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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小院,剥落的墙面,云初依旧男装,青色洗得泛白的袍子,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用蓝色的布巾包裹,露出黑白相见的发尾。白发更多了,年纪不大,心却苍老而去。
三年的时光,她去了约定的地方,见到了十五和春芽,置办了一处小院,过上了隐居的生活。日子清淡流逝,麦色的皮肤又捂成了白色,瘦削的脸,丹凤的眼,薄唇微抿。谈不上妩媚娇艳,却独有韵味,秀气中透着一股刚硬。
她坐在院中石凳上,慢悠悠翻晒着筛子里一片片的草药,这个时候十五在学堂给孩子们上课,春芽忙碌着晚上的吃食,就她是个闲人。靠着院中唯一的树上,枝头茂盛,遮住了下午毒辣的日头。她忍不住叹了声,“哎……这日子……”
日光倾泻而下,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剪影,风过叶动,斑驳树影也动。
这日子就这么蹉跎了。
“这日子怎么了?”不知何时春芽站在门口,冲她喊道:“伺候你吃好喝好,还想怎么的?”
云初赶忙赔笑:“没想怎么着,就是觉得你辛苦了。”
“嫌我辛苦,你们俩姐弟就让我省点心吧。一个教书不要钱,一个看病不收费,你们俩都是菩萨转世,就我是个市井小民斤斤计较!”
“没有没有,油盐材米哪样不要钱?”
“你还知道呀!下次别管县老爷如何哭着求你,多少成本收点,也别让家里贴本呀。他没钱,没钱就找官府要,总不能让我们百姓掏腰包吧。”她边说边解开围裙道:“锅里炖的土豆,记得翻一翻,别粘锅。”
“你去接十五?”云初抬头道:“没几步路,让他自己回来。”
春芽把围裙丢给她,拾起门边的油伞道:“围上,别把油点子溅在衣服上,一点也不好洗。”走到门口还不忘继续唠叨,“这几天天太热了,我去给十五送伞。”
云初看她急忙忙推门而出,自言自语道:“刀子嘴豆腐心,结婚那会儿就像逼良为娼似的,现在看你挺疼你家小相公嘛。”
她放下筛子,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碎削,挂上围裙伸了一个懒腰。她身材瘦高,围裙挂在身上短了一截,颇有些滑稽。
“美人!”房顶传来熟悉声音。
云初头也不回,直接去厨房抄锅铲翻着一锅炖土豆。
“美人。”周玉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云初回身就是一脚,被他躲开,跳到一旁道:“别呀,我是送粮食来的。”
南边好不容易没了兵荒马乱,却在安稳了一年多后又闹起了虫灾,虫灾把庄稼吃的七零八落,粮食减产,商人屯粮哄抬物价,老百姓陷入了饥荒。
越来越多的孩子和孤寡老人被送往济民院,云初常去那里给难民治病,十五则在那里做教书先生。
云初收了招式,看了眼周玉,继续翻锅里的炖土豆。
“谢谢你的土豆,地窖还有很多,让我们没有饿着。”
“弄了些腌肉和白面,珍贵着呢,别再散给别人了。可怜人多了,东西却越来越少,这天灾猴年马月结束还未知,省着点啊。”见云初点头应诺,周玉走过去,看了眼土豆,闻了闻笑道:“破土豆都能炖的那么香,春芽的手艺又精湛了。”
云初斜了他一眼,“已经嫁我弟了,不准打主意。”
“想什么呢!我的心……”我的心永远在你这,后面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云初道:“自己收着吧。”
门口有人敲门,云初出去,半响没有回来。
周玉隔着门缝看过去,院子门口一个小姑娘低着头正在说话了,圆脸蛋红彤彤的。
云初捧着一件叠的整齐的蓝色袍子,低头看着女孩,微微笑着。
不一会云初进来,周玉调侃道:“初一公子挺受欢迎。”
云初把新衣服放进床头的箱子里,一边整理一边说:“她爷爷半个身子进了鬼门关,被我拉回来的。”
“然后,小姑娘以身相许?”
云初白他一眼。
“云公子,在下愿意以身相许,就收了我吧。”周玉捏着嗓门儿阴阳怪气的说。
“滚远点!”云初忍无可忍骂道,突然吸了吸鼻子,惊呼:“我的土豆!”说着奔向厨房。
春芽到了学堂,还未下课。里面坐着的孩子个个黄皮寡瘦,一脸的菜色。讲台上的十五捧着一本书念的摇头晃脑,下面的孩子饿的昏昏欲睡。
十五就像施了肥料的庄稼,生长速度其快,三年时间退掉了稚嫩的模样,长成了一个瘦高的帅小伙。
他长得像母亲,眉眼秀气,和云初正巧相反,双眼皮,风韵的唇,声音沉稳悦耳。因为身体不好长期病着,举手投足缺乏男人的阳刚,却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不过,他这样子,经常被春芽嫌弃是个娘娘腔。
好容易到了开饭的时候,下课铃刚刚敲响,孩子们就冲出去排队领饭,十五收拾书本,转身时看见春芽拿着油伞站在门口。
“怎么又来了?”如今的云十五高了春芽一头,男性宽厚的骨架也塑造的不错,就是瘦的单薄,给人感觉用力一捏,凸出来的锁骨都能掐断。
春芽扶着他道:“这么毒的日头,晒久了头疼,晚上哼哼唧唧的,还让不让我睡了。”
十五瞟了一眼周围没人,脸颊微红道:“我哪里哼哼唧唧了。”
昨天因为晒久了日头,晚上他的确头疼了一宿,春芽也照顾了他一宿。他是没有哼唧,可是每次他只要头疼脑热,不用说,春芽总会很快的发现。
春芽把伞举高,遮住他的头顶。十五觉得没有面子,躲躲藏藏,又被春芽拖过来环住胳膊,挣脱不开。实在没法,看着春芽举着手累,也只能投降接过伞,遮在两人头顶上。
两人虽说被强迫完婚,可是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多少都是有感情的。
路上,十五给春芽讲起了今天的一些趣事,两人说说笑笑的,经过县衙的时候,十五无意间一撇,正巧看见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
大热天,那个男人穿的袍子系的严严实实,面料看着倒是上乘,就是捂着热。男人身量挺高,下个马车却要两个随从扶着,左腿好似有些问题,还是身旁的侍卫扶着他的腿,让他勉强□□马车。
男人下了马车,一个侍卫扶着他站稳,另一个人蹲下来帮他衣摆弄平整。
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当时十五只是无意多看了两眼,刚巧看见那个男人的侧脸时,他突然猛地顿住了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从小记忆就好,虽达不到过目难忘,却也能在脑海中记住很久。
他不会认错这张脸,这张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脸。
虽然有些许的不同,但这分明就是顾瑾瑜。
云十五一紧张,心口痛的老毛病差点就犯了,拉着春芽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走。
顾瑾瑜来做什么?是抓姐姐还是抓他?看来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又要开始流浪了吗?他绝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