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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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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旎柔软的嘴唇在颤抖。
他的双眼扑闪着,浓密的睫毛就像是骚扰人心头的羽毛,飘乎乎的。韩筑双眼一眯,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如果这是诀别,元旎会微笑着接受。
“韩哥,睡吧……”
元旎清瘦的身体压在韩筑身上,一只手摸到了对方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又轻柔的相握起来。他低下头来,盯着韩筑不甚清明的双眼,弯曲起来膝盖,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摸过韩筑的脸颊。他轮廓分明深刻,是元旎所喜欢的人。
韩筑。
韩筑,韩筑。
元旎无声的喊着身下人的名字,只觉得胸膛炽热,满腔都是浓浓的喜欢。
他又想到了那天。
元易想要害死他的那天。
后来,元旎一个人倚靠着床,他侧过脸就可以看到安静睡着的韩筑,思绪模模糊糊的,回忆好像和现实重叠起来,像是波浪,扑打在他心上,慢慢就冷了一颗火热的心。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年幼,无知,会对元父的不公而抱怨撒娇,以为这样就会获得他一点关爱
。
直到,元易将自己推下了水。
元旎怕水。
他们都知道的。
怀着无比恶意想法的,才十几岁的少年冷酷无情的又满脸笑容的将元旎骗到水边,随后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动作无比顺畅,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毫无防备的他推进了水里面。那时候,元旎还以为他们是闹着玩的。
和以往一样的。恶作剧罢了。
因为知道,元易也和他爸一样不喜欢自己。
“真是恶心啊,和你妈一样。”
“死了最好。”
元易痛快的看着水里的人想要挣扎,却一动不动的模样。
他走了。
这是元旎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是你救了我。”
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元旎开口,慢吞吞的说道,他也没指望喝醉了的韩筑会回应,只是这么久了足够了。谁也不会觉得元二少会转性,纨绔子弟花花世界惯了,又怎么乐意收下心,和元易怎么相比得了。
那就尽情的说好了。
“韩大哥,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也麻木了,说不定早就厌烦了。若不是因为我是元家儿子……”
“不过以后你就无需有这样的担忧了。”
“那个家庭……只可惜,我劝不了妈妈离婚。也真是可笑呢,在外人面前表演的一副恩爱模样。韩大哥,你以后要是有空就……算了,也只能说她活该吧。”
性子太软,终究是任人欺辱。
“你现在其实都不需要依靠元家关系。”
“那那件事,我也可以放心做了。”元旎说到这,愉快的笑起来。
他眉眼弯弯,眉眼精致,仿若缥缈的仙。
“晚安,好梦。”
直到天边一点白,元旎又瞧了眼韩筑的睡脸。
真好。
还能看到喜欢的人。
万物覆雪。
由远及近都是一片白茫茫,银霜素裹,夹杂着冰冷的寒风,衬的这天地是干净清冽的。
这座城市,已经许久没有下雪。
元旎匆匆赶过来,并未穿上暖和的大衣。刚推开门,除了问好的慵懒声调就是逼仄而来的冷意。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听到身后人的话,微微侧过脸来。当对上那人视线,对方对他笑了起来,龇牙咧嘴。
他转回脸,捂着冻僵的双手,静静地欣赏着这天地一抹白。
韩筑喜欢雪。
他那么冷漠的人,是不是因为从这雪中看到了自己。
“真冷啊。”
元旎嘀咕着,肆无忌惮的冲进了雪天里。
这夜,是彻底消散了。
随之而来的八卦也让那个圈子的人看的兴致勃勃,凶潮暗涌,明里暗里的都在揣测着这件事的真实性。与元家有勾连的,也是按耐不住真相的询问,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生怕自己落后他人得知——那元易究竟是不是私生子。
这年还没过。
他们因为这个传闻,都沸腾了起来。
报纸上都明目张胆的的登着,有知情人透露,甚至听闻那元易的亲生母亲都出现了,好不热闹。
元父气急,想到了元旎。
他在家里大发脾气,看到沉默不已的妻子,又忍不住恶声连连:“是你指使的是吧?”
“给了你安逸的生活,不用教养元易,你还想怎么样?”
“我正准备把公司交给元易,你是故意的?”
元父找不到元旎,从那天说断绝关系,他们之间就没再联系过。换了号码,就是问韩父他们,也没有任何线索。元父只觉得自己这小儿子是在不省心,从小到大都没让他称心过,不是他说的还能有谁。
元母一张脸紧绷着,什么话也不应。
“叫你那宝贝儿子给我滚回来,我要让他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元父听到一句不可思议的话,简直都要气笑了。
“说清楚!你他|妈要不是你的缘故,我怎么会这么做?!”
“哦。”
“贱人!”
“说你自己吧,你不是看我家有钱,才非要娶我的吗?说有个青梅竹马,可还不是抛弃了她。说到底,”元母勾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你大可以跟她贫贱夫妻一辈子,是我拿着刀逼着你娶我?”
她站起来,觉得疲惫异常,“他没联系我。”
元父随手将身边的花瓶砸碎在地上。
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平时都是元母在做家务。
然而,她觉得一切都够了。
私生子的事情并没有彻底结束,甚至还散发着余温发光发热,正是因为元旎站出来。他冷漠而又疏离的将所有证据摆在他们面前,明晃晃的揭露了元易并不是和他同父同母,而是比他更早出生的私生子,光明正大从小养大,现在更甚是要将公司交给他。
元旎觉得无比畅快,尤其是他又将公司近年来做假账的事情暴露出来,有他出手,元旎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这些。
公司股票大跌,信誉降低。
甚至本来几个谈妥的大单都找借口被推掉了。
元旎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这样的日子。
冷眼看着元易由元家大少变成了私生子。
不是最在意公司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吗,那通通毁掉好了。
元旎知道的,韩筑不会管这件事,他不借机打压吞并就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很有意思吗,以为的交好,其实也不过是浮于表面,一旦彼此没有了利益,那么久分道扬镳。他每天都是极好的心情,直到韩筑给他打电话。
距离约定,时间真的不多了。
“韩哥?”元旎是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所关系。
那件事过后。
“嗯,有空?”韩筑问。
元旎欣喜,想也没想答道:“有啊!”
还是喜欢的,无论时间,还是其他,这种感情并没有变淡,反而更加浓烈起来。因为那个约定。
反正都是他自作聪明,反正也无人可知。
元旎喜滋滋的前往韩筑说的地方,那是一家氛围安静的西餐店,出入的都是一些圈子里的贵妇豪门。元旎以前来过一次,他母亲想来将这段记忆保存在最深处,不愿意将它撕扯开来,流露出鲜血淋漓的事实,可他还记得。哪怕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何始终温和柔软的母亲会歇斯底里的辱骂那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以后,元易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欺负他。
侍者早已等候,将元旎领进独立包厢,随后悄然退下。
元旎早该料到不会只有韩筑一人,却还是在瞧见元易时手指颤抖。
“怎么不进来?是不想见到我?”疲惫和愤怒交杂,元易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
韩筑正在倒茶,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的将一杯茶搁到了他身旁的位置。他抬起头来,冷硬的眉眼似乎缓和了不少,流露出难得的温情。元旎忍不住心间一颤,苦涩蔓延到舌尖,让他反胃。
“进来吧。”
元旎挪动着步伐,眼角余光瞥到元易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真是讽刺。
他刚坐定,元易就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憎恨。
“你小子倒是有种!可是你别以为公司总裁的位置就归你。我是你哥,血缘上的!”
元旎“哦”了一声。
平静淡漠。
元易不怕摊开话题,韩筑他是清楚的,可元旎这般,他满腔怨恨就无法控制住。随手扔过去的茶杯被元旎躲开,只是溅出来的水还是擦过他的脸颊,幸好已经放了一会儿不是很烫,但这依旧让韩筑蹙起了眉头。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赞同的看了眼对方。他挥退了服侍的服务员,不是为了看他们兄弟阋墙的。
“有话好好说。”
即使是这样,韩筑还是保持着冷静沉稳的态度,这稍微让元易放下心来。
他是在试探韩筑。
“嗯。”
反倒是元旎笑起来,嗓音柔软,“我跟元家少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元易怒了:“你在和我打哑谜?”
“我是来吃饭的,不过看起来这顿饭应该吃不成了。”
元旎站起来,韩筑不管,那就随意吧,以往还能委屈诉苦,然而现在或许是心冷了吧。韩筑若是直说是他,他们现在也不会弄得像个陌生人。元旎还是没忍住,悄悄看了眼那人,只是视线很快的,又转了回去,留在眼中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可气又可笑。
“韩大哥,也觉得很好玩是吧。”
扔下了这句话,元旎大步流星的离开,带着一股诀别的意味。
“他什么意思?哈,我来见他,是为了看我笑话吗?”反应过来的元易大呼小叫。
韩筑眉头皱的更深,从元旎说要学画画那天开始,事情就变得诡谲起来,他所在的每件事都充满了古怪。
“你吃吧,我先走了。”
韩筑捞起大衣,眼神一个都没给元易就径直离开。
他需要搞清楚。
搞清楚元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
韩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醉酒发生的事情,他本不会这么做的,却做了。
不像他自己。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之间只有约定而已。”
“十天,足够了。”
“……当初说好了的,你没必要帮我,我们不过是合取所需罢了。”
是元旎的声音。
他藏在廊道里,背依靠在墙上,声音临近崩溃。韩筑顿了顿,没有走进去,而是安静的听着元旎不知在和谁对话。他想到了元旎和家里闹翻那天晚上,韩父来和他谈话,话里话外意思都是他们两家关系好,以前也有帮过忙,没必要搞成这样,何况,有传闻元旎精神状态不对,好几次都有人见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言下之意,元旎是有病。
一个患病的人说的话,又怎么可信。
他们会抓住这个把柄,接下来的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洗白了,是好伎俩。韩筑忍下烟瘾,往大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