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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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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街口阳光普照,中和了一些空气中的冷。
隔远望去,程心含腰叠腿,穿厚上衣,宽松裤,赤脚勾拖鞋,坐在树底下双手……
捆毛线??
郭宰走过去,拿手指点点她的肩膀。
程心坐姿没变,脸也依旧往前探着,看前面石桌阿嫲玩天九的牌况,但她知道是他,便应了声:“HI。”
郭宰见她身边放了个麻袋,里面有乱糟糟的黑色毛线,正一段一段被程心收到手中,卷成规规矩矩的团。
像丝蚕吐丝,她在结果。
郭宰问:“谁的毛线?”
“李婶的。”
程心语调平白,并不热情。
郭宰隔着麻袋坐她旁边,笑笑道:“我帮你?”
“随便。”
反正没钱收。
郭母不会打毛衣,郭宰没碰过这毛线毛球,新手上路绕来绕去,终越绕越乱。
“顶……”
程心扔下自己的,抢过他的解开再重新绕。绕好一个小团头了再塞给他继续。
郭宰讪笑:“你什么都懂。”
程心不接他的高帽,“是你蠢。”
“……”
默默卷了一会,见程心一直眼定定看天九,郭宰找话:“你识玩吗?”
听闻好姐是天九高手,她的大孙女应该也有天赋?
“不识。”
回答简要扼明。
“那你看得这么入神?”
“不然看着毛线发呆?”
“……”
片刻,郭宰再次找话。
“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无。”
“新界八仙岭大火,烧了整整40个钟,在山上远足的一帮师生,有两个老师同三个学生惨死……”
“叼!过年啊,哪条粉肠在我耳边死死声?!大吉利是!”
郭宰话未讲完,石桌一个玩天九的阿伯就破口大骂。
郭宰适时闭嘴,见阿伯注意力回到牌况上,他才往下说:“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做脚垫,帮其他学生爬上崖石避火,自己却走不及,被山火围困……”
后面的惨况他不敢说了。
程心“嗯”了声,“有听讲过,后来山上建了个春风亭来纪念他们。”
上辈子她去过香港许多次,却没有爬过春风亭。
“春风亭?”
郭宰疑惑她说什么“后来”,程心思绪放空没有注意,只以为他不懂“春风”的含义,便解释:“春风化雨的意思。老师嘛,本来就是教书育人的伟大象征。”
像欧阳英那种极品毕竟少。
她平静淡然,不觉有异,郭宰猜测也许新闻讲过,是他漏看了。
于是不深究下去,说自己想说的:“看新闻觉得他们好可怜,大火无情,搞得我以后都想做消防员了。或者参加飞行服务队。”
程心的脑袋终于动了动,侧头看他,好笑道:“一时CID一时PTU,一时又消防员还飞行服务队,你都几花心的喔。”
彭丽说可能开窍早的人花心,郭宰这是跑不掉了?
“我……我哪有!我才不……不花心!”
郭宰被这个词说得一脸红,急得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花心”从来就是贬义词,用他身上?这是诬蔑陷害!
程心故意激他,抖着腿笑:“你是,你是花心大萝卜。”
抖得脚丫上的拖鞋一晃一晃的。
郭宰气疯,严正声明:“我不是!”
程心哈哈笑:“你是。”
“我不是!”
“你是。”
“不是!”
“是。”
对峙了一阵,郭宰才反应过来,程心哪是认真啊,分明在玩他嘛!
他松口气,暗喜,但没停下嘴,仍旧跟她单单打打。
“我不是的。”
“你是的。”
“不是——”
“是——”
“你两个烦不烦!”有人受不了他们的口水战,一个打天九的阿婶没好气闹:“无聊就回家看电视!别在我耳边吵来吵去,害我输了的话,你们赔钱!”
两人:“…………”
安安静静将毛线捆好后,程心站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准备撤退。
郭宰:“不用拿去给李婶吗?”
程心不积极,“她自己会过来拿。”
“放这里被人偷了怎么办,我陪你拿去她家吧,我识路。”
“那你自己去得了。”
郭宰:“……”
“我才不去!”
他赌气了。
程心笑了笑,拎起麻袋,“带路,麻麻烦烦。”
“……嗯!这边,不对!那边!”
郭宰喜形于色,一时分不清方向。
在附近玩的大妹小妹见他俩走动,追过来,“大姐你去哪?”
“去给李婶送毛线。”
程心举举麻袋。
小妹的喊声:“我们也去!”
郭宰的心情正要崩坏……
小妹又:“算了!不去了!”
郭宰的心情极速修复……
他与程心并肩而行,渐渐将喧闹的街口抛在身后。
入了一条巷,阳光不达,人少,清清冷冷。
郭宰不时扭头看程心。
程心瞪他,“看什么看?”
郭宰:“嘿嘿,我快要跟你一样高了。”
他比划着,到她耳朵了。
程心笑他,“等你同我一样高时再讲吧。”
“好快,而且总有一天我会高过你。”
“呵,你爸回来了吗?”
“未啊,今年要年初一才回来。大年三十好多人来买利是封,生意太好,阿爸不舍得早走。”
“那他在乡下准备留几日?过年之后生意应该不太紧吧。”
“留一个星期左右。”
“这么短?”
“生意多做一日是一日,他不敢偷懒的。”
“见面这么少,你不挂住他的吗?”
“挂啊,我有同他打长途电话。明年我就可以过去了,到时日对夜对,什么都补回来了,是不是?”
程心只笑不语。
上辈子郭宰去哪了,怎么印象不多,否则的话,她可以凭已知的将来给他几句提点。
“去了香港记住努力读书,不管做哪一行,想升职加薪都要有高学历加持的。”
“你讲过好多次了。”
信里信外,不外乎这些叮嘱。
“哈,嫌我烦?好,那不讲咯!”
居然嫌她烦,封嘴!
“没!不烦!你讲!我听!”
郭宰想甩自己巴掌。
程心置若罔闻,两瓣桃唇抿得严丝合缝,到李婶家了,她才开声问好。
李婶热情招呼他们进屋,斟两杯茶,递两个橙。
程心和郭宰坐在没什么光线的客厅里,客客气气应对。
李婶笑眯眯说:“吃橙,自己掰皮,很好掰的。”
程心没留长指甲的习惯,掰不了,她说:“我不饿,多谢李婶。”
郭宰跟着:“我也不饿。”
“随你们喜欢。”李婶没多管,将麻袋的毛线放好后,兴致勃勃问:“郭宰啊,你爸几时回来?帮我带两支正骨水。”
“年初一。”
“年初一?”李婶惊讶,“大年三十不回来跟你们团圆?有无搞错!”
郭宰:“他忙。”
“忙什么忙!少做两天生意会要他命?你阿妈呢,没闹他的吗?”
郭宰:“……”
李婶站他面前,严肃又神秘地警告:“郭宰,你要提醒你妈,不要太顺你阿爸意。年三十都不回来,我估计他有鬼!”
她抬起眼,望着某处自言自语:“我个死人前夫,当年也保证过带我去香港享福,结果呢!一次次找借口不回乡下,讲什么工作忙,实情是在香港又娶了个老婆有另一头家!我叼死他!日日打小人咒他,咒他出街扑街扑死!被车撞死!搭电梯摔死!”
李婶眼神越来越恐怖,语气越来越狠毒。
程心第一次见人这样,屋内昏暗又无其他人,一没人说话就沉寂如死,连巷子的声音都闻不见,她不禁毛骨悚然。
看看身边的郭宰,他倒没什么不适,脸色如常。
感应到程心的注视,郭宰转脸,见她眉头轻皱。
他愣了愣,尔后站起来向李婶道别:“我要走了。”
“走走走,快点去!别放过你阿爸!”李婶不留,还赶着。
程心尾随郭宰遁了。
俩人步伐有些急,说不清谁带的头。
离开巷子,重见阳光,郭宰才说话:“你怕?”
话里有笑腔。
程心嗤了下,“怕什么,跟她又不熟,十年都不去一次她家。”
郭宰笑道:“她就是憎她老公而己,对其他人没什么的。”
程心对李婶没兴趣,只对郭宰好奇,“她这样讲,你担不担心?”
“不担心。”回答干脆利落,“阿爸好疼阿妈,又好疼我,几乎每日打电话,回来都大包小裹,抱完阿妈抱我,亲个半天。他才不像要另外起家,阿妈不担心,我更加不担心。”
程心本想再问点什么,但念及同人不同命,何况郭母年轻漂亮,郭父年纪似乎又不小,便点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