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是财迷》梅林旧友

20、东湖

　　“伯母……”

　　宁毅走了，柳芷立刻将目光锁定在钱氏身上，钱氏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着，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数手中的念珠。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钱氏一边数着念珠，一边唤过孙大娘，“我今天早上是不是没来得及到佛堂念经文？”

　　孙大娘会意上前，“是啊，夫人。”

　　“那可不行，得补上，不然让菩萨知道可了不得。”钱氏扶着孙大娘的手走出琼暄堂，向佛堂而去。

　　“我得去给夫人端茶递水……”

　　“我得去给夫人捶肩捏腿……”

　　“夫人院子的花我还没来得及浇水……”

　　钱氏一走，厅中的众丫环婆子们立刻找着借口四散，一眨眼的功夫，厅中只剩下柳芷和红绫两个人。

　　“他们……他们这是怎么啦？”柳芷傻眼，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用得着避之不及吗？

　　“呵呵，主要是小姐你太能哭了，从宁公子上朝开始就一直哭到他下朝，哪个人能受得了？”红绫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那倒也是！柳芷得意地点点头，她要不这样做，怎能强迫宁毅去把那些画要回来？说起来，她都是不得以而为之。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的。

　　“只是……”红绫讪讪地伸出食指指了指柳芷，“小姐你脸上的雀斑被你的泪水洗去了不少。”

　　“啊！”她把这茬给忘了，当下立刻从怀里掏出镜子左右照照，果然如红绫所言，鼻子两端的黄褐色雀斑被泪水一糊，脏得吓人。所幸那道伤疤还在，依然牢牢地嵌在左颊上，像蜈蚣一样狰狞而又不失一种惨烈的美。

　　红绫不解柳芷为何要化这样的妆容，起初听她提出来时还吓了一跳。后来帮她化好妆后，又担忧宁夫人和宁公子两人会因此嫌弃这个容貌丑陋的准儿媳妇。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宁夫人和宁公子好像完全不在意。即使小姐今早这么无理取闹，为了几幅画哭闹了一个上午，也没见这母子俩发火。

　　小姐真的嫁到了一个好人家！

　　红绫内心一阵激动，替自家小姐庆幸。

　　“小姐，你还是把这妆给卸掉吧。”虽然宁夫人和宁公子没有嫌弃，可小姐自己照镜子时不感到隔应吗？

　　“不行！今晚我还要顶着这张脸去游湖。”

　　“游湖？”

　　红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黎校尉府的两位姑娘送来一封信，说是仰慕自家小姐已久，特邀请其今晚游湖赏月。

　　“可小姐你不是说不去的吗？”红绫满脑袋都是问号。

　　“这天底下所有的事都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的我。”

　　本来以为那七幅画很容易就可以拿到，现在看来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要学习跟乾京城中的贵族小姐们搞好关系，以防宁毅不给力时她能靠着那些关系亲自出马要回那些画。

　　这就叫做有备无患，两手准备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月明星稀，几只浴凫从波心处惊起，扑腾着翅膀又飞到别处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长那么丑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哎哟，我要是她都不好意思见人了呢。”

　　“你瞧她脸上那道疤，我看了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柳芷到达东湖时，湖边岸堤上摆堆的商贩和过客纷纷议论，有几句还传入她耳中。

　　哼，一群无知小民！这么漂亮的妆容居然不懂得欣赏。

　　柳芷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仆人装扮的下人提着灯笼，其中一个还举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柳姑娘”三个大字。在他们身后，有一艘精致华美的小船泊在湖面上。

　　看来黎府的两位姑娘已经先到了，还派了人来迎接她。

　　柳芷领着红绫走过去，走到那两人身前，刚想开口，那两人却对着红绫说，“这位想必就是柳姑娘了吧？我家小姐静候已久了，请跟小的过来。”

　　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红绫倒成了柳姑娘了？

　　柳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好吧，她今晚是穿得低调了点，红绫披金戴银的，确实比她像小姐多了。

　　“不不不……”红绫红着脸嗫嚅着说，“我不是。”她指了指柳芷的方向，“这位才是我家小姐柳芷，我只是小姐的丫环。”

　　“她？”

　　那两个仆人冷眼上下扫量着柳芷，眼中现出又是不屑又是嫌恶的神色。

　　最简单的花苞头，发心只插着一根简单的白玉簪，身上穿着没有任何绣花纹的素色青衫，下面一条白色的裙子。两颊上雀斑点点，左颊上还有条看得人直犯恶心的伤疤。

　　这，就是新一任棋神？

　　怪不得之前都要蒙着面纱，合着她真面目这么见不得人啊！

　　听说她还是乾京城两大美男之一的宁侍郎未过门的妻子，两个仆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皆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真是一株鲜草插在牛粪上！

　　宁侍郎好可怜！

　　“呃，柳姑娘，这边请吧。”那两个仆人迅速敛去脸上的失态，恭恭敬敬地将柳芷和红绫往身后的那艘小般引去。

　　小船中三位姑娘正谈笑风生，看到她们到来，停下话头。

　　柳芷一眼就看到了三位姑娘中其中一位就是昨天早上见过的梁书茉，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黎府的两个姑娘忽然给她发请帖邀约赏月，敢情这中间有梁书茉的“功劳”在里面。

　　不过，她对这梁书茉本无恶意。之前在梁府时亮出身份破坏掉人家和宁毅的亲事，也只是因为本性调皮捣蛋，纯属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昨天早上唱“渡情”故意激怒梁书茉也是同一理由。

　　但是现在知道她爹爹留下来的七幅画，其中一幅被皇帝赐予了梁府之后，对这梁小姐的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完全没了要戏谑人家之心了，一心只想着怎么跟梁书茉处好关系，这样才能借机拿回那幅画。

　　想通此节，柳芷笑得花开灿烂，只脸上的那道疤因为笑容更加的狰狞可怕了，看得那三位姑娘身子一颤。

　　“柳……柳芷？”梁书茉率先开口，试探着问。

　　“对，没错，就是我。”柳芷讨好地笑着打了招呼，径直走过去坐到她们身边，眼睛看了看另外两位姑娘，“这两位想必就是黎府的黎青画和黎青橙小姐了吧。”

　　“嗯。”

　　黎青画和黎青橙只顾盯着柳芷脸上的那道疤，听到柳芷的问话，含糊地应了一声。

　　“柳姑娘，你的脸上……”梁书茉俏脸带着同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话，怕柳芷伤心，没敢问完。

　　“我知道！”柳芷打断她的话，双手撑在矮桌上，“我知道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月上天入地天下无双古今罕有世间绝色……”

　　她不带换气地接连说了一长串夸赞自己美貌的话，“可你们也没必要羡慕成这个样子吧？”

　　羡慕？

　　就她长得这样，她们还羡慕？

　　梁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啼笑皆非的意味。

　　“你们别看我们小姐现在长这个样，其实她本人非常非常漂亮的。”红绫看懂了梁黎三人的表情，赶忙插话进来替自家小姐说话。

　　“红绫！”柳芷厉声道。

　　“在！”

　　“以后不要瞎说这些大实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咱要低调。”训完丫环后，柳芷似乎陷入苦恼中，她长叹了一声，“从前在陵州时，就有不少的青年才俊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现今长大了一点，美貌值也跟着蹭蹭蹭往上涨，以后追求者太多了可怎么办哟？”

　　“追求者？”梁黎三人忍不住出声，就她这样的也有追求者，难道她都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

　　“是啊！”柳芷长叹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因为太过美貌而带来的苦恼，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会明白的。”

　　梁黎三人都不明白她怎会如此自信，黎青橙忍不住向梁书茉咬耳朵，“书茉姐，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别胡说。”梁书茉原来还挺担心宁毅因为婚约的关系娶了柳芷，现在见她长得如此丑陋，不由得放下心来。本来对柳芷的怨恨也转为同情，毕竟长成她那样，以后应该很难嫁出去吧。

　　“咳。”

　　轻咳一声，黎青画淡淡一笑，因为柳芷的真容给人的感觉太过于震憾，以致于打乱了她们原先的“作战方针”，她向梁书茉投去询问的眼神，问对方是否依旧按计划行事。

　　梁书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对柳芷有同情，可她也没忘记昨天早上在宁府受到的耻辱。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黎青画看了自己妹妹黎青橙一眼，黎青橙心照不宣地回了一个微笑。

　　“柳姑娘，听说你在之前的棋赛中打败了郭琪，你真的好厉害哦。”黎青橙说。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觉得。”柳芷捂嘴轻笑，“以后你们要在围棋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我请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哇，柳姑娘你人真好呐！对了，你还是第一次来乾京吧，快尝尝看我们这的点心好不好吃。”说着，黎青橙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碟酒酿麻团送过去。

　　这酒酿麻团是用的曹酒专门酿制的，这曹酒是乾京的物产，香甜无比，但性烈，三杯就能将一个泡在酒缸里长大的人放倒。如今用这酒来酿制麻团，虽不能将柳芷放到，也能将她醉得晕晕乎乎的，到时方便她们三人行事。

　　“拿走拿走。”柳芷一闻到那味道就忍不住捂住鼻子，“这是什么东西，我闻到就想吐了。”

　　“想吐？”黎青橙吃惊，“你不会是有了吧？”

　　“胡说！”黎青画嗔了妹妹一眼，低笑一声，“柳姑娘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说完这话，又好像才刚想起来，好奇地问柳芷，“你应该还是的哦。”

　　柳芷双眼微眯，这些人，好像来者不善啊，竟然拿她的青白来开玩笑。

　　哼哼，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敢在太岁头上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么！

　　看我怎么……忍你！

　　我忍你们！

　　柳芷咬着牙，快要憋到内伤了。

　　不生气不生气，为了拿回那七幅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忍，我再忍！

　　可惜她算盘打得好，红绫却偏偏不如她的愿。

　　“你说什么！”

　　红绫不忍自家小姐被人欺负，一下子扑到黎青画身上拉扯，“不许你侮辱我家小姐！”

　　“啊！”黎青画惊得花容失色，她大概还未见过如此凶悍的丫环吧。

　　“你快放开我姐姐！”黎青橙看见姐姐被柳芷的丫环扑打，连忙加入战局。

　　本来待在后仓的丫环闻声赶来，见此情状也随之加进来，几个女人瞬间你拉我扯，捏指甲，扯头发，更种阴招层出不穷。红绫虽是一人对抗几人，可也能与她们打成平手。乾京城的女孩们输就输在打架经验太过于薄弱，出的阴招没红绫的狠。柳芷和梁书茉急得在旁边直劝阻她们停手，又哪里劝得住？

　　船上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别打了别打了！”急得柳芷拉了这一个又跑了那一个，忽然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歪，脚下几个踉跄往后退，最后斜斜往湖里扎去。

　　“扑通”的巨大水声，让船上的诸女都忘记了打斗。

　　梁书茉站在船边，望着湖中不断扑腾的柳芷冷笑。

　　没错，她们原先的计划是打算骗柳芷吃下那酒酿麻团，将醉倒的她推下湖中。到时候再唤船公跳下湖里去救她上岸。现今的天气，衣服虽说穿得不单薄，可也不算厚。那纱衣被水一泡，必定将全身的曲线都暴露出来。等那船公将柳芷救上岸后，周围的几个贱民们再一围观。

　　呵呵，到时青白尽毁，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嫁给宁大哥。就算她够厚颜无耻还是不肯放弃宁大哥，宁大哥大概也不可能会娶一个青白被毁掉的女人吧。

　　可惜黎家的两个丫头不争气，没让梁书茉达到目的。

　　但那又如何，就算别人帮不了她，她也能扭转局势。因为幸福，有时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救……咕噜……救……命……我不……咕噜……会……游泳……”柳芷在水中扑腾，载浮载沉，每次脑袋浮出水面时都尽量说一两个字，一句话说完还喝进了两口湖水。

　　“小姐！”钗退鬓散的红绫跪坐在船边，想伸手去拉回柳芷，怎知她的手够不着，这船还开动着，离柳芷落水的位置越来越远了。

　　如果她会游泳，早就跳下去了。可惜她不会，只能看着喊“救命”的柳芷干着急。

　　直把她急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快去救我家小姐，快去救我家小姐啊！”红绫哭得稀里哗啦的，哀求着刚才她撕打的那些女孩。

　　黎青橙看了姐姐一眼，舔了舔唇，虽然主意是她们三个人想的，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她还是有点害怕。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啊！

　　她只想要柳芷出丑，并没想过要她的命。

　　可是看柳芷在湖里载浮载沉的，好像随时都会沉下去送命一样，黎青橙便吓得浑身发抖。

　　“快、快救人啊！”她哭着拉着姐姐黎青画喊，“姐姐，再不救她，她会死的。”

　　船上的女孩们这才乱起来。

　　“船公，船公……”几个丫环一边喊着船公，一边往船尾跑去，“有人掉水里了，快救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