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景潜

17、第十七章

　　楚尧走后，林毅的生活变得愈发单调起来。
　　他不再在家里吃饭了，午餐晚餐都在学校自己解决。以往的时候，即便中午放学到下午第一节课之间只有一个小时五十分钟，但他还是坚持回去吃饭，只有那样他才能和楚尧相处更长的时间，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样的坚持显得有些多余。
　　何叔没有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吃好喝好。原来那栋大大的房子中有三个人，可现在走掉了一个，他却觉得房子变得空荡荡的，晚上睡在床上也觉得不踏实。
　　有时候他也会想念楚尧，但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个飞机走的时候轰隆隆的，也带走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想什么呢？”施强突然说道，伸手戳了戳林毅的脑袋瓜，他已经发了好久的呆了。
　　林毅的眼睛这才恢复清明：“没什么。”
　　施强自然是猜得到的，在心里翻了下白眼，装作无意地问：“话说楚尧最近怎么样了？你有和他联系吗？”
　　“没有，”林毅果然坐直了身子，“阿尧走时给我了□□号，但我没有呢。”
　　“你傻啊，申请一个不就好了。”
　　说完便拉着林毅坐到了电脑前。

　　账号申请很快，没有耗多长时间便完成了。
　　将号码写下来递给林毅，施强歪着脸笑：“记住就好了，密码是你名字的拼音，小写的。”
　　林毅攥着那张纸看了半天，施强觉得有几分奇怪：“怎么了？”
　　“这个数……”
　　“啊？”
　　“是个质数。”
　　“……”

　　林毅尝试着登陆了自己的□□，施强顺势也登陆了上去，他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林毅被吓了一跳。看到施强□□上那么多的人，他张着嘴问：“你有好多好友啊！”
　　施强哼哼两声：“是啊，你这种小白兔才会窝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毅将楚尧的号输了进去，发现对方是个纯黑的头像，又核对了一遍，没有错，将申请消息发送过去了。
　　手刚刚从鼠标上拿下来，提示音再度响起，林毅凑过去看着闪动的头像，问：“这是什么？”
　　“点啊，你的阿尧哥哥同意了。”
　　“哦，啊！”林毅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打开了对话框。

　　楚尧发来了一个拥抱的表情，林毅看到后乐呵呵地咧开了嘴，可他对于社交媒体还没太多了解，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朵花，这下才算满意，点了下鼠标左键，发了过去。
　　“……那是玫瑰。”施强忍不住提醒道。
　　“哦哦，还有其他花吗？不过玫瑰也很好看。”
　　“……”

　　林毅和楚尧聊了一会儿，施强实在觉得无聊，开口道：“喂，你这样太无聊了，这样吧，你试着跟楚尧视频对话，更好玩一些。”
　　林毅懵懵地点头，发了视频要求，那边却拒绝了。
　　我现在不方便视频，下一次。
　　施强嗤笑了一声：“谁知道在干什么呢？这时候美国肯定是夜里，不方便……”
　　林毅还没有反应过来：“视频通话不行，是电脑的问题吗？”
　　“不是，我这可是外星人。”施强嘴角抽了抽。
　　实在不愿打击对方，施强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行了，小爷带你去吃大餐。”

　　吃饭吃到一半，施强觉得腰间一阵震动，将手机掏出来一看，是楚尧打来的国际长途。
　　他接起来：“喂，楚尧，什么事？”
　　对面埋头吃冰淇淋的人顿时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施强。
　　后者晃了晃头，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行吧，我知道了，那先挂了。”
　　见施强放下手机，林毅忙抬头问：“是阿尧给你打电话了吗？”
　　施强无奈地点点头：“嗯，你小心点，冰淇淋都黏在下巴了。”
　　林毅赶忙拿起一张抽纸擦了擦。
　　“楚尧说让我给你买个手机，联系更方便，嘿，真是欠了你们两个了。”
　　每个字好像被拆开了，等到在脑海里重新组成话，林毅才后知后觉地笑了。

　　最终，施强在手机店给林毅买了一个智能手机，他自己选的，白色的，跟人也很配。
　　林毅拿到手机卡，充了话费，想了想，认认真真地给编辑了一个短信。
　　——我是林毅，这是我的手机号。
　　想了想，又加了个O(∩_∩)O，他觉得这个表情很好玩。
　　但是等了好久也没有回复，他忐忑一会儿，突然想起施强说阿尧那边有时差，算了算，现在那里正是凌晨三点，便乖乖地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他打开手机便看到了消息提示——
　　好的，已存。
　　回复很简短。林毅默默地想了会儿，觉得楚尧一定是太忙了，发得太频繁也许会打扰到他。想通的同时，却也有几分失落。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林毅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学校离医院不远，他飞奔着到了三楼，推开门，林贺半坐在床头，面色虽然有些苍白无力，但是却不再是闭着眼睛的。
　　“爸爸！”
　　林毅小跑过去，抱住了他。
　　林贺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身上却没有长褥疮之类的，也是因为楚尧请的护工尽心竭力地照顾着。
　　得知自己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林贺有些复杂地问：“那你妈妈和小强呢？”
　　林毅支支吾吾了半天，低下头说：“爸爸被车子撞了后，他们就跑了。”
　　“那你——那你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林贺的手有些抖。
　　“我住同学家，”林毅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对我很好，照顾爸爸的人也是他请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贺的眼角有点湿润，“爸爸怕你没地方住，流落街头。”
　　林毅摇摇头，跳下床，帮林贺削苹果吃。
　　“那什么时候带同学来，感谢一下人家。”
　　林毅的手顿了顿，接着才继续动作，声音却低了下去：“他出国了。”
　　林贺有些失望：“哦，那有机会谢谢人家。”
　　想到自己跑路的妻子和继子，林贺闷声不说话，林毅给他递了削好的苹果，味道很甜，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苦了。

　　走出病房后，林毅想了想，还是掏出了自己的白色手机，拨通了楚尧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预料得到的结果。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同楚尧联系了。两个人的交流因为地域和时差而出现了断层，往往是今天发过去的消息第二天才能回复，而原本持有的情绪和气氛也都消失了。
　　但前段时间在短信中，楚尧说过年前会赶回来。
　　林毅吃晚饭时问了何叔，说已经确定了，是一月二十号下午回来。
　　他便慢慢地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出门前，林毅裹了厚厚的围巾，包得像个粽子一样。
　　施强无语地打量了下他，嘴里嘟囔着：“跟个面团一样。”
　　“怎么了？”林毅没有听清，问道。
　　“没什么，不是说今天要去机场接楚大少爷吗？走吧，我送你到路口。”
　　“诶，你不去吗？”
　　施强转了转钥匙：“我才不看你们唧唧歪歪的，快上车。”
　　“哦，好。”

　　而那一天，林毅在机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楚尧。问过何叔才知道，因为天气等缘故，航班延误了，推迟到了第二天。
　　林毅懊丧地出了机场的大门，茫茫然往前走着。
　　“小毅？”
　　林毅回头，看到的是陈庚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