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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瑰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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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气,自己坐在帐篷内吃喝。胡乱用了枚羊肉饼就将筷子重重一搁,示意撤下。起身走到帐帘旁向外张望。
熊熊篝火在噼啪燃烧,岳云带队巡查完,往火旁一坐,闷头正捧了一碗汤,仰脖直灌。罢了伸袖一擦嘴,目光明锐而愤愤。
靠!他火气比我还大?委屈了吗?我好心被当驴肝肺我才委屈哪!
我气愤地一落帘子,自己大步在内帐走来走去,恨不得此刻韩彦直能突然出现,好让我抓着他诉苦发泄一番:瞧瞧岳云这回!对朕阳奉阴违,不顾身份私自出营,还胆大妄为独自攀爬深崖,可不是要气死朕急死朕??
最可恼的是,他完全不认为自己错了,还敢和朕置气----好吧,我扔了山丹花,可……暗自咬牙,决定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低姿态去赔罪哄着岳云。
当夜我和岳云一直冷面互对。安寝时他也自然不可能跑来与我共眠,而是独自睡在外间小塌上,还呼拉拉用被子蒙着头,与我做不见不理状。
我牙根痒痒,盯着他一动不动好一阵,干脆也摔了隔帘,径直躺倒。
长夜漫漫,这回却是无心睡眠,我竖起耳朵,使劲聆听岳云翻身的动静,自己也坐起来,再躺下,更添外面虫鸣声声,巡逻脚步,我怎么都不舒坦地折腾,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梦里,自己极其不争气,起身悄悄走过去,一把搂着岳云,万分殷切肉麻道,“云儿千万别不理朕----”
靠!!
醒来已是清晨。外面的岳云早起身不见了踪影,我盯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心浮气躁地洗漱穿戴,黑着脸独自用膳待出发。
今日的天气也格外沉闷。日头惨淡地露了一小会,便被浓云遮蔽。山野间湿润充满了水感,尽管骑马行军的并速度不快,我却觉得里衣好像贴在了身上,粘糊糊地难受。
岳云呢?他身上还多了一层盔甲啊!我忧心忡忡地瞧着他,见他已经摘下了头盔捧在手里,乌发汗湿,脖颈处系着的红裹巾也有大块湿色。
我告诉自己,一事归一事。天气闷热,他背上又不流汗,中暑了可不行。一咬牙,我干脆将装了清澈山泉的皮囊拿在手里,驭马和岳云齐头并进,将水囊往他怀里一塞。
岳云偏头瞧我,一边拔出塞子,痛快淋漓地灌了几口。完了不说话,瞄着我气恼又若有所待。
切!一副等着我开口道歉的模样----岳云是不是被惯坏了,凭什么又是我啊?这次的事,要也由着他我做小伏低,他下回就更违抗了!
我气哼哼地板着脸,调转马头就走。当然,是赶到贴身小内侍身边,令他给剩下的水囊加一点盐和糖。
如此忍着闷热行了一日又到扎营时,我和岳云再未有一句话说,瞧得他一路或近或远挺直的背影,我心中堵着,抑郁不已。
晚膳本来是一个和缓的机会,但依旧不见岳云人影。一番打探下来,得知岳云认为今夜一定会下暴雨,赶着去督促铺油毡护军粮等等。
我味如嚼蜡地用了点膳,皱眉瞧着无数大蜻蜓在帐外横冲直撞,满腹牵挂地张望。最终还是主动去瞧岳云。
疾步往后营赶,远远就瞧见岳云身先士卒,站在高高的粮车顶上,正示意下属亲兵们将绳子抛给他,我一看,数十辆车子已经被毡布裹了个严严实实,车辕牢固,纵然积水高漫也无损军粮。
岳云见我被一众人簇拥而来,立刻跳下车子与我行礼。
我瞧着他额角晶莹汗珠,以公事的口吻问道,应祥,咱们还有几天能到附近城县?
岳云道,最多三日,官家勿忧。补给足够大军用上五日。说着伸手一抹额,唉,又弄得汗渍黑花花的。
我差点就要习惯地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来给他小心擦拭一番。最终只装模作样地绕着屯粮地走一圈,摸摸遮盖下鼓囊囊的口袋。
一会功夫,泥土上现出点点湿痕,那雨,竟是劈头盖脸的来了。一瞬间,哗啦啦瓢泼下,隔着十步都瞧不清晰人影。暴雨如鞭子一般抽得毡布战栗抖动不已,我一抹脸上流淌的雨水,岳云已迅速扯来一方油毡,顶在头上,疾步护裹住了我。
他皱眉道,官家,请回----
岳云眉角亮晶晶地,喉结处水珠顺势哽滑,雄健气息近在咫尺。我再也忍不住,依仗被团团裹着旁人看不到,干脆拧头,飞速直奔他嘴唇上“啾”地亲了一口。
他不妨我如此大胆,惊得愣了,随即眸中迸出怒火来,竟不顾一切,恼火重重推攮了我一把。
我一个趔趄又脚下泥泞一滑,华丽丽地被岳云推倒在了暴雨泥泞中。哗!就是摔了个嘴啃泥。众目睽睽下,我精致的绛纱袍被泥潭污得湿淋淋淌着黑泥水,头上的簪子也掉到泥坑里,没准比靖康时的二帝还狼狈。
众人惊惶上前,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我----惟独始作俑者岳云,傻乎乎地杵着,手势僵在那。
我大声道,“朕不小心滑了,诸位都要仔细”。说完一抹泥水不堪的脸,盯着岳云。
他心虚地不敢与我对视,眼神飘忽略转头。
我一拂袖,仰头淋雨走了,还故意把水洼踏得啪啪四溅,以示不满。
一回营帐,梳洗后我就开始装病召军医。硬是盘算着要把岳云的内疚之心激发出十成十,装模作样打几个喷嚏又假惺惺干咳几声----听外间岳云不安地脚步动静,他压低了声音的询问话语,低低垂眸不要让得意的神色太外露了。
天赐良机,我有办法吃定他,还让他乖乖认错,更爱我。
军医听闻我淋雨又摔在泥里,小心谨慎地开了些药。半个时辰后,熬好的汤药便由岳云,亲自端了进来。
我心里乐开了花,示意其余人等退下,自己倚在床上斜靠着望向岳云,却一皱眉,“你赶紧把这湿衣裳都脱了!”
岳云充耳不闻,只捧了药碗,做错事般讷讷请我服用。
我叹口气,端起一气饮干净,再将碗一搁,瞧着岳云的模样,心头终于不忍,覆上他手臂缓缓道,“好了,云儿,朕想歇一歇,你先去换衣裳好不好?”
他依旧不动。这可不就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违抗不尊吗?真不能百依百顺惯下去了,要教育,教育----哼,他对他老爹就敬如天神。
我无奈出言刺他道,“你伺候朕汤药,却浑身污泥汗渍……唉,这像什么样子呢?”
他立时缩回手臂,一言不发地告退了。我见他去收拾自己,好歹放下心,眼睛骨碌碌一转盘算一番,侧着身子往床里躺着,阖目养神小睡。
后来,依稀听得人轻缓的脚步,明显是岳云回到我身边,亲密在一旁守着我,更轻轻向我额头探出手。
我转身看向他。
岳云端正半跪在床头,与我对望,嘴里不知含糊说了什么赔罪话。
他总算换上了一袭干净布袍,脸也洗得干净,但气势却有些焉。
我伸手握他手指,一触碰就觉得有些凉,赶紧搓搓热乎,捧到自己胸前,斟酌词道,“云儿,今日朕被你推到泥坑里,其实是朕自作自受。不该突然亲你……你别怪朕,好不好?”
岳云听我仍然这么宠他爱他,反倒要他别怪罪,更是张了张嘴不知怎样才好,眸光中眷恋之色更重了。
我抬起袖子,亲昵地给他拨拨鬓角,“只是……”话锋一转,叹道,“云儿你该想一想,为什么朕这般都不怪你,却为了你去摘花一事,对你大发雷霆不留情面?啊,不,朕还是给你留足了体面,直到我们私下相处时才责怪你冲你发火。”
岳云老实听着,不吭声。
“朕当然知道,云儿去摘花,只因百合二字,百年好合之意。云儿有这份心意,朕理当欣喜才是吧?见朕发怒,你可觉得受了委屈?云儿,朕是怕你受伤。”
岳云半响挤出一句话:“官家不信我攀岩的本事吗?”
我摸摸唇,对岳云笑道,“方才的药苦得厉害,朕要喝蜜水,云儿,你来喂朕。”
岳云依言自桌上捧了一小杯调和了蜂蜜的甜汁,见他端在手中,我含笑一挑眉,柔声道“云儿,若朕是你,朕会怎么喂?”
岳云轻轻抿抿唇,倒是果断地含了一口甘露,眼眸微闪地向我凑近,凑近----双唇相接,小心翼翼地哺渡给了我。
我借势捧着岳云双鬓,任气息扫在彼此面颊上,亲昵冲他道,“朕当时质问你,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如今你怎么答?”
他思量一阵,低声道,“我是官家的臣子,也是官家的爱人。”
我摇头,“朕早已不将你看做臣属,云儿记住,你是朕的心爱,是朕的伴侣,更是国之瑰宝啊!”
“朕能忍着让你冒流血受伤的风险,也要让你上战场统御大军,驱除金人收复旧土,却绝对忍不了你因为和朕有情的缘故,涉半点风险。不然,朕与你相爱就是大大的错事,损及上天赐给大宋的瑰宝。云儿,你明白不明白呢?”
岳云听闻,眸中羞愧又激荡,立时道,“官家,我……我错了。”
他黑灼灼的瞳仁专注盯着我,我能瞧见自己的影子,以及,呆呆望着我那种真挚而深情的火焰----我含笑,喜悦而满意地,又在他眼睑上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