一切都是假的，你爱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人类！”

　　龙惊了一下，抬起了头，脖子又向前伸了一些，金色的眼睛中却闪着悲哀，“法纳赛，你——真的爱我吗，不是我的王位，我的力量，而是我拉德罗维尔？”

　　“你不相信吗？！我为了能到你身边，天天看到你的身姿，吃了多少苦头，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感情吗！”

　　龙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瞳孔中的喜悦一闪而过，但随即更深的悲伤取而代之。

　　“不，你不爱我的，但是我却的确爱过你，想吻你，想一直搂着你，但是你并不爱我……”记忆已经全部苏醒了，过去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次全日蚀吗？”

　　“记得！”法纳赛狠狠地回答，“就是那次日蚀之后，你对我越来越冷淡，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过去你还邀请我留下用餐，然后吻我，那之后你连一个笑容都不再肯给我！”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麒龙成年的条件吗？”龙没有受法纳赛的怒气，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力量和全日蚀对吗！”

　　龙点了点头，“可是，那次全日蚀，我并没有觉醒。知道原因吗？并不是我的力量不够，而是因为日蚀时我才明白了第三个条件，那就是爱人相伴……所以我才不断地疏远你，想淡化心中的感情，既然你并不爱我……后来在人界我遇到了艾美娜，被她吸引，我爱她，她也爱着我，所以几年后的全日蚀中，我成年了，身边陪伴着的是艾美娜而不是你。”

　　“你胡说！你明明欺骗了我，背叛我，迎娶了那个人类，现在还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法纳赛还嘴着，然后心中的感情却错综复杂地纠葛起来。拉德罗维尔曾经爱过自己吗？真的爱过自己吗？

　　“我没有骗你。我就如爱着艾美娜一样爱着你，但我知道同时爱上两个人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选择了伴我觉醒的艾美娜，选择留在人界。然而即使在人界，我依旧想念着你，这令我十分痛苦，直到艾美娜过世，我回到天界看到你所做的事时，我才明白，原来你是恨我的……”

　　“……对，我恨你！就是因为我太爱你，所以才恨你，恨你离我而去！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那个人类，为什么我的爱竟比不上一个与你身份悬殊的人类！”

　　“也许就是因为身份悬殊吧……”两人之间，突然第三个声音插话，法纳赛转头，出声的是特吾希尔。

　　“艾美娜王妃是怀着淳朴的心爱陛下的，不在乎也不顾忌陛下的身份。而一直在陛下最近旁的你，深知麒龙的地位，麒龙的力量。你一直害怕着吧，害怕陛下不爱你，害怕自己配不上陛下，所以经常在远处默默地看着陛下，而不敢去接受完整的陛下。”特吾希尔语重心长地说着，“法纳赛大人，你只是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胆怯吧。”

　　“住口！我……我没有！”法纳赛狂暴地喊叫着，但紧咬的唇和脸上的表情却背叛着他，显露出他的心虚，特吾希尔说的没有错，拉德罗维尔身上的光环实在太耀眼，每每看到他，被他邀请用餐便受宠若惊，被他温柔地吻时更是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自卑，认为自己配不上他，认为高高在上的他不会认真地看上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地想玩玩。难道就只是这种不自信的怀疑，使他错过了垂手可得的幸福？“……即便这样，即便我自卑我自知配不上他，但我依旧爱他！因为高贵得无法触及，所以心中的感情才越来越猛烈，猛烈得要把灵魂摧毁！这样的爱，究竟有什么比不上那个人类！”

　　“并不光是这样啊。”特吾希尔摇了摇头，“你不信任陛下吧。”

　　法纳赛愣了一下。

　　“你无时无刻不在怀疑陛下对你的心吧。我并不十分了解麒龙究竟怎样才能觉醒，但也许麒龙需要的爱最起码应该建立在双方的信任之上吧。心中哪怕有一丝怀疑，也许都会成为失败的原因。法纳赛大人你只是在一味地单相思陛下，却从来不敢试图相信陛下也在爱着你吧。”

　　法纳赛颤抖起来，特吾希尔的话完全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的确就是这样度过在拉德罗维尔身边的日子的，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彷徨迷茫使得拉德罗维尔误解了自己？要是那些日子自己能再自信一点，能再信任他一点，一切是不是都不同了？拉德罗维尔会在自己身边第一次展开两对翅膀，两人能厮守到老，一同抚育新的麒龙……但是现在……

　　“……我不承认，我决不承认！”

　　银白的龙长叹了一声，“已经晚了，法纳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天界的爱被诅咒了吧，虽然我的离去带走了爱，但契尔希艾尔已经出生了那么久，天界的爱依旧没有回来。是你下的诅咒吧，法纳赛，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还不能把诅咒解开么。”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想让我相信你爱我吗？！”法纳赛的声音又充满了羞恼，抬头傲视着巨龙，“是我下的诅咒，我用灵魂下的诅咒，除非我死去没有解开的方法！怎么样？你能杀我吗？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你，能对我下手吗？”

　　“……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龙移到了法纳赛面前不到两拳的距离处，利爪慢慢抬起，然而金色的眸子却充满着悲哀和痛苦，“你做了太多的错事，也许都只因为我。你……真的爱我吗？”

　　爪子伸到了法纳赛胸口前，法纳赛依旧不依不饶，“到现在你还不相信吗？！我害怕你远离我，我嫉妒那个人类，我恨你所以发誓要夺走你的天界，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会发生着所有的一切！”

　　“够了，法纳赛，这个天界是属于麒龙的，你不该把自己的怨恨转嫁到无辜的天使身上。”龙的声音十分威严，就如当年君临天界时一般，爪子扬起，然而又停在了空中，“……但是，我也错了，所以我陪着你吧，不要拒绝我，法纳赛。”

　　“拉德罗维尔……”法纳赛终于意识到了麒龙的话语中的意思，脸色慌张起来，“不要，拉德罗维尔，不要！”

　　然而，龙的利爪已经落下，深深地划过法纳赛的胸口，血染红了衣服，但法纳赛却不感觉到疼痛，只是拼命地伸手抓着面前渐渐缩小渐渐消失的巨龙。

　　“不要，拉德罗维尔……”

　　银白色的鳞片化为一个个光点，飘洒在空气中，远处的另一头龙发出了亲人离别的哀伤长吟。法纳赛已经神情恍惚，只是一味地用手抓着永远也抓不到的光，好像回到了从前，看着前方拉德罗维尔的身影，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总追不上。

　　“拉德罗维尔，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周围的天使看着疯了的法纳赛，想去阻止，却突然发现光点在向法纳赛汇聚着，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几百个，聚集在了空中，形成一团白金色的亮点。法纳赛伸手去抓，亮点在他手里竟变成了一颗璀璨的珠子。

　　“……终于……抓到你了……拉德罗……维……尔……”

　　巨龙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普通的人类躺在地上，再也没有悠远的记忆。法纳赛也倒下了，手中紧紧地捏着那颗珠子，嘴角微微地带着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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