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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13 是非颠倒谁评说? ...

  •   “千真万确。方才聿璋带着美妾登门求我收留,那为了妻儿伤透脑筋的模样,着实令人同情……”聿珏觑着韵贵妃,又是唉声叹气的,“妻妾初闻喜讯,没能陪在她身边便罢,还要随军出征,心底的煎熬,想必与聿珏送走夫君如出一辙。”

      “他把人给妳照顾了?”

      “聿珏算是临危受命。”她点点头,语重心长。“娘娘的顾虑虽不错,看在聿璋情窦初开,加诸美妾有喜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

      韵贵妃显然是给聿珏这番话说动了,但毕竟此处耳目众多,也不好再详加追问。“本宫会考虑考虑的……云旸公主可还要夜宿宫里?”

      “是,母后的情况时好时坏,聿珏放心不下。”

      “我明白了……还请公主代替本宫向皇后娘娘问安,本宫,另择吉时再行探访。”韵贵妃颔首,便在聿珏、聿珶的恭送下摆驾离去。

      若能将劝皇帝下旨一事委交韵贵妃处理,肯定更是十拿九稳;聿珏兀自盘算着说词,身边的聿珶连忙勾了勾她的臂膀,“二姊!妳说的是真的?那来历未明的姑娘……”以手在肚皮前画了个半圆。

      “什么来历未明!妳三兄既是喜欢,就算出身卑微,咱们也当以礼待之!”聿珏神秘一笑,轻点了点聿珶的额。“好了,先进去探望母后;娘娘与聿璋之间的事,就留给她自个儿琢磨罢!”

      ***

      一见到她,皇后立刻要她屏退左右,除了柳莳松之外,其他人皆不得靠近,连聿珶亦然。

      “母后!您这是何苦……母后?”

      聿珏从未见过如此狂乱心焦的皇后;她印象中的皇后,是神采奕奕、仪态万千的……

      皇后用力握紧了聿珏的手,几欲快将她的手掐出指痕来,若非她长年习武,只怕早就痛得求饶。“珏儿……为娘的这回,当真是在劫难逃、在劫难逃了……”

      “太子她究竟对您说了什么?”

      才听见“太子”二字,皇后便悲从中来,一段话说得抽抽噎噎,饶是聿珏也听得甚为吃力,好容易才终究拚出了事情全貌。

      “她当真对您这么说!”先除母后,再来动她?不敢相信聿琤居然能如此明目张胆,聿珏咬牙,心登时凉了半截。

      皇后不住点头,聿珏越想越不对,就想要差人前来问话,“没用的!珏儿,没用的……她们全给琤儿收买了,不会替咱作证的……”

      “那也不能就放任太子如此嚣张……聿珏明白了!”她回过头来,深深地把皇后揽紧,“这就是您为何要闹,气得将所有人给屏退的原因?”

      因为身旁的人已没有可相信的。

      胁迫也好、利诱也罢,太子这段日子以来的用心竟已彻底渗透了凰宁宫上上下下,把皇后身边的亲信,一个一个全都变成了自己的人?
      这等同是也将她给绑在凰宁宫,只要她离去,动弹不得的皇后只能任人宰割!

      “为娘的一直撑着等妳回来!只有妳能救娘了……”

      “我明白了;母后请宽心!聿珏会一直守在这儿,哪里也不去!”聿珏温声宽慰,直到皇后稍稍放松,躺回软榻。“您一定饿了吧?聿珏遣知更去给您准备晚膳……”

      “亲自做么?要妳的人从头到尾……”

      聿珏一楞,随即凝肃着脸面,对身旁的柳莳松道:“听见没有?让知更、画眉亲自做去,无论如何都别假他人之手!”

      “奴才遵命!”柳莳松暗自擦擦老泪,很快的走出寝殿。

      皇后折腾了一日,不仅又累又饿,汤药与敷药等物全都没换;伤处毕竟还是得仰仗袁既琳等人,聿珏只得在一旁等候,并要聿珶帮忙盯看着,以防之中出了任何差错。

      盥洗一事仍由韩馥亭来做,皇后起初不愿,是聿珏好说歹说,才终于肯让她动手;稍作梳洗之后,身子终于舒坦了,强撑了近一日的皇后才终于沉沉睡下。

      韩馥亭自床边退开,等在一旁的,是满腔怒气无处发的聿珏。

      “韩内官,妳过来!”

      韩馥亭一脸疑惑地跟了上去。

      “本宫问妳,太子究竟给了妳们多少好处!”

      “云旸公主何出此言?”

      “难道本宫说错了?母后给太子如此出言恫吓,扬言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妳们这些侧近心腹却是对太子言听计从!”聿珏仰头,瞪着这高头大马的女官,“母后待妳们不薄,而妳们竟用这等方法来报答她!”

      韩馥亭却是一脸无辜,哭笑不得的答来,“云旸公主对娘娘甚为忧心,下官明白,但您说太子恫吓娘娘……这下官可就听不懂了!”

      “听不懂?难道不是妳与太子暗中勾结……”

      “公主殿下言重了!就算如何口不择言,也断然不能说出这样有失分寸的话来!”
      韩馥亭神情丕变,对聿珏行了个大礼,但眼神却是极锐利的。“恕下官直言,太子殿下与娘娘虽因细故而感情不睦,然则这一年来,太子对娘娘处处关心、时时呵护着,做衣送药,嘘寒问暖,下官与其他宫人全都瞧在眼里……
      “反观云旸公主,下官倒想问,这一年来,您除了这回入宫报喜外,可曾对娘娘表达关心之情否?”

      一句话,说得聿珏连连退后。“韩内官!妳说什么妳……”

      “下官得先说,我韩馥亭俯仰无愧,从未收过太子任何好处;太子知道娘娘不喜见她,因此暗地里做这些事儿,全然不欲让娘娘知道。您受娘娘诸多疼宠,人尽皆知,但您这一年来,又回宫几次,可曾把娘娘放在心上?”
      韩馥亭语到激动处,眼眶含泪,“无巧不巧,您不过就这么入宫报喜,隔日之后娘娘就伤得如此严重,明明是嫁出去的女儿,却一反常态的留宿于宫中,对娘娘大献殷勤!试问,到底是谁才居心叵测、谁才对娘娘心怀不轨!”

      韩馥亭一席话,说得聿珏心碎不已,忽然间,聿琤对她说过的话再度忆起——
      ‘……妳就替我与父皇多陪陪母后罢!她心宽了,养起伤来也好得快。’

      原来如此……

      聿琤盘算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她彻底利用了湘君造成聿珏与皇后之间的嫌隙,再透过各种表面工夫来收买人心,久而久之,这些心向着皇后的宫人们,会自然而然的就替聿琤说话!她不必浪费一分一毫,就能将不明就里的宫人的心全给拉拢过来!

      所以即便她晚了好几日才又来探望皇后,皇后身边的人也从未说过聿琤一句不是!

      反观她却因大半年来鲜少回宫,加诸皇后坠马时间点过于巧妙,反而让自己陷于不利局面!

      她……中计了!

      “念在娘娘对云旸公主最是疼爱,下官能不将您方才的话对别人说去!”韩馥亭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道:“下官只希望公主莫要含血喷人,说出那些搬弄是非的话来……下官告退!”

      聿珏双脚彷佛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馥亭离开。
      直到寝殿大门随着韩馥亭开了又关,她才明白,真正被离间的,是她、皇后与宫人们之间的信任。

      她们一个、一个的被孤立了。

      *

      韵贵妃夜里又来访了一次,美其名是为了探望皇后,实则是为了关心聿璋的骨肉而来。

      再次详细确认了消息真伪,回想起之前曾对两人恶言相向,母子间又断绝联系了一阵子,韵贵妃脸上难掩懊悔。

      “解铃还须系铃人;娘娘毕竟身为长辈,只要好言劝慰,无晏想必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愿如此……”韵贵妃点点头,对聿珏笑道:“说来见笑!不管是聿璋入营也好、去年春宴,乃至于这回好心收留咱的孙子,聿珏妳当真帮了大忙!”

      “娘娘不必多礼!聿珏只是行分内之事。”聿珏回了个礼,暗自估摸了时机道:“话说回来……有一件关乎我与聿璋存亡之事,不知娘娘能否帮忙?”

      韵贵妃颦眉,“说来听听?”

      聿珏于是将聿璋的盘算诉说一回,听得韵贵妃面色凝重,频频颔首。

      “可惜近日来陛下连我那儿也不常造访!得特地上凤藻宫求见才行……”韵贵妃思忖,而后像是想起什么,神情豁然开朗。“有了!”

      “娘娘想到什么妙计?”

      韵贵妃瞅着她,笑容变得有些揶揄,“不是妙计,而是人!妳有更适合的人选能替妳讲这件事。”

      “若是说德妃娘娘的话……”聿珏面有难色。

      “哎!不是!那女人恐怕早就变节了……”韵贵妃一向心直口快,“我是说,蔺护卫!”

      一提到湘君,聿珏便觉得耳朵一热;昨晚的耳鬓厮磨,爱人的气味、嗓音,乃至于抚触,彷佛历历在目。“哦、哦!原来是指她……”

      “让她说去,或许要比我去说来得强。聿珏觉得呢?”

      聿珏勉强笑了笑,随口拣了理由搪塞。“可是,她毕竟算是太子那里的人,而且我与蔺护卫,其实并无直接而可靠的联系。”

      “是么?那就麻烦了,眼下蔺湘君恐怕才是最适合对陛下说项的人选。”

      “无论如何……这事儿还是得请娘娘费点心了!”聿珏终究做出了决断,“蔺护卫那如果能联络上,聿珏再试着对她提起。”

      韵贵妃慎重的点了点头,“也好,我先试试看,毕竟整件事儿攸关聿璋的安危……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聿珏送韵贵妃出了殿门,踅回寝殿时,知更正捧着汤药候在原处,她身旁跟着的,还有聿珶。

      “二姊!谈得如何?”

      聿珏报以浅笑,“我猜得没错,看在舒无晏怀有身孕的份上,娘娘愿意继续接纳她在别业住下……虽然我已经发落妥当,但此乃娘娘对无晏的心意,就看她如何抉择。”

      “是吗?那太好了!”

      她瞧聿珶手握一张写了字的纸,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聿珶抖开纸张,将之展于聿珏眼前,“我重新给母后开的药方子……母后现在任何太医也不信,我只能亲自开药;好歹仗着二姊的脸面,只要母后愿意乖乖喝药,伤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妳真用心,还特地重新开了药方。”聿珏使了个眼色,让知更端着药一齐入殿,“所以这一碗便是换了方子的?”

      “是!我看母后心神不宁,气血虚弱,所以换了几味药……”

      “二姊信得过妳!药是谁煎的?”她问知更,不料知更却指了指聿珶。

      聿珶掩唇,仰起脸说得大义凛然,“母后的担忧我知道!咱既是大夫,亲手煎药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聿珶啊……”聿珏不无感动的握了握她;来到床边,只有画眉一人伺候着;两位宫女一齐搀扶起皇后,“母后,让聿珏来伺候您喝药。”

      “药是谁煎的呀?”皇后颤着声调问。

      “是聿珶亲手煎的,您若不信,聿珏愿意以身试药。”聿珏睐了聿珶一眼,两姊妹相视而笑;她舀起一口吹凉,当真亲尝。“这下您应该信了吧?”

      皇后眼眶泛泪,揪着聿珏的衣袍不住点头,一阵甘苦交杂的药味于口内化开,她敛裙落座,一口一口耐心的喂。

      “母后慢慢喝,不急。”她悉心吹凉了,送到皇后嘴边,“不急……”

      望着皇后脆弱又满心依赖的脸容,聿珏心头一拧,却是忆及韩馥亭那番话来——‘试问,到底是谁才居心叵测、谁才对娘娘心怀不轨!’

      这番话,好似拿把利刃,重重的在她心头上划了一刀。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紧紧护着皇后,与太子周旋到底。

      她,已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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