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庶女奋斗记》黎瑟

31、破冰

　　卫寒烟刚收完了礼物，外头人就报散朝了，两位老爷和姑老爷一道回来了。今天恰逢大朝会，是以卫侯不能陪着钱夫人一道来，钱夫人的两位兄长钱立诚和钱立辉也是到这时候才回来。

　　客人渐渐来得多了，孩子们便被打发一处玩去，卫寒烟已经见识过了这种热闹，此时已经不大感兴趣了，更因在别人家做客，处处自然要矜持一些。因此只乖巧地跟着卫清和听她与钱家姐妹说话，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亲戚世交家的女孩儿来了，她们的年纪大多与钱家姐妹相当，少有像卫清和这般小的，更遑论如卫寒烟一般小的了。因此，卫寒烟就更好混了，坐在卫清和旁边老老实实吃东西就好了。

　　钱诗茵性情开朗，是个活泼的，在屋子里坐久了，就渐渐待不住了。站起来道：“西边院里的红梅开了，你们要是不怕冷就随着我去瞧瞧。”

　　钱诗涵心知让这个妹妹安生坐半天实在是难了点，可当着这许多人话却不能这么说，只得笑道：“她最是好客，凡是有一点好东西都巴不得给你们大家伙看看，这红梅虽不罕见，难得开得好，整整齐齐地。要是怕冷不想去也无妨，就跟着我在这里继续闲坐着，我呀是懒得动地方了。”

　　卫寒烟不由看了她一眼，心道：这钱大姑娘不爱言语，但凡说话却是妥帖的，而且话里话外地处处维护妹妹，看她们堂姐妹倒比一般的亲姐妹还亲近了。看来这钱家的家教与氛围还真是不错，怪不得会养出钱夫人这样的女儿了，只是可惜嫁给了便宜爹，这么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优秀女性，年纪轻轻就灰了心只守着儿女过日子。

　　因卫寒烟最小，钱诗茵便拉着她的手一路跟她介绍府中的格局，卫清和也算半个主人家了，跟在后面与别的女孩们说话。这钱家姐妹的想法也简单，卫寒烟虽不比卫清和与她们是至亲，却是姑母带了来的，给她脸面就是给姑母脸面，再者卫寒烟自己本身不是个招人烦的，因着年小，也夺不了谁的风头，况且钱诗茵在家里一向是最小的，只有卫清和来了才能过过当姐姐的瘾，可卫清和自幼端庄大气，这两年越发像个大人了，今儿来个这么小的真是正顺了她的意。看着卫寒烟乖乖巧巧任她牵着，时不时应和两声，再好奇问她一句，童声稚嫩，钱诗茵一颗心满足地不得了。当然，在卫寒烟心里这是谁在哄谁，又另说了。

　　种红梅的这个院子本是钱相辞官后的静养之所，因他酷爱花草，冬日里百花萧瑟不免寂寥，钱老夫人便令人把院子前一大片都重新收拾了，全都移栽了红梅树，老夫妻俩当初没少在这里作画赋诗，就是府中的诸小辈，谁不羡慕呢？钱相官拜一品，待夫人却始终如一，还曾婉拒过先皇赏赐的宫女，他那一辈兄弟三人唯他自爱，也唯他仕途远大。如今老相爷去世已近五载，这一院红梅却闻名京都，所以众女孩除了一两个往来多的，其余地全都跟了来。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说是跟红梅许了愿，将来就有可能得个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呢。

　　卫寒烟并不知这其中缘故，却也觉得这迎风怒放的红梅真是太美了，一时之间都让人忘了呼吸。直到钱诗茵的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才反应过来。钱诗茵见她如此，笑得不得了，得意道：“我说的不错吧？今年这红梅比往年开得更好呢。”

　　看着这女孩明亮的笑眼，卫寒烟不禁生出些真切的喜爱之情，就像她在前世时对率真可爱的小表妹那样。

　　女孩们都在天真烂漫的年纪，一个个俱都惊叹不已。往来穿梭在梅林之间，色彩斑斓的大毛衣裳、斗篷被风吹动，又是另一种风景。看在前来的那一群少年眼里，简直比梅花还要吸引人。

　　大虞朝的男女之防本来就没那么严，此刻两拨人撞见了，不是亲眷的，也不过是隔着几米的距离互不说话而已。像钱诗茵看到了卫浩轩，直接拉了卫清和和卫寒烟过去：“表哥，你们也来看梅花？”

　　卫浩轩点头：“你们先看，我们现在外头等着。”总不能冲进去和女孩们混在一处，那就不像话了。说着上下打量了卫清和，替她整了整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穿得还是少了些。”

　　钱诗茵咳了一声笑道：“可见得是亲哥哥了，跟前有她再见不得旁人。唉，我家的哥哥们呢？”说着便往后头打量，连卫寒烟都忍不住笑了。

　　卫浩轩翻了下白眼：“就你淘气，哥哥们自然有事要忙，哪像咱们这么闲”

　　同样是招待客人，前头可不像他们这么简单，什么人怎么接待，其中关系大着呢，不比这些世交亲戚家的小儿女。

　　卫浩轩一面说，一面扫了卫寒烟几眼，见她眉眼含笑、神色淡然，看她便没有往昔那么不顺眼了。

　　这时候就听有人言道：“难得能看到贵府的红梅，浩轩兄、子煜兄、端木姑娘又在，不赋诗几首真是对不起此情此景。”

　　卫浩轩刚要反对，就听后头一众人起哄叫好，这些公子哥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跟前又没有大人，可不是见机就闹了起来？

　　卫浩轩无法，只得令下人取了笔墨纸砚，一部分放在院中亭子里，一部分放在临时打开的耳房里。

　　这处院落钱老夫人有时回来住，因此并不招待客人，来看梅花的，也是在外头看完就走了。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不多时，女孩们都回到亭子了，亭子的槅子关上便能隔绝冷风，只开着一处供人往外看。听说要作诗，那些乐于此道的固然欣喜，不擅此道的却有些犯愁。钱诗茵从小耳濡目染，平日里没事姐妹俩还联句呢，因此一时并没想到有人不会，毕竟这时候官宦之家极少不重视女孩读书的。

　　卫清和笑道：“这梅花这么好看，光作诗也太单调了些，不若，谁想作诗就作诗，不想作诗的一块儿来画幅长画。”

　　卫寒烟不得不暗自赞叹卫清和这般小的年纪就妥帖至此，这样的场合，作为主家比起给有些人机会扬名，更重要的是不让任何人出丑。

　　好几个人便松了口气，不多时就你一笔我一笔地画了起来，画的好的自然细致描绘，画的不好的就在边角添个一笔两笔，总归都是学过的，不至于一点不通。

　　钱诗茵此时也想到了自己的疏漏，握着卫清和的手重重握了一下，低声道：“怪不得我娘和二婶都喜欢得你什么似的，就是比我强哪。”

　　卫清和笑着摇摇头：“姐姐真是，个人脾气不一样，也能说到什么强不强。”见卫寒烟站在一边看人画画，就说：“七妹妹人小，不若让她去折枝红梅来，一会儿奖给作诗的魁首。”

　　卫寒烟在心里无力地说：我又不是贾宝玉！面上却还得兴致勃勃地道：“这样好，我最喜欢摘花了。”其实摘花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钱诗茵叫过两个丫头，一个壮实婆子，“你们陪着表姑娘去折枝子花儿来，别往深里走，差不多就行。”

　　卫寒烟自己还带了一个月娟来，说是让她折花，不过就是走几步动动嘴而已，真正动手的还是丫头们。

　　耳房里的少年们大多数眼睛就没离开过亭子，生怕少看了一眼。因此瞧见卫寒烟出去了，就问缘故，听说后，恨不得自己也去折一朵。卫浩轩看到了，笑道：“你们若是想要，好好做诗得魁首就有了，可别打歪主意，我外祖母深爱这些梅花，哼哼，以前那偷花的也不是没有过。”

　　那不知道的便问知道的是怎么回事，知道的已经熄了心：“你知道丁荣吧，前年趁着给钱尚书家的孙子办百日偷溜过来偷花，被人追着掉到了泥坑里摔了一身泥不说，回家听说被他爹丁大人抽了好一顿鞭子……”

　　不管原先听没听说的，都老实了。钱相门生遍天下，深受爱戴，哪家的小兔崽子跑这里来撒野，可不是要挨收拾？

　　卫寒烟是真喜欢这片梅花林，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往里走。月娟也是头回来，亦是惊叹：“我以前跟着我娘也看过梅花，比这里真是差远啦。”

　　那名穿绿袄的丫头笑道：“不说妹妹，就是我们在这府里常常能见的，都看不厌呢。这些梅树，当初可是老夫人费了许许多多的力气能不同的地方移植来的。”

　　穿绛紫色比甲的丫头也道：“妹妹要喜欢，以后跟着表姑娘常来看看就是啦。”

　　她们都是钱诗茵院里的丫头，知道钱夫人身边的吴选家的是钱府过去的陪房，月娟又和她娘她姐姐长得极像，因此说话间带着几分亲切。月娟的姥姥虽然年纪大已经出去荣养了，但仍时不时被叫进来陪老太太说话呢。

　　两个丫头记着钱诗茵的话，并没往里走太深，就停了下来：“表姑娘看哪枝花好？”

　　卫寒烟举目四望，指了一枝道：“就它吧。”

　　绿衣丫头要上前，那婆子忙道：“哪里用得着姑娘？”说着就走过去踮起脚把花枝子折了下来。

　　月娟怕卫寒烟手冷，要替她拿着，卫寒烟拦道：“哪就那么冷了？还是我拿吧，这么好看的一枝子花儿，一会儿就是别人的啦，趁着现在给我拿着吧。”

　　钱府的几个丫头、婆子都笑起来，月娟无法只得随了她。

　　心知那些人作诗没有那么快，卫寒烟便道：“咱们顺着那边的石路走好不好？”

　　这处院落也算别具匠心了，房亭屋舍俱都建在水上，水里养着各种莲花，长廊连接陆地，往里走才是梅林。顺着石路走，正好路过一座小桥，卫寒烟也是这近一年来被憋得很了，能多走点看点真不愿少走一步少看一眼。再者若是原路回去，又是被人看一路，卫寒烟素来不喜欢引人注目，因此便想躲着些。

　　卫浩轩把诗誊好了，再抬头发现卫寒烟不见了，赶忙出去看，转到屋后头才发现小丫头拿着枝梅花正弯腰往水里看呢。

　　卫寒烟瞧着冰冻得结实，心想倒是忘了这一茬，等回家去就找个机会溜溜冰。侯府的荷塘比这里的还大呢。

　　一旁的丫头不解问：“表姑娘在看什么？”她们使劲看了看，也没见到什么。

　　卫寒烟笑道：“我听嬷嬷说起过北方冬天捕鱼，就是在河中寻一处挖一个大洞，再撒网。我瞧瞧冰面下面有没有鱼。”

　　“嗤。”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卫寒烟回头去看，原来是妹控狂魔卫浩轩。不过，这个“妹”专指同母亲妹卫清和，来找自己作甚？

　　“三哥哥。”卫寒烟也是后来才知道，卫浩轩、卫纯熙和卫靖瑶三人竟然同年，卫寒烟都能想象当年府里的情况是有多么热闹，也难怪方氏会不甘心了，两个弟媳妇都生了男孩，唯有宗妇的她生了女儿，尤其二房生了两个儿子。

　　卫浩轩见她礼貌又疏离地看着自己，也不多说，转身道：“快些回去吧，在别人家里做客，就不要惦记捞人家的锦鲤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

　　卫寒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哪只眼看我要捞别人家的锦鲤了？不过随口说说。

　　这些少年少女除却八九个作画的，还有十四五个作诗的，品评起来又是一番功夫。卫寒烟实在懒得听她们咬文爵字，若是一家子女孩真心作评也就算了，偏偏是好些家子的，又有这许多少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争强好胜，每说一句话都藏着小心眼儿，实在是让人乏味。连钱诗茵都觉得无趣了起来，强笑道：“咱们不过是凑趣好玩罢了，难不成就咱们做的这几首诗还能流芳千古？那真是让人笑话了。表哥的诗既做了魁首，那这枝花就归表哥了。”

　　卫寒烟个子小，眼瞅着几个闺秀互相看了一眼，心说：这还是相熟人家的孩子呢。也是年轻，这才多长时间就露了行迹。又看对面耳房里那些个眉来眼去的小子们，真是，少男少女心，吃味斗气什么的，古往今来都不变啊。

　　一群少年在那里哄嚷：“浩轩的诗虽然好，但这花本就是你们家的，这样未免太小气了，不若给了端木姑娘，反正她的诗是姑娘们里最好的。”

　　卫寒烟看向那位端木姑娘，这位从一开始就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如果不是偷偷瞪了钱诗茵两眼被卫寒烟瞧见，还当她真是这么娴静呢。也怪不得端木芷，她做得极隐秘，都快拿袖子挡脸了，完全是没料到还有一个从下往上看她的。卫寒烟冷眼旁观，早就看出来这一群闺秀里好几个都对卫浩轩有好感，尤以这一位端木姑娘为最。此刻听到众人这般说，脸先红了一半，如同染了胭脂，更显姿容了。但看她这副做派，卫寒烟就替她捏把汗，这副爱装文艺女青年的架势可是像足了薛姨娘，虽然她是真有点才吧，卫浩轩可是厌恶极了薛姨娘！

　　果然，卫浩轩皱了皱眉道：“规矩既然定下了，自然没有改的道理。我家小妹子极爱这枝红梅，正好给她带回家去。这梅树是我外祖的爱物，就是我们寻常也是摘不得的。”

　　众人听见他如此说只得作罢，总不能跟个五六岁的女娃娃抢东西。

　　卫寒烟见女孩们都看向她，笑一笑也不说话，好在不多时就有丫鬟来叫准备开席了。

　　既然钱夫人抬举她，卫寒烟自然也要回报一二，因此在钱家长辈们面前应对地愈发谨慎，钱家众人自是满意，晚上回家后连卫侯都送了东西来。

　　卫侯送了一匣子珠子、几块儿宝石、一块儿成色极好的金砖，说是给卫寒烟留着做首饰。匣子下面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秦竹给卫寒烟看过都收了起来。

　　卫寒烟躺在床上，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和她妈说：“妈，你说咱们也在外面买两间铺子好不好？”

　　秦竹一愣，替她揉了好一会儿肚子，才道：“怎么想起这个来？你才多大，就总是筹划这些？只是，我娘家靠不住，要买铺子还得从长计议。”

　　卫寒烟安慰她道：“我不过是一说，妈你不要急。”

　　她现在买铺子并非是为将来跑路用，而是放在明面上，外头有铺子、庄子，也不用多弄，一家庄子，两间铺子，数目少，钱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卫侯也不会管，她还能借此到外头看看。将来再想办法买点引人耳目的庄子、下人。

　　卫寒烟这一觉睡得极好，第二日起来浑身舒坦，不用去请安，暖暖和和吃了早饭，等太阳足了，叫月娟给穿上家常穿的金红羽缎斗篷，说道：“昨日你辛苦了一日，就在家歇着吧，让翩翩、冬蕊她们不拘哪两个跟我去。”

　　香草笑道：“姑娘这是要去四老爷那里？四老爷昨日也出门了，没听说回来了呢。”

　　卫寒烟叹气：“四叔是不是又住到别院去了？唉，我还想拿梅花给他看呢。”想了想，说道：“都穿上了，索性去外面逛逛。”

　　正好去花园子里，看看能不能滑冰，凿冰捞鱼就先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