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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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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这曲子顾名思义,分为高山和流水两部分。
高山部分为表现出巍峨壮观的景象,在浙江筝曲中,右手弹奏跨两个八度,左手也要跟着按低音部分制造回声感。而古筝上越是低音的琴弦就越粗,弹上去很容易打滑。重复练了好久,顾霜枝才找回高山部分的手感。
这是首5级的曲子,算不上难,可对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要抓准每个音有一定的难度。常常一个音没抓住,下一个音也会因为失了参考标准而弹错。
顾霜枝很小的时候就学过这曲子,那时候手掌也小,要抓住两个八度的音并不容易,可当时被老师成天盯着练,久而久之也就能掌控自如了。如今她自己也带学生,可没那个心思成天盯着孩子弹琴了。
尤其是小旖小旎这俩孩子,她们根本就是过来玩儿的。
听她弹完一首曲子,两人纷纷激动地上前问:“顾老师这是什么歌?我也要学!”
“高山流水。”顾霜枝撑着脑袋,耐着性子跟她们解释起来,“对你们来说还太难了哦,上周教你们的凤翔歌都会了吗?”
“不~会~~~”俩厚脸皮的小东西异口同声道。
顾霜枝扶额,轻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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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的时候玛丽急匆匆来了趟琴行,说家里有急事,孩子爸妈吵着闹离婚,要把孩子接回去一趟。
事出突然,小美出去买饭了,于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顾霜枝一个人待在琴行,挺诧异的,虽说是别人的家事自己管不得,可还是弯下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安慰她们:“别难过,回去好好劝劝他们,让爸爸妈妈别吵架了,好不好?”
“不好。”小旖得意地答道,“吵架多好玩儿啊,我要看他们吵!”
“对对对!”妹妹小旎也在边上跳着拍手,“吵架咯,吵架咯!”
“……”边上的玛丽也挺无语,但同样不想多说什么。
顾霜枝真是服了这家人,家长不像家长,孩子不像孩子。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以后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说到底也不关她的事,顾霜枝送两个孩子到琴行门口,正要道别,忽然被两个小家伙拽住了手,身子被带着顺势往下一弯,脖子上就多了条软绵绵的东西。
“送给你的,顾老师。”小旖甜甜地笑道。
顾霜枝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摸了摸脖子里的围巾,心里正纳闷呢,另一个孩子又说:“感恩节快到了,祝您节日快乐。”
她哑然,一时语塞之后又点点头,轻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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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对方毕竟是俩孩子,送完围巾以后还哼着小曲手拉手蹦蹦跳跳地回家观看父母吵架了。顾霜枝只淡淡松了口气,初冬凛冽的寒风略过她参差不齐的刘海,眼底的暖意悄然浮现。
欢声笑语一路远去,顾霜枝正要转身回琴行,肩膀上就迎来轻轻的触碰,没什么侵略性,只是将她脖子里的围巾一圈圈拆开,摘了下来。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是我,别怕。”阮清言这才想起要开口,摘了围巾,又想顺势理一理她颈间的乱发。
而右手停在空中顿了顿,又无声收了回去,别扭地垂放在裤边。
顾霜枝舒了口气,“你怎么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是我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朗的笑意,“我下次一定百米开外就敲锣打鼓得出现。”
“……”
“那两个孩子,是你学生?”他望着远处嬉笑打闹的两个小身影,她们还时不时回头看着这里偷笑。
顾霜枝点头,“是,怎么了?”
阮清言皱了皱眉头,看着手里鲜艳扎眼的荧光绿色围巾,和这个傻乎乎穿着大红色毛衣一脸迷茫的姑娘。
她刚才的样子,活脱脱像一棵会走路的圣诞树。
“没怎么。”阮清言随手把围巾远远得扔进垃圾桶,他才不信孩子不懂审美这回事。
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模样,他的嘴角微微僵直,思忖了片刻,又把自己的黑色围巾摘下来给她重新围上。
顾霜枝不配合地往后躲,警惕地问:“你干嘛?”
“我看看你是怎么围的,学习一下。”他眉宇舒朗,抿着唇辄然笑道,“看好了,还给你。”
她再度无语。
“你来找我做什么?”
“陪你练琴。”这话他说得理所应当,倒是把顾霜枝给弄糊涂了。
“……练琴这种事,还用得着人陪?”
阮清言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要不伯牙干嘛绝弦呢?”
“……”她这回是彻底服了他,“大摄影师,你对古文似乎颇有见解啊?”
“略知一二。”他还挺有闲情逸致,不客气地接了茬,“怎么样顾伯牙,要不要弹一曲给阮子期听听看?”
顾伯牙和阮子期。
这组诡异的名字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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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安静的录音棚,雄壮巍峨的山峦和蜿蜒的潺潺流水在她灵巧的手里跃然于琴弦。
阮清言坐在控制室里侧耳聆听,这样细腻的琴音可绕梁三日。而弹琴的人典则俊雅,深郁孤澹的眼底里透着恬静。她的手指白净修长,唇畔还噙着淡淡的微笑。她享受着和音乐约会的美妙时刻,神色没了往日的紧张,像是穿越了千年回到那春秋时期的蓬莱岛上。
欣赏着闻之欲醉的琴声,阮清言倏尔觉得自己像一个偷窥者。他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注视着玻璃后面的人,不自觉出了神。
顾霜枝,她有一双清纯美好的杏眼,只可惜那深棕色的瞳孔总是黯淡无光,缺少鲜活的神韵。
他看着她,忍不住在想,如果她能看见,那有多好。
“她弹得不错。”录音室主人宋大哥出现在门口,“一点也不紧张。”
“紧张?”阮清言看着里面的人,轻声笑道,“她不会的。”
本就活在无边的漆黑里,什么紧张,什么怯场,约莫她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吧。
这算不算是,上天对她额外的照拂?一个习惯了黑暗和恐惧的人,远比正常人更扛得住压力。
“灰弭,这你女朋友?”
他诧异地愣了片刻,下意识答道:“没。”
宋大哥笑了,继续追问:“没什么没?是没女朋友,没兴趣,还是没追到?”
“没想法。”他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哈哈……”宋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你人长得帅,歌唱得又好听,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你?”
“……”这话题一下子就歪了,阮清言不知道宋大哥怎么就认为他是不好意思了,莞尔摇头,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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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的一声诡异的余音。
录音棚里的琴音戛然而止,阮清言开门进去,顾霜枝正蹙眉捂着脸。
弦断了,他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疾步上前,蹲在她边上拿开她的手,“没事吧?”
“没事。”她摸了摸额头,没什么印子,只是被抽疼了。
像安抚孩子似地温柔吹了吹她的额头,阮清言摸着那半根残破的琴弦,眉头微蹙,问她:“弦断是什么意思,不祥之兆?”
“这你就不懂了灰弭。”宋大哥笑着上前,“琴弦断,说明知音出现了,对不对,小姑娘?”
他这话意味深长,说完还戏谑地看了阮清言一眼。
阮清言会意,却没搭理他,同时听到古筝旁淡定坐着的人缓缓启齿:“琴弦断,说明拉力到极限了。”
相当科学的一个解释,让人无法不信服。
“那现在怎么办?”
“换一根就行了。”顾霜枝起身,摸索着找到装古筝的包,拉开外侧的拉链,在里头摸出一沓琴弦。
“我来。”他上前帮忙,接过她手里一样包装的琴弦,“哪根?”
“5弦。”
阮清言抽了一根出来,帮她拆开,“然后呢,怎么装?”
顾霜枝站在边上指挥他翻开古筝,从底下抽出原先断了的那根,又把新的弦拆开,从那弦洞里穿进去。
把新弦用筝码托着,又穿进筝首。打开筝盒盖,里头有着二十一个弦轴,是要用扳手转动的。
阮清言把旧琴弦的另一半转下来,把新的装上弦轴,拧紧。
剩下的,就是调音的事儿了。
这活看似简单,实则步骤细致。
他和顾霜枝换了位子,站在她边上听她调音,忍不住问道:“要是你一个人的时候弦断了,怎么办?”
“自己换呗。”她眉宇间神色清淡,耳朵细细捕捉着琴音的高低,熟练地旋转着扳手,没多久就抓到了准确的音,“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总能换好的。”
大不了多花点时间,她把这话说得很轻巧,仿佛早已融入了这样慢节奏的生活里。
这城市里每个人都在赶时间,却唯独她神色从容,淡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想到这,阮清言心下一动,下意识开口:“下次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打我电话,随时都行。”
唇畔僵硬地抿了抿,顾霜枝语气干涩地憋出俩字:“不用。”
又是惯性的拒绝和疏离,当她敏感地察觉到他人的好意时。