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箫萧霄

1、第一章

　　第一章

　　风吹动屋角的风铃，扰响了整座城市深夜的寂寞。

　　我坐在望江楼内，一个人静静地喝着加冰的啤酒。离我不远，酒楼老板扒在干净的台布上，睡得很香。

　　老板姓刘，我叫他刘叔，因为从我十六岁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再年轻了，消瘦的脸上浓密的落须花白。

　　刘叔不是本地人，他来自云南，那个遥远的高原。我曾经听过他在这个城市的很多传说，可传说都只关于他一个人。

　　一个人必有他的等待，就像是落单的鸟，等待着同伴的归巢。虽然我不知道他等的是谁，或许是女人，或许是兄弟。其实都不重要，我不是那种喜欢揭人面纱的人，一个人留在一个地方，总有他的理由，有一个就够了，足以让自己不再像落叶般漂泊。

　　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年他从彩云之南漂泊而下的时候，到底是遇见了什么样的人，经过了什么样的事，才能有如此这般的执着。但是很快我又不再去想了，就像我常常来这里看球一样，坐在熟悉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想起许多平时不会记起的往事，渐渐地我也会产生错觉，似乎我还活在十六岁那年，一帮人讨论着喜欢的球星，那一脚凌空的抽射。

　　我有一个兄弟，曾经和我一起看球的兄弟，我想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记起我这个兄弟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就坐在这张桌子旁。

　　“你还有一点点良知么？你了解过别人的痛苦么？你知不知道那也许会是别人一生的遗憾，也许会是……”

　　我记得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对着我这样吼着。

　　“爱情是要讲实际的，这个世界谁也有义务永远守着谁，只有谁不爱了要离开谁。”我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喝完杯中的酒，“至于会不会成为别人一生的痛苦，我没有爱过，所以我没有想过。”

　　他红着眼睛，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最后他摔桌而去，我对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冷笑。那天的他，不再像从前学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王子，那个时候他能写得一手好诗歌，追到很漂亮的女孩子，像诗人般在初醒的爱情里描绘出一篇又一篇唯美的章节。

　　可惜那也只是过去的事了。

　　我收了别人的钱，一位很有钱的公子哥看上了那个女孩，他找到我，答应给我一大笔报酬。我记得我们把生意谈妥的那天晚上，他和那个女孩还依偎在繁星满天的屋顶，细语相濡。

　　在这个世界，总有人想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总有人想和另一个人分开。这其中也许会涉及很多问题，有的是感情，有的是金钱。而我所做的，就是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假象和证据，直到让雇主满意。就像那些八卦杂志的记者文人，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此外，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也需要钱生存下去，所以我动心了。

　　“如果你开得出价钱，我一样可以帮你把她抢回来。”

　　这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这里，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被买卖的。我知道他开不出那样的价钱，他的对手过于强大，这样的一场不均势的较量，他注定是要输的。

　　我不知道那句话是否击溃了他的情绪，那一晚天下起了大雨，他发了疯似的冲向大街，被急驰而过的轿车碾在车下，鲜血染红大片雨水。女孩来看他的时候，送了一束鲜艳欲滴的兰花，花不久就枯萎了。

　　大概是像那些凋谢在床头的花瓣一样，再美的爱情都会过去。而病床上，他苏醒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

　　这样也好，从此江湖各自，再无牵绊。

　　就快要下雨了，铅色的云层压过远处的山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岭南的初夏的天气，像是脱缰的野马，狂躁而又不安。

　　欧冠半决赛，皇马点球输给了拜仁，好运没有眷顾白衣军团。我喝完最后一杯啤酒，准备离去。

　　也许是屋外的雷声惊醒了老板，他抬起头，睁开惺松的睡眼，问道:“怎么，赢了吗？”

　　“输了。”我扭头看去，穆里尼奥跪在球场边，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天空下起了雨，雨点打在橱窗的玻璃上，急促而又单调。我笑了笑，对着外面夏雨漫漫的街道，有些出神。

　　“明天有一单生意，你可以住在这里。”他也笑了笑，笑得很温和。是他带我进了这一行，如今他成了我的中介人。

　　“不必了。”我回答。

　　雨天我从来不会在别的地方过夜，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想起从前那个一到雨天总是会被淋湿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