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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一场沉入深渊底部的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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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宣布彻底破产的那一日,下着极大的雨。
大雨不眠不休的整整下了三天三夜,诺大的S市都陷在一团阴郁的水汽中,靠近低洼的地带更是变成一片汪洋。老人们说,这是林家的的报应,做了违背人伦的事情,就活该如此,老天这场雨下的真真是好极了。
闪光灯,摄像头,扎堆抱团的记者,将整个林宅围得水泄不通,警车鸣笛开道,阵仗甚是庞大,那天早上,警车在门口稳稳停住的时候,林若安正在自家别墅阳台二楼观景台不急不慢的喝着咖啡。
寻常企业家破产,家里人总是会无法接受的大哭一场,但此刻的林若安始终哭不出来,葱白手指捏紧了金丝白瓷杯,缓缓在空气中摇晃,杯中苦涩咖啡逐渐荡漾出一股别致的香味来。
一圈,两圈。
温热的液体在杯中转着圈儿碰撞出氤氲的水汽,随着警察将林宅大门打开的那一瞬彻底定格。
果然是他。
"你父亲涉嫌多起贩卖人体器官案,现在我们警方依法将其逮捕,请配合。"
警察的手中拿着冰冷的手铐,记者扛着明晃晃的聚光灯和摄像头,这一刻仿佛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难忘记忆一样,即将被镜头捕捉纪录,而她林若安,就是这个镜头的中心焦点人物。
只见她不急不慢的轻轻端起手中的骨瓷金边杯,眼睫一掀,目光徐徐穿过人群,薄唇勾勒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浅浅开口。
"哦?!证据呢?!"
话音未落,便精准的得到了回复,声音的主人长着一副和温润嗓音极其登对的精致的面庞,他穿着一身暗色调的修身西服,袖口上钉着一颗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将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完美诠释的淋漓尽致,修长双腿配着一双John Lobb鳄鱼皮鞋,长眉下的眸眼深邃,时而有风吹过,带起额间碎发轻扬,衬着少年不须一丝过多勾勒的妖娆眉眼,便是传说中的极致风流。
"证据在这"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节根根分明,紧紧的捏着一枚浅粉色U盘,在镜头前晃了晃:"这个U盘里是林氏企业全部的内部资料,包括如何偷换脑死亡病人的器官,和殡仪馆合作贩卖逝者器官供给研究,和这些年偷税漏税走私货品,还有林家大小姐利用职务之便贿赂医院引进假药的证据。"
“哦?”林若安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骨瓷杯,视线从窗外那片绚丽明朗的花园中收了回来,背靠身后竹藤椅,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来“看来,你很适合当娱乐记者。”
“比起林小姐的高明手段,这些不过小儿科而已”那一抹身形顿了许久,才恍然开口,他并不恼怒,声线依然平稳不起波澜“林小姐,我是不是娱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惹上了麻烦”
室外天色因连日阴雨的影响已经有些暗淡,厅堂中,华丽的水晶流注百叶灯在微风的浮动下,呈现出光滑璀璨的无数个细小斑点,折射在那精致面容之上,只见他葱白指尖轻轻一挥,那枚U盘已经稳稳的落在林若安手中,垂下眼睫,指尖开始轻轻拨弄镶嵌在袖口的那枚精致黑曜石纽扣,抿唇一笑:“有兴趣的话自己看,这个麻烦不小,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她的目光轻轻扫了一下那枚装着证据的所谓U盘,并未说话,也不曾将它装进电脑里读取数据,而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将它握紧手中,眼底已然升起一股仿佛夹带着千万根毒针的寒意,随即开口,漠然说道:“真没想到,祁少对我的私生活如此感兴趣,只可惜,骨子里的卑贱并非是一双John Lobb和一颗黑曜石能掩盖住的,你说呢?!”
“的确如此。”他低头垂睫,修长指尖一寸寸抚过身上服帖的名贵西服,眸眼半阖,复而抬眼,缓缓一字一顿说道“可是自诩高贵却失去了做人的良知,只怕连禽兽都不如,可惜,想必林小姐这辈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
那一瞬,她几乎就要从藤椅中站起身来,她想冲上去就给那人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但是很快,理智就告诉她,不能这么做,这里是记者会,现场这么多记者和摄像头,为了声誉着想,也绝不能乱来。
“你说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最终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先服了软,漂亮的金丝骨瓷杯中的卡布奇诺的咖啡已然冷透,失去了原先的味道,细品之下,白色的醇香泡沫下隐藏着的只剩下满满苦涩的味道。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落地窗外的那一片绚烂景色中,空气中泛起一丝尘雾,不着边际的落在雕花窗棂上,林若安唇角扬起的弧度刚刚好,那是她一贯保有的姿态,虽然在许多外人看来,态度轻慢了许多,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做法,她有时候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那沉浸在心底的慌乱。
“家产全部充公,林家必须赎罪。”
那句话,不带一丝温度,冰冷的,还裹携着某些不明原因的恨意。
好像是执意的恨透了她。
白细指节紧紧的攥着手中已是冰凉的骨瓷金丝杯,那触感像极了她此时此刻的境遇和心情。
冰凉至极,糟糕透顶。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未曾喝完的咖啡在杯中轻轻泛着涟漪,她抬起头静默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倏忽间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了。
闪光灯自然没有捕捉到林若安那极其细微的不自觉的面部表情变化,所有的焦点,都在那一刻持续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张精致到足够让所有女人为之沉迷的面容。
完完全全不需要一丝多余的勾勒,眉眼鼻唇,都是恰到好处的俊朗,浑然天成,宛若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天工造物,原本就是不公平,而他,应该就是传闻当中那个被老天爷都眷顾的孩子,外貌上所有的优势,他都有,外貌上旁人没有的优势,他也有。
在场所有的记者的双眼都不自觉的绽放出喜悦和新奇的光芒,是啊,他们自然无比的高兴——能够在第一时间第一地点捕捉到亚洲财富榜新晋最年轻的财富神秘持有者祁离的八卦绯闻,才是他们聚集在林家的真正目的。
照相机的“咔嚓”声和闪光开始绵延不绝,衬着他原本就白皙如玉的皮肤显得苍白的有些骇人,他从胸前的衬衣口袋中拿出一副墨镜来,镜片足够大,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半张面容。
“林小姐,如果你真心想解决这件事情,请让大家看到你的诚意。”
祁离的唇角自始至终都勾着淡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意,巨大的墨镜后面,他用昔日里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眼底所有的慌乱,无助,继而转化成对他的冰冷恨意。
林若安恨他。
她恨他。
一想到这个认知,墨镜后面,他不着痕迹的闭了闭眼,眉心紧蹙,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那个印在他脑海中的小小身影彻底甩出去。
一再的沉默。
气氛压抑,而又沉默尴尬。
窗外的雨,下的愈来愈大了,夹杂着冬日不该有的轰隆隆的闷雷声儿,闪电暗蓝色的光芒时不时的从窗外影射到他那张异常俊美的脸上。
林若安缓缓从藤椅上站起,指尖轻轻的捏起那一枚精致的骨瓷杯,落地飘窗上落下的雨点淋湿了她的半边身体,头发也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妆容花了一半,碎发狼狈的贴在脸上。
啪!
出人意料的,骨瓷杯应声落地,霎时碎成千万片细小瓷片,卡布奇诺独有的香甜味逐渐和窗外洋溢起的尘土味儿混合在一起,她光着脚,血管脉搏清晰可见,轻轻的“嘎吱,嘎吱”的一声声从那片碎瓷片踩过去,一双脚满是鲜血淋漓。
她与祁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却似乎又愈来愈远。
“感谢祁总今天安排的这一切”她轻轻踮起脚尖 ,凑到他的耳边,低声温情呢喃道“来日方长,同样的场景和祝福,我一定也会回赠给您。”
温婉呢喃,那模样犹如娇羞少女睡梦中偶尔吐露的情话,眼底笑意弥漫,丝毫没有因为外表的狼狈而折损语言中的半分傲慢,脚下鲜血氤氲一片,好似盛开了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这是一句狠话,墨镜后的那双眸子不由得轻轻一阖,身形踉跄不稳,手心却已是有意无意的抚上胃腹,而后故作无事的将墨镜摘下一半。
“林小姐,希望真有那么一日”
他的眼眸依旧深邃,却故意带了几分戏谑情愫,微笑着伸出葱白指尖将林若安满脸狼狈用手帕擦了擦,而后笑意漾的愈发明显“顺便说一句,林小姐现在的模样真美,是祁某见过的......最最美丽高贵的女子了。”
他着重的将语气压在了那四个形容字上。
美丽,高贵。
美丽而又高贵。
这样的词语,本该形容这世上最最美好的东西,林若安如今的处境,狼狈的窘态犹如街边的流浪汉,又哪里能和美丽高贵沾的上半点关系。
“......”
果然,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满满惊愕,满满愤怒,满满对他的敌意,以及最后化为的不屑一顾和冷眼还击。
“多谢祁总......”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情绪,在跟着警察坐上警车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向上扬起了头,目光却再也触及不到天空,能看到的只有败了颜色的车顶棚,她睁大了眼睛,硬生生的将那些委屈和软弱全部又咽了回去。
这场闹剧,最终以林若安拖着两条被骨瓷杯扎的鲜血淋漓的腿跟着警察上了警车而告终,大厅内灯火通明,剩下的警察将气派恢宏的林宅贴上了白花花的封条,娱乐记者们被堵在了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祁离上了不远处的那辆S市仅有的兰博基尼跑车,镜头只捕捉到了车子扬长而去的一抹背影。
第二日,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此事件,一时间,林家从S市知名的慈善企业变成了地下见不得光的黑作坊,一切与林家有干系的也纷纷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