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战争创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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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ok ……at me.please………"
听见梦呓般的呓语，他跪下，怀抱着救世主的身体，在战场的一头。而另一边的尽头处，绿色的咒光没入黑魔王的心脏，他缓缓的倒下。
昏暗的天空边际渐渐抹出一道蓝，乌云渐渐散开，灰烬，废墟的碎片漂浮在与阳光杂糅的空气中。战场上弥漫着血和火的气味，鲜血甜腻而腥香，夹杂在细碎的啜泣和哭喊中。受伤的猫头鹰盘旋在低空，尘土染上了羽毛。
所有的战士们看着黑魔王倒地的方向，他们的呼吸声如此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一场美梦。
然而，没有任何梦境被惊醒。魔王彻底倒下，他的魔杖从手中滑落，他的身体在绿光中被搅碎在空气里，随着尘埃一起浮沉。寸寸缕缕的阳光透过乌云，明亮的光线终于融合在一处，放出刺眼的金色光芒照亮大地。
笼罩魔法界半个世纪的黑暗，终于在世纪末结束了。
倒下的救世主绿色的眼睛半睁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是固执的看着宿敌倒下的方向，直到那具身躯在阳光中消散成一堆尘埃。然后他的眼睛微微转了转，轻声的对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说出呓语。而斯内普满足了他的愿望，那双空洞茫然的黑眼睛对上了没有焦点的绿色双眼，他扯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煎熬的笑。
“我们赢了，波特。”
他说完这句话，看到救世主咧开嘴，他奇异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绿色的眼里跃动着不知名的光芒。他的口型微张，似乎仍是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受损的喉咙只能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斯内普俯下身去听他的声音，想分辨出那是他是想对他的话做出回应，还是希望他起码在此时撤去大脑封闭术，抑或只是再想叫一声他的名字。而他什么也没听清。
哈利的眼睛疲惫的眨了眨，然后像每一个他看着他睡着的夜晚，他阖上了双眼。
斯内普茫然的抱住了他的身体，他抬起头，战场上剩余的食死徒在游荡，傲罗在对他们进行最后的清扫。他下意识的将他揽的更紧，到他们的骨架摩擦都发出些微声响的程度。而哈利罕见的没有跳起来大喊大叫，或是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他也许只是累了，只是太累了。斯内普想，啊哈，没错。大难不死的男孩也会累。他总以为这头格兰芬多的小巨怪是个永远精力旺盛的狮子，也许他歇一歇，下一秒就又能跳起来给他闯出许许多多的祸来。
但是他没有。
无论他怎样紧拥着他，他也没有醒来。他炙热的身体渐渐在他怀里冷却了，斯内普无措的拥紧了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从空洞，到茫然，然后疯狂，最终定格在那不会再睁开的绿色双眼上，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泪落到已经死去的救世主的脸颊上，斯内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低下头，他空洞的双眼里迅速的聚集起一滴泪水，然后很快的划过脸颊，消失不见。
眼泪只有一滴，他仿佛刚刚才意识到。哈利已经死去，没有更多泪水可流了。
救世主的伟大牺牲成为了《预言家日报》的头条，并且占据了久居不下的第一版面。
魔法部为他进行的葬礼盛大而隆重，年轻的巫师们举起手中的魔杖为他祝福，悼念，其中不少人和躺在其中的救世主正是同龄。无数的荧光闪烁，照亮了魔法界的天空。数万的荧光在黑夜中亮起，正如天边璀璨的星光。
为了伟大的哈利·波特，十七岁的救世主，格兰芬多的年轻英雄。
人群当中，唯有西弗勒斯·斯内普，他远离热闹之外，站在黑暗之中，看着人们的欢庆。
他看见韦斯莱一家幸存的人激动的在一起拥抱哭泣，看见霍格沃茨活下来的教授们沉默着为受伤的学生们提供帮助，看见所有他们曾经认识的人欢乐或者悲伤。唯有他独自站在黑暗之中，脸上固定着一个笑容，心里却一片空白。他看着那场充满了喜悦和泪水的盛大欢庆，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黑袍翻涌起的波浪消失不见。
他一生中最后的任务完成了。
但是他已品尝不到喜悦与轻松，他失去的远比得到得多了太多。从莉莉·伊万斯开始，后来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最后的哈利·波特。在这场一开始与他无关的战争中，他失去了所有爱他的，与他爱的人。他们的离去仿佛抽空了他体内最后一丝能称之为‘爱’的能力，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苍白躯壳。
他独自一人回到蜘蛛巷尾。将自己堆进柔软的银青色沙发里。他枯瘦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枕在他膝盖上的，英雄的遗物——那根冬青木魔杖。
正如他讥讽过哈利差点摔断自己脖子的鲁莽，险些炸了坩埚的愚蠢，和永远把自己置于险地的本领。但他从未真正厌恶过救世主男孩突入其来的闯入他的生活中，从未接受过亲手将他送向战场，甚至推向死亡。但是就像邓布利多说的一样，哈利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成为消灭伏地魔的祭品。他的灵魂从出生开始，就在死亡的单行道上不曾回头。他无法接受，但是他只能接受。
斯内普将那个蕴含着魔法的名字——哈利·波特,亲手，=镌刻在了冬青木的手杖上。魔杖分辨得出它主人的名字，他抚摸着那道魔杖上凹凸不平的裂痕，这根魔杖在他的主人死亡之后迅速失去了魔力，几乎成了一根普通的树枝。他将他的桦木魔杖和它放在了一起，两根魔杖头尾相抵。
然后他站起身，进入自己的魔药工作间。手指扫过药柜上排放着一列透明的水晶瓶，倒映出满室的阴暗与墙壁的灰绿。他熟稔的挑选材料，切碎，每一下都如同他往常那样的精准，但他的指尖不受控的轻微颤抖着。
魔药的气味从坩埚里腾腾升起，白雾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莉莉的死亡带走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年少时候最纯粹的恋慕，他感到痛苦和绝望。而哈利的死，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处空荡荡的一片，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绿色的液体流入喉咙，逐渐填满了胸腔里的空白。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照入蜘蛛巷尾，西弗勒斯·斯内普睁开眼睛，床头摆着一瓶无梦药水。不知为何，他又给了自己一个遗忘魔咒。然后他如同往常一样，起床，换上漆黑的长袍，在镜子里瞥见自己苍白而阴沉的脸。做完这一切，他匆匆喝了一瓶魔药，前往魔法部参与战后清扫的工作。
战争过去了，但是人们还需要很多年来平复它带来的伤痛。
霍格沃茨算得上是魔法界最快重新建立起教学秩序的机构。被破坏的外部建筑简单至极，但是修补城堡内部古老的魔法阵花费了不少功夫。纵然如此，两年后，一切也再次走上正轨。虽然还没有重新开始对外的新学年招生，但是部分学生已经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学校。
因为上个学年的特殊，麦格安排所有之前的毕业生都要重新上一遍六年级和七年级。两个年级学院人数暴涨，在极度缺少教授的情况下，麦格批准了斯内普的申请，让他同时兼任魔药学教授和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学生们对这一点是反应最大的。认识他的学生们知道了每周要见到老蝙蝠的时间猛然间增加了一倍，险些再次要求退学。
但事实上，斯内普教授的课再没有以往那么难熬。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他变了。就连讥讽和扣分都不再显得那么有力——或者说，他就连故意找茬扣分的乐趣都失去了。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魔药作品和坩埚，然后给它打上一个应得的分数。
战争之后，救世主的记忆交给了魔法部。在金斯莱的努力下，魔法部公开了他的双重间谍身份，他是英雄，和哈利·波特同样的被授予了一枚梅林勋章。但是很少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对他们来说，接受一个刻薄阴沉的老蝙蝠是前食死徒，比接受他是一个战争英雄要来的容易得多。
因为战后需要重新建立秩序，没有了伏地魔的威胁，摄魂怪被再次大肆放出，捉捕食死徒，看守人数猛然暴增的阿兹卡班的囚徒们。由此，在第一节的黑魔法防御课上斯内普再次选择了摄魂怪作为教学内容。
在麦格的默许下，这一次他选择了真正的摄魂怪，而不是一个假模假样的博格特。
在摄魂怪被放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战争时的绝望。几乎窒息的冰冷，快乐被吸食，只剩下死亡的阴影。在场的许多学生想起了战争中死去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捂住了脸，痛哭失声。
斯内普冷漠的看着它，他想起那曾是绿眼睛救世主最害怕的东西，甚至超过黑魔王。摄魂怪来到他的面前，踟蹰了一下。然后他挥出了一个呼神护卫，他用力挥动魔杖，美丽梦幻的蓝色雾气在魔杖的尖端缭绕，一头牡鹿成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学生们惊呆了，他们已经准备好看见一只银色的巨大蝙蝠或者是响尾蛇，谁也没想到阴沉的老蝙蝠教授斯内普的守护神咒会召唤出如此温和美丽的一头动物。
牡鹿身形娇小，看起来还没有成年。它快活的跑到他的身边，低下头用舌温和的蹭了蹭斯内普的掌心，它用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仰头发出一声清鸣，巨大温柔的白光，带着魔力的波动将摄魂怪震开。它伏在他的身边，又迅速消散在雾气中。他抚摸着那已经消散的雾气，仿佛在里面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绿眼睛。
他的手停留在空气中。
两年未曾感觉过的熟悉疼痛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课程结束后，他来到麦格校长的办公室，挂在墙上的邓布利多正在假装打盹。
“两年了，阿不思。”斯内普站在空无一人办公室里，他的脊背微微佝偻，面色苍白。他没有叫醒假装打盹的画像，抑或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老人会不会听他说的话。他现在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听着他说而已了。他用一种颤抖，带着绝望的平静语气，几乎是喃喃自语的道：“无论是无梦药水还是遗忘魔咒，我无法忘记波特。”
那语气中的颤抖令人心碎，画中的老人没有继续伪装下去，他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很抱歉，西弗勒斯。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哈利。也许你可以试试看一忘皆空？”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斯内普闭上眼睛，“我该死的什么都尝试过。”
无论是无梦药水还是一忘皆空，他总会从魔药和魔咒中得到片刻的宁静。大脑被清空，什么也不去想。但是很快他就会再次想起来。无论是他贴身带着的冬青木魔杖，他偶尔会见到的守护神，那堆放在他的地窖里的，一叠叠沾染着哈利字迹的羊皮纸。每一样东西，无时不刻的不在提醒他那个孩子曾经的存在。那一次次从无知的幸福到世界坍塌的痛苦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
邓布利多苍老的叹了一口气，他在战争中衰老的很快，画像中的他也保留了这份苍老。老人皱着眉头，低哑而干涩的说：“是的，我知道会是这样，我的孩子。我只是一段记忆，但是我曾经向你保证过……如果一切都如我们所想的一样……战后的你始终无法忘记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机会……最后的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被我记忆了下来。
不……它也许不能称之为一个机会。因为它的代价……太大了，西弗勒斯，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你愿意付出什么？你能抛弃什么？”邓布利多抬起头看着他：“你真的愿意放弃这一切吗？来之不易的战争成果，和奋斗了这么久以来的和平生活？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你哈利的命运吗？你们两个之间的羁绊足以在那时候毁了你们。”
斯内普空洞黝黑的眼睛看着老人。他面上满是讥诮，但是语气却不带任何嘲讽，仿佛只是提问，像老人活着的时候那样，一如既往的平和的向他提问。
“你早就毁了我了，阿不思。”他轻声说：“从你不愿意污染马尔福的灵魂，而要求我亲手杀死我最尊敬的长者开始。”
“然后你又要求我亲手把我最爱的孩子推上死路，还要让我告诉他笑着去死。”
邓布利多语塞，他愧疚的，湿润的蓝色眼睛看向站在下面的男人。
“知道吗？我不是来向你寻求救赎的。” 他的语调迟缓，带着那种明显的精疲力竭的疲惫。
“我不值得被救赎，无论是因为我害死莉莉，还是……哈利。”
“但是那个孩子，他只活了十七岁。他的一生太短暂了。”斯内普抬起头看着他，“和平对我没有任何意义…而我之所以还能活在和平中，只是因为那是他用一切换回来的。所以，我恳求你，阿不思。你不必担心再毁灭关于我，或者他的什么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
邓布利多为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投向他这一方作为凤凰社的双面间谍并非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感和黑魔王的残忍。他的付出，一开始是为了莉莉·伊万斯和赎罪，后来是为了哈利·波特，只为了那个孩子。
如果黑魔王没有死，也许他不会来找他。从他生前对于斯内普的记忆来看，这时候的他，无论是谁也好，是什么也好，只要能救哈利，他都会祈祷。即使是第二个黑魔王，他也会亲吻他的袍角。
除了他爱的人，他从不在乎立场。虽然他从未对哈利·波特提起过这个。
“那好吧……”邓布利多苍老的声音响起，“我答应你。”
为了再次见到哈利·波特，你能付出什么？你愿意放弃什么？
西弗勒斯·斯内普说，正如他曾说过的一样。如果能换取那个男孩的生命。
他能付出的，Anything。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战争创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